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存原本以为像是周起筠那种大少爷是不会亲自去上课的，花钱找代课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至少他除了必修的专业课就很少会见到周起筠。
普通学生卷绩点卷实践分，周起筠毫不在意。在他的世界里，校园生活只是一个过渡段，不会留多少精力在这上面。
就陶存知道的，班里有些人挺乐意去找周起筠弄小组作业的，全程浑水摸鱼，加分照样到手。
陶存还觉得哪怕周起筠现在回学校住了，也肯定不会呆多久。
为此他还给自己做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周起筠看上去适应良好的样子，这倒是让陶存对他有点改观了。
这个时候季节迈进春天，眼看着就要告别冬天，今天意外地迎来了倒春寒，温度一时间降了不少。
好不容易适应了回暖的天气，这下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今天有早八，闹钟响了之后陶存就迷迷糊糊摁掉了，他没有起床气和赖床的习惯，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后便去洗漱。
在推开外边阳台门的时候，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打了个措手不及。
陶存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尽管他刻意收住了音量，还是可以听见周起筠起身开房门的动静。
“……陶存。”
糟糕，叫他名字了。陶存下意识站直了，又往后退了半步躲在阳台门后。
头上他们昨晚晾晒的衣服随着风吹来吹去。
没听见回应的人又喊了一声。
他这才不情愿地应着：“怎么了？”
根据陶存上网冲浪时看到的网文剧情发展，这名非富即贵的大少爷应该具有糟糕的起床气，任何扰他清梦的人将会被当成炮灰一眼解决掉，然后——
然后周起筠只是打着哈欠走过来，伸出了一只手冲他上下晃了晃，像是在打招呼：“今天是不是有早八来着？咱俩一起去上课。”
咱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陶存在内心嘀咕了一下，看着周起筠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满眼期待的模样，只好哦了一声。
原来吵醒大少爷是不会像小说里一样被骂的啊。
他又理了理因为睡姿而变得乱糟糟的头发，为自己的胡乱加戏而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得到了允许，周起筠动作出乎意料地快，不过声音听起来确实兵荒马乱的，尤其是在看见他的头卡在卫衣里的时候，陶存选择先下楼扔垃圾。
“记、记得等我啊！”跟卫衣结束搏斗的某人倔强地朝已经关好的门喊。
他这一嗓子让隔壁正好出门的人看了陶存一眼。
陶存背过身装了几秒的蘑菇小人后拿出手机第一次主动发出消息。
【TC：知道了。你不要喊。】
周起筠还没回复，他扔完垃圾后找了个角落发呆。
虽然说是带饭回来，但是后面哪怕说要a钱周起筠也推脱搪塞了过去。
莫名其妙感觉被投喂了一顿的陶存抿抿唇。
他的手不自觉摩挲着兜里手机的边缘，纠结地盘算起来。
毕竟白吃白喝别人的也不好，最终还是决定动用自己私人的小金库请回周起筠一顿。
把这个困扰了自己一晚上的难题解决了，陶存心情颇好地呼出一口气。
等周起筠着急忙慌地赶下楼，看见陶存把临走之前拿的围巾给戴上了。
赶去上课的人流不多，纷纷从明显站着等人的陶存旁边绕开，无意间就像给他划上了一个隔空罩，让周起筠能够一眼找到他。
阳光从树间分了个细碎，光斑零星点点地打在他身上。
陶存垂眸望着搬运食物碎屑的蚁群，无意识用鞋尖把不远处挡住它们搬家的石块挪开。
“等很久了吗？”周起筠只来得及在门口愣神几秒就赶过去，一下子窜到陶存身侧，背后好像有一条尾巴正好心情地摇啊摇。
他把这块形状颇为奇特的石头彻底挪远了才慢吞吞地回复：“没等很久。”
“刚才在干什么？”注意到陶存的小动作，那条尾巴摇得更起劲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陶存的耳廓因为被抓包而开始泛红。
更让他觉得好笑的是，陶存还会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装没听见。
周起筠想笑又不敢笑，干脆蹲下身，把挡在那不起眼的蚁群队伍面前的第二个路障转移走。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跟自己一样幼稚，陶存又重新把脸从围巾里挣出来，自以为隐蔽地看着这人的动作。
