“我的时间~更没有必要~继续浪费下去~”1号玩家尖着嗓音把15号玩家的话复述了一遍，双手交叉抱胸往椅背上一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嘁，装货。”
“他灭掉蜡烛走了……我们也要灭掉吗？”
“不灭走不掉，有空气墙。”14号玩家站在自己椅子后面几步路的距离，桌上的蜡烛堪堪照到他的背影，他想要尽可能地再往前走一走，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元老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动？”2号玩家走近14号玩家，低声确认着，“嗯……像是钟表走针的声音，咔哒、咔哒。”
14号玩家竖起耳朵认真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跟光有关系？这好办，拿着蜡烛走不就好了。”3号玩家端着蜡烛就往黑暗里走，还没走出两步，烛火突兀地闪了两下，熄灭了，她猛地转身扑回座椅，稳稳当当地放下灯盏，双手连忙拍着自己上衣和裤子的口袋，“你们谁带了打火机？我的被收走了！哎？我的包也不见了！”
众人闻言都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物品，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道具都在，但是从现实里带进副本的随身物品甚至是参观期间从商场货架上拿的商品，全都不见了。
坐在君识左侧的8号玩家环顾一圈，对着场上唯一坐起的NPC问道：“你好，148。请问我们在未来三天内该怎么获取食物？”
“正在思考您所提出的问题，请稍候。”148低头沉默了两秒，平摊着右手指向404所在的方位，“您可以用在404处获取的钱财购买食物。”
“问题来了。”君识取下外袍穿回自己身上，托起云岁聿的下巴，把他低垂到将要折断脖子的脑袋面向众人，“我不认为这是能给钱的样子。”
“这不是那白色幽灵吗？这是什么情况，死了？”
“哦，天哪，他看起来死透了。”
4号玩家惊叫一声，哆哆嗦嗦地指着404喊道：“是他！护士杀掉的NPC就是他！”
“别总是一惊一乍的。”1号玩家嫌弃地瞥了4号一眼，“这是好事啊，说明NPC没锁血，想杀就能杀喽~”
“各位，有技能是辅助治疗相关的玩家吗？这种情况……还能抢救一下吗？”
蒲地蓝和君识对视一眼，举手说道：“我是，我可以试一试，但是起死回生这种事，我真的做不到哈——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瞬间吞没众人的身影，蒲地蓝刚从嗓子里泄出一声惊叫，温馨的暖黄色灯光就照亮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
——
割喉传入神经的疼痛没有持续多久，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定格成白烟缭绕的一桌、一香烛、一牌位。云岁聿对于这个地方并不感到陌生，他又来到了在云雾小区里待过一段时间的交界处。
云岁聿走到桌前，辨认出红木雕花牌位上歪歪斜斜的字。
“王氏晚晴之位。”
“干嘛？”
少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岁聿转头，穿着卡通连体睡衣抱着枕头的王晚晴盯着他脖子看了一会儿，一扫脸上刚起床的不耐，边鼓掌边说道：“这才多久不见啊，前脚跳楼，后脚割喉，不错不错，你在收集死亡图鉴的排行榜上简直就是一颗冉冉升起明日之星。”
云岁聿扶着总是往一边歪的脑袋，对王晚蜻的揶揄全单照收，趁着这个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祠堂。”
“祠堂是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地方，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的牌位。”
“那就是灵堂。”
“可是灵堂正中要安放灵柩，你……”话刚说了一半，云岁聿伸手想接住砸来的枕头，无奈对方动作过于迅速，枕头擦过他的手臂正中面门，掉进怀里，“好吧，按你心意就好。”
云岁聿无意识捏了两下松软的枕头，把它还给了原主人，继续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你？”
“按一般流程来说，你作为NPC死了会自动到安全屋等着刷新。但是呢，我在回到现实面对死亡之前在你身上用被动技能钻了个空子。”王晚蜻接过枕头，“这个特定空间本来应该因为我的死亡和你所在的副本重置而消失的，现在你走出了小区，这个空间也就跟着你永久保留了。”
云岁聿点点头，换了一种表达方式确认道：“类似于蜗牛身上背着的壳，是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喜欢你的比喻。”王晚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托你的福，我从系统眼皮子底下逃掉它的追杀了，哼哼，气死它才好，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我给你的手机呢？”
云岁聿递出手机。
“喏，这两个音量键，按上面进来，按下面出去。一个副本只能用一次，死亡自动刷新次数不限，副本禁止NPC刷新也没事，毕竟这是你自己的壳，系统又管不了。”王晚蜻打了个哈欠，继续解释着，“但是死亡造成的创伤不会自动痊愈，所以要珍、惜、生、命。我账号里还有一些道具，你挑点好用的拿走，就当我住在这里交的房租了。”
王晚晴操作手机倒出了一堆瓶瓶罐罐，二话不说就拿着连包装看起来都十分昂贵的瓶子往云岁聿手里塞。
“等等，稍微停一下，我拿不了这么多……”云岁聿怀里的道具各式各样，他从没见过，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珍贵，“其他人也可以像你一样住在这里吗？还是只有拥有手机的人能够进来？”
