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踱步离开了滑梯,走到了那张长椅旁,长椅的黑色扶手和靠背都是用铁做的。坐的地方是用木头做的,木头还没有褪色,是浓浓的咖啡色。
小程隐半裸着上身,白衬衫褪到腰间,背对着墨妄盘坐在靠左侧的椅面上,墨妄坐在长椅的另一侧,手里举着药瓶,在少年白皙但布满鞭痕的背上静静地涂抹着白色的药膏,看不清神色。
程隐看到小程隐的背后,两侧肩胛骨中间的那块皮肤,被鞭痕打乱的,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图案,图案是槿紫色的奇怪纹路,连接起来倒像是一个阵法,被锁链锁着的阵法。
但墨妄好像看不见这印记似的,有关的事情一点都没提起。他为什么要装作看不见?
关于这一幕,程隐认为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他和墨妄都是所谓的被“诅咒”的孩子,所以墨妄见怪不怪没有提起,而且小程隐幸运地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第二种,或许,真正被诅咒的人,是他,而不是墨妄。墨妄在帮他隐瞒,并且自己去当替罪羊。
墨妄替小程隐承受了本该由他来承担的神明的诅咒以及世人的针对?但是,为什么呢?程隐甚至都不记得少年时期有这么一个长久陪伴着他的人,墨妄也没有理由为他做到这一步。
所以,他更倾向第一种解释,或者说,他希望是第一种解释。
程隐在这座小花园里悠闲地漫步,每一个角落里都存在着小程隐和墨妄的踪迹。有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害怕的过往。每一个场景都是那么真实,就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程隐又踱回了中央的黑色十字架那里,天色已经重新变黑,十字架的底下铺满了干枯的柴火,程隐看到几个年轻护工正合力推着一张沾染着血迹的床靠近。
床上的墨妄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干枯,像是被抽干了血一样,陷入了永远的长眠。
那几个护工粗鲁地将墨妄架到十字架上,用荆棘紧紧缠住他。程隐悄悄走上前去,想触碰他的脸,却化作一通虚影,穿了过去,程隐又默默收回手。
他一时忘了,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远处又走来两个护工,手中各提着一桶血红的液体,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
“本来以为,神明大人会接纳他作为诅咒之人的血去净化,没想到神明大人根本就没有反应,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连死了都不能给我们带来好处,被诅咒的人果然连血都是肮脏的。”
然后尽数倒入了两旁的花圃。
花圃得到了鲜血的滋养,迅速结出了艳红色的花苞,猩红的玫瑰疯长,整个花圃都绽放着鲜红欲滴的玫瑰,成为黑夜里亮丽的点缀,像是要把这黑夜都点亮。
程隐的心里有些刺痛,是钻心的疼,他为何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明明他没有经历过,这一切都是假的吧……
几个护工像是注意不到花圃的异样,安顿好墨妄后,就点了火,小火开始蔓延,护工们就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小程隐焦急地跑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花圈,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黛紫的眼眸里,将他也染上火焰的颜色。
他刚刚正想去找墨妄,用花圈换这几天的伤药,但他跑遍了整个孤儿院都找不到人,正碰到护工们从这里出来,他就躲在墙角,等她们走后往这明亮火光的方向跑来。
小程隐像是没有感受到火焰的灼烧一般,上去紧紧抱住了墨妄,与火焰的炙热温度不同,墨妄的体温很冰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抬出的尸体。
小程隐顺手将花圈戴在他头上,试图解开他身上的荆棘,但怎么也解不开。
眼泪一簌一簌地落下,滴在墨妄的脸上。墨妄像是感觉到了,奇迹地睁开了一条缝,看到身前的少年哭得是那么伤心,任凭火焰烧伤了少年白皙的皮肤,但少年始终不愿放手。
墨妄虚弱地开口:
“小朋友……不要哭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话……快回去。”
他想拭去小程隐仍在滴落的泪水,但手脚早已被束缚,连这一点小事都无能为力。
小程隐一句话都没有说,依然不肯放手,他的性子本来就倔,在这件事上,也必然不会让步。
他分不清是火烧在身上的感觉更痛,还是体内的那钻心的感觉更痛,他只是等候着,等候他们融化同眠于这场绚丽的大火中,焚烧殆尽。
程隐的脸上早已落满泪痕,奇怪,他这是哭了吗?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不应该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还有那心痛的感觉是如此剧烈,他又是在为谁而痛呢?是为被火焚身的小程隐?还是即将死去的墨妄?