那种偷偷摸摸被人观察的感觉让周起筠彻底憋不住了，硬是泄露出了尾音上升的笑意。
“报告长官，蚂蚁大军的前进之路畅通无阻。”
陶存像是被他感染到一样难得地配合他的表演，先是咳了一声，接着装模作样地挑眉表现出自己的满意：“做得非常好。”
教学楼距离这不远，两人就这么步行走过去。
周起筠还在生疏地找教室编号，却一路被陶存领着走。
他慢了半步，目光掠过在陶存脖颈处的围巾上。
这一看就明显是手工制作的围巾，针法都歪七扭八的。周起筠莫名其妙开始挑起了刺。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闷闷不乐：“这是别人送你的吗？”
“对啊。”陶存找好了教室，分神回答，本来想找个后排的单人座位坐下，结果周起筠跟在他身后，不好意思赶人走开。
得到这样的回答，看陶存这么护着这宝贵围巾的态度，他估计说点不好就会被骂。周起筠憋屈地不敢开口。
陶存也没想着要解释这是他粉丝专程给自己织的，只觉得周起筠的眼神看上去格外吃醋。
“干嘛啊你？”陶存敏锐地察觉到他潜在的不对劲，扭回头凶巴巴地反问。
他的眼睛因为情绪激动瞪得圆溜溜的，像炸毛的猫咪在对着不对劲的敌人虚张声势，瞧着就比刚见面的时候灵动多了。
“没干嘛。”周起筠挤着陶存旁边的位置坐下，后半句的声音因为心虚逐渐微弱，“我也想织围巾，借鉴学习一下。”
后面还有课，周起筠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陶存身后，一进到智慧教室，他原本想按照刚才那样挨着陶存坐，结果被老师告知需要按小组坐。
他之前选小组的时候都是盲选的，可能是周起筠运气实在太差，组内的成员个个都把划水技能点满，为了成功交上作业，硬是全靠自己的努力把组员的部分补上，也算是凭借一人拉高小组水平。
憋了一肚子气的周起筠在看见那些组员坐在位置上以抱团的姿势挨在一起，这群人光是注意到冷脸了，不敢跟他对视。
而陶存虽然在他的小组内不怎么发言，其他组员时不时会问他的想法，组内气氛融洽。
偷看了全程的周起筠气得想把己方的组员手撕成条条下锅爆炒撒些辣椒粉添加风味。
他愤愤地把自己没能跟陶存一组，都归咎于这群碍着位置又不干实事的废物，也怪罪不懂同学间人情世故乱安排小组的任教老师，甚至还气这个教室座位不够紧凑导致他不能坐过去。
这个时候一只苍蝇飞过去都要被他扇两巴掌的程度，组员更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眼看着周起筠的脸色都黑得能当墨汁使了，那视线依旧十分具有存在感地盯着陶存，直至他忍无可忍地抬头回望。
周起筠又成功表演出分离焦虑和委屈巴巴。
组员惊叹于他的变脸速度，犹如身处川剧大师的变脸现场。
终于熬到下课铃声的响起，周起筠迫不及待地想要找陶存回宿舍，发现他已经在朋友的簇拥下一齐去食堂了。
本来想跟上去，碰巧江新晨发来短信，震动的手机让他收回视线。
【喂，真给我拉黑了？】
他不耐烦地把人拉出黑名单，单扣了一个问号过去。
收到的是一条自拍视角的视频。
镜头对面的江新晨摘下墨镜，惬意地躺在躺椅上享受阳光，背景音是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他又从身侧的桌面拿过开了口的椰子，慢悠悠地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
好欠打。
周起筠看见他这副享受的样子，先前因为上课被压抑下去的火气又有隐隐冒上来的意思。
对方神奇地预测到了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江新晨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语气正经起来：“我过两天回国，有事找你。”
看来是需要面谈的事情了。
后面周起筠没再回复，逆着人流回到寝室。
不出意外，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课本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紧接着出现了由于长时间扎袋而冒出水珠的校内外卖。
他略带嫌弃地拆开盖子，里面的菜色都是排完队匆忙之下随便选的，看上去没有任何食欲。
虽然说食堂都差不多一个样，但是这个学校的水平也算处在上乘，还有好些毕业生专程回校打卡。
只是这些没办法让周大少爷心情好转，于是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
周起筠懒散地靠在客厅松软的沙发上，第一次觉得没有陶存在的寝室好无聊。
他猛然站起身，打算去消防通道抽一支烟打发一下时间。
在这抽怕陶存回来闻到烟味。