王晚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阴恻恻地看着他。
“不，只有我们。”
说完，她迅速跳上供桌，用双手固定住云岁聿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见到了谁？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的样子不对劲，像是突然进入了应激状态，迫切地想要确认一切是否仍按照她曾说的某种“计划”那般进行。
身处局中却一无所知的现状既危险又难以掌控，云岁聿讨厌这种身若浮萍随波沉浮的失控感。他得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游戏，找寻弃他而去的过往以及与他有过交集的人。
当然，眼前的人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于是云岁聿低头避开了王晚晴的目光，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别紧张，我只是在副本里遇到了其他NPC。他们看起来与我们不太一样。”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一刻不停地倒数着，云岁聿任她审视，像是真心安抚她那般轻言细语地说道：“我可能很快要离开了，还有什么是我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你不用管他们，也别轻易相信其他人。”王晚晴突然松开了他，恢复到正常状态，“系统已经公开了我的信息，你行动谨慎一些，别让它发现我的存在，玩家也不行。还有，我知道我目前做的一切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但你要相信我，我没有丝毫想要害你的意思。如果下次还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说完便先一步化作白烟散去了。
云岁聿却怔愣在原地，他被割喉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变成白烟了？
“水土不服，多进几个本就好了，别这么矫情。”
少女顽劣的嗓音轻飘飘地落下来，云岁聿还想对着牌位问一问手机的其他功能，已经倒数完毕的手机振动一下，把他送回了副本内的刷新点。
罢了，下次再问吧。
——
云岁聿意识回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仿若从爱德华·蒙克的著名画作《呐喊》里走出来的蒲地蓝。
“妙手回春啊大夫。”14号快步走来，一个箭步挤进两个座位间的空隙，在云岁聿面前摊开空空的掌心，“金主，给钱。”
什么？
【您的任务：请在第一天内找出分布在本商场内的全部玩家（此任务进度共享）】
【该任务已结束，NPC阵营成员共找到玩家3位，碎片47块。】
【所有玩家已被找到。】
“我说你怎么抱着我四处溜达呢，合着不是咱俩兄弟情深啊。”
“……也不是。”云岁聿想了想，“我想听个响儿。”
“嘿呀——”君识抄起木剑横抵在云岁聿的后颈，“胆儿肥了，敢消遣我了？”
【奖励已发放】
十五位玩家的系统面板同时弹出。
【序号404 引路人给您发来一封邮件。是否接收？】
玩家们纷纷打开邮件，物品栏里多了一张黑卡和一张地图。
“嚯，金主大气！”14号笑眯眯地拿着卡走了。
黑卡正面印着血红色的人形剪影，黑卡背面实时显示着卡内余额，秦故纵数着数字一后面的零，慢慢瞪大了双眼。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一、一千万！整整一千万！
“诶，回神，我卡里五百万，你们俩卡里有多少？”
“二百万！”
“一千万。”
君识和蒲地蓝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把目光从一千万的黑卡上移到了坐在他俩中间的“金主”身上。
不明所以的云岁聿徒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下一刻，他的左右两个手臂同时被拽住，一委屈一愠怒的声音也同时在两边耳侧炸开。
“云哥——你不能偏心——”
“你肯定还有！交出来！！”
这场即兴演出的闹剧最终以秦故纵一人赏一记爆栗并救云岁聿于贯耳魔音而匆匆落下了帷幕。
“有八栋房产的活菩萨就是不一样，连善心也分三六九等~”1号玩家古怪的语调幽幽传来，他瞥了眼暂时没有动作的护士和有苏醒迹象的豹子，对着12号和13号玩家招招手，三人一起离开了。
云岁聿望了一眼三人离开的方向，便低下头一一对着手里数目不同的三张黑卡，发现在灯光的照射下，君识和蒲地蓝的人物剪影被一条条流光溢彩的细线分成了几部分，而秦故纵的人物剪影上并没有。
“你们看，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是头和身子分离的，所以脖子这里有一条线。”云岁聿指了指君识，又指了指卡上的剪影，随后看向蒲地蓝，“你也是一样的，你比他多了三个尸块。”
“不要这么风轻云淡地说着我四分五裂的死状啊！”想起自己没多久前刚从吊灯上坠落摔得七零八落，蒲地蓝便抱着背包打了个哆嗦，“所以我的钱就直接除以五变成二百万了？”
“我认为是这样的。”
“也行，五百万也不少。”君识拿回自己的黑卡，环顾周围问道：“去哪买东西？”
“嗯？这里的货架上都有商品，你想要买什么可以自己挑选。”
君识顺着云岁聿指着的方向看去，不仅那里什么都没有，而且整个区域内只有干净的地板、标着“负一楼”的承重柱、一些划分区域的隔墙和远处隐隐可见的一排收银台。
君识脑内转完一圈加载条，迟疑地指着云岁聿所指的地方，又问道：“你们这儿……卖空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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