他此时的感情很强烈,这是他不曾拥有过的感觉。但他也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角落的黑狼窜出,毛发富有光泽,同黑夜融为一体,狼眼里冒着金色的光芒。将已经晕在墨妄身上的小程隐扒拉开,往空中一丢,又稳稳地落在它的背上。
小程隐身上的温度很高,衣服被火给烧穿了好几片,露出通红的皮肤,也将黑狼烫得抖了几下身子。
十字架上的黑发少年平静地看着他们远去,用口型说着:
“谢谢。”
此时黑狼也默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传递着讯息。
墨妄目送着黑狼将小程隐驮走,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在滚烫的火焰中,戴着玫瑰花圈少年的身形缓慢消失。
程隐看着那只黑狼,微微眯起了眼眸,联想到那只黑金瞳孔的黑猫,他敢肯定这生物不简单。
火焰在墨妄消失的那一刻,也随之消散,黑色十字架下,一朵暗红的玫瑰悄然绽放。
程隐上前采撷,摘下玫瑰的时候,鲜嫩的玫瑰花瓣随着冷风飘向空中,耳边传来墨妄温柔的嗓音:
“很高兴再次与你相伴五年,也有点遗憾,这次是我先离开了,或许下次见到我,你又会和从前一样忘了我吧,但没关系,祝你幸福,程隐。"
待最后一片花瓣也飘落,周围的场景又变回了五年后的花园。
程隐手中握着那一枝已经秃了的玫瑰枝,将它丢入了面前的喷泉里,溅起小朵的水花,心里沉重的感觉还没有消逝,面前的石像少年仍是那副痛苦的神色。
程隐站在喷泉边上,轻轻地抚着石像搭在胸前的手,也许这位石像少年在最后也想拥抱一个人吧。
【恭喜玩家完成主线任务,发放奖励[ 100积分]】
【直播间】(观看人数:520):
[信号终于好了,刚雪花屏了好长时间,我还以为玩家下线了呢。]
[玩家竟然还在!我真以为他在花园门口被袭击了,狗系统,信号增强啊!]
[他这是经历了什么,感觉都对石像有感情了,2333。]
【主线任务更新:逃离护工的追击】
黑白游戏没有给他停下来喘息的机会。
花园口冒出一个长发散落遮住脸,关节扭曲,手中握着一把小刀,白色制服上沾满红色痕迹的护工。
程隐缓缓回头,黛紫的眼眸里满是冷冽,他从喷泉边跃下来,护工已经快速向这里移动,动作僵硬,但速度极快。
程隐快速奔上滑梯,护工紧追不舍,他与护工只差了几个台阶,然后程隐从滑梯上滑出,但护工在上头扔出了小刀,程隐刚落到地面,刀刃就划开了他右小腿的皮肤,鲜血渗出。
“该死,被阴了。”
程隐疼得咬牙切齿,他甚至能透过黑发的遮盖感受到护工长发下的诡异笑容。
程隐原本想用滑梯拉开自己与护工的距离,好向院内跑去,这一刀破坏了他的计划,他迟早会被抓住。为今之计,是找到护工的弱点,才有一线生机。
护工也从滑梯上滑下,等待收获她的战利品,程隐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跑进了花圃里,他在里面蹲下,花圃的高度刚好能隐藏他的身形。
花圃里有不少的玫瑰,程隐的白衬衫被划得破破烂烂,身上也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口子,脸颊和额头也被玫瑰刺划伤。他只觉得浑身火辣辣地疼。
【直播间】(观看人数555):
[我觉得他不是被护工刀死的,是被自己作死的。]
[心疼我宝!身上都没几块好肉了,呜呜呜][积分 10]
[战损美人!我可以!][积分 10]
护工果然没有靠近他,但仍等在花圃前,等他出来自投罗网。
他赌对了,护工不敢进入花圃,从那份记忆中得知,护工同样害怕被诅咒的孩子。
人住往会用尽一切方法,杀死不利于他们的存在,就算对方并没有伤害他们,他们也不会允许不在他们控制范围内强大的生物存在。
程隐讽刺地望着面前的护工:
"害怕吗?即使他被你们亲手杀死了,你们不也还是同样畏惧他仅留在世间的,用鲜血涵养的玫瑰吗?人做多了亏心事,小心晚上可是会睡不着的。”
【恭喜玩家更新怪物图鉴(2/4)】:
【怪物名称:护工 等级:D 简介:异化的护工会抓住不听话的小孩并将他们异化成怪物。 弱点:血玫瑰,诅咒】
程隐想起了墨妄的那句话:
“玫瑰很适合你,也许能给你带来好运。”
程隐就地摘了一枝玫瑰,别在白村衫胸前的口袋上,试探性地站起身。
“嘶。”
他的身上又被划了好几道惊心的血痕,护工仍然死死盯着他,但没有任何动作。
程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花圃,头也不回地奋力往孤儿院里跑去,他的双腿不仅被玫瑰刺划出了大小不一的口子,右小腿还被那一刀划出了一道细长的痕。
现在每跑一步,都疼得想掉眼泪,他咬着牙,奔向那片黑暗。
意料之中,护工又重新捡起了那把沾着鲜血的小刀,重新开始追击他,但始终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没有靠近他。
程隐跑不动了,痛,真的太痛了,身后不仅有护工捡漏式地追捕,墙上的白影也加入了追逐站,程隐靠着仅剩的理智,努力回想着医务室的位置。
生理性的泪水涌上了他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从花园中跑出来,往右拐到公共区的那道走廊。
墙上飘荡着的白影已经伸出手够到了程隐的衣角,下一秒,程隐闯进了一道铁门,猛地关上了门,隔绝了门外的危险。
黑白游戏集中大厅内,200个屏幕已经缩减到150个还亮着了,一些老玩家还在关注着新人的游戏动向。
小剧场:
程隐:做个人吧,这针对不要太明显了。
系统:好,我下次隐晦一点。
程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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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天使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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