消防通道是没有上锁的，但材质原因比较沉重，推开还是需要一定的力气。
嘎吱的推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陶存？”等周起筠看清了人形，他吃惊地问：“你怎么在这？”
在没反应有人进来之前，陶存坐在最顶上的阶梯上，也没有感应灯开着，他只是就手机屏幕微弱的灯光吃饭。
微弱的电子屏蓝光打在他脸上，意外有种阴森森的气质。
反应过来后，陶存抬眸望过来，刚才无意间望见的疏离感就这么消失殆尽。
手机熄屏后，连那光源都消失了，周起筠看不清他的脸色，眼神左右飘忽起来，不过陶存本人对此适应良好。
“我在这吃饭啊。”
他的语气跟平时说话并没什么两样，回答完问题之后又低头给自己夹菜，他咀嚼得很细致，吃饭不急眼。
周起筠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慌张地丢下一句我也来，整个人又跑回寝室去拎打包回来就没动一口的食物。
陶存对此没什么反应，他在周起筠回来之前又解开手机，停留在“收到的回复”上带着红点的评论。
显示的评论内容无疑是一些鼓励的话语，看到发出者是眼熟的id，嘴角第一反应是轻微往上扬了扬，弧度都透出愉悦的意味。
他短暂地回味了几秒后才退出软件，返回默认的主屏页面。
周起筠打着手电筒，三步化作两步，气还没喘匀就急着坐下。
他的动作带起地面的灰尘，陶存默默往旁边移了移。
在盖子重新被掀开的响声中，他注意到绿色逃生通道的光线轨迹匍匐蔓延到了两人的鞋面上，好像此刻他们的人生轨迹也奇异地交互了。
两人还没安静多久，陶存就受不了周起筠频频看过来的视线。
“看我干什么，吃饭。”
周起筠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他觉得陶存吃东西的时候格外虔诚，看着就很下饭。
他尴尬地干咳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怎么躲在这里吃饭？”
“不是躲。”陶存首先纠正了他的错误，思考了一会儿解释，“因为小时候吃饭吃得太慢了，同学都不乐意等我，也会开我的玩笑，我不喜欢这样。”
“后面我就干脆自己找地方吃了，这里安静，没人打扰我。”
说到后半句，他刻意瞥了一眼身侧的周起筠。
周起筠听见他的回答，不自觉皱起了眉，把亮着手电筒的手机倒扣起来，正巧灯光照亮了盯着他的眼睛。
“那我以后可以跟你在这里吃饭吗？”
他刻意避免使用陪的字眼，认真征求陶存的意见。
陶存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快地烫了他一下，可能是周起筠的眼神太过真诚，语气太过真挚，导致他竟然含糊不清地同意了。
“……随便你。”
似乎这样会让人觉得自己太好说话，他又补充上一个微小的附带条件：“反正不准盯着我看。”
旁边有了陶存，周起筠吃得干干净净，一起回去的时候也比正常饭点还晚些。
年轻人的身体好像很容易晕碳，他在突如其来的困意中注意到陶存拆快递和收拾东西，一边与困意交战一边发问。
“你等会要出去吗？”
陶存见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要撑着房门来搭话，略带无语地点点头。
周起筠已经不记得是否有回复了，一觉醒来，这里又剩他一个人。
眼睛一闭一睁，竟然睡到了黄昏时分，好像势要把早起少睡的觉一口气补回来。
周起筠对着天花板放空大脑，突然叹了一口气。
他反手掏出手机，无意识地滑动着，浏览着。结果一时手滑，退到了猜你喜欢频道。
频道里第一个推送的是直播切片视频，他没带耳机，音量开得小，乍一听没听出什么动静，于是摁多了几下加音量键。
主播是近几年兴起的虚拟形象，这个还比较简陋，只是那黑发猫耳少年的设定让周起筠想起陶存头像的那只猫，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进去。
视频刚开始就出现主播笑意盈盈的样子，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就这么对着镜头把脸凑过来，用气音说了句大家好。
他应该是用了特制的立体耳麦，只会让人觉得这声音是直接滑进了听众的耳朵，尤其会给初听者一种极大的震撼。
而周起筠顿感头皮发麻，动作迅速地从床上支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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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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