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宋泊礼。
是小草。
小草依旧穿着破旧的衣服，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云听舟看见了跟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逆着光，但只要一眼就不难看出这人火气很大。
估摸是小草在逃跑想先躲起来的时候，被人直接抓住了。
“还不快进来，堵在门口做什么？”老妇人皱着眉没好气的嚷嚷，“不要挡到后边来的人。”
于是站在外面的小草和跟着她的老爷爷就顺势进了祠堂。
如老妇人所言，后边来的人不少。
一共又来了四个人，一女三男。
这几人应该是互相不认识，进来时都目不斜视，只面色不虞的看着祠堂正中央。
等最后那个男人踏进祠堂后，老妇人开口说了话，“既然人都到齐了，就把门关上吧。”
“嘎吱——”
轻响声响起，云听舟的视线落在紧紧关闭的门扇上，没有回过身。
“来我们这旅游可以，但我们这庙小供不了你们这群大佛，没有什么旅馆啊让你们住的。”
老妇人说的话尖酸刻薄，没有什么情面很难听，故意在找众人不痛快。
其中一个男玩家闻言，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输出了些简短的但极其能表达情感的话。
没成想老妇人只是轻飘飘看他一眼，丝毫没有想和他搭话的意思，继续快速说：“想要在这住下来，就抽签，抽到哪家住哪家。”
“绝对公平、公正。”
她这话一出，让原本迫于几道不善目光下安静的玩家，纷纷表达不满和无语，其中最气愤的是后进来的那三个男的。
“公平公正？你这话的意思应该是不公平吧，说出来的时候自己笑没笑？”
“一边说这庙小供不起我们，又一边让我们和你们住一起，想沾光呢？”
“早就看你们不爽了，装什么呢？这什么破地方莫名其妙的，赶紧给我送回去！！我没兴趣和你们在这玩什么抽签游戏。”
云听舟听着那些话，思索着转身和老妇人目光相接，就这一眼直接让老妇人颤颤巍巍抬起手，指向他，沙哑着嗓音说：“那就...你先来吧。”
那老妇人根本不在意之前的三人说了什么，只遵循自己的规则。
云听舟挑了挑眉，看向她身后桌子上的竹筒，提步走了过去。
“这个？”他拿起竹筒，侧过身抬眼和老妇人对视，明知故问道。
“没长眼睛？那么大的两个字看不见？”老妇人这次回答的更快了，还是没好气的说。
云听舟也不介意，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竹筒，很漫不经心的随意上下晃动了两下，确保能掉出来一个签。
“啪嗒——”
轻响过后，一个木制的签子掉落在地面，背面朝上。
老妇人寻声看过去，眼睛睁大，骂骂咧咧的说：“还不捡起来，真是没素质。”
“嗯嗯。”云听舟象征性点了点头，到底没捡那木签子，只拿着竹筒递到老妇人眼前。
老妇人看都没看，撇过脸，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等环视一圈后，她终于将目光放在了一个人脸上，她指着小草，言简意赅的说：“你。”
小草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靠近云听舟接过他手里的竹筒，抱着用力摇了摇，摇出了一个木签子。
同样落在地上。
小草盯着木签子，将其捡了起来，看清上边的文字之后又猛地将签子收在了腰间袋子里，谁也没看清上边的字。
包括老妇人和那一圈本地村民。
这一插曲过得很快，老妇人还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手指人摇签，过了大概十分钟终于全部人都抽完了。
所有玩家手上都拿着一个签，除了云听舟。
“翻开看你们住谁家。”老妇人继续说着话，这次眼神里充满了探知欲。
从小草开始，玩家依次亮出自己的签，上边的文字很简单。
小草是一个‘天’字，那个女人是‘地’，剩下的三个男人从左到右是：生、康、疾。
看到这些字之后，本地的所有村民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云听舟看了看，又同时间看向他面前的木签。
只见原本背面朝上的签子，现在正面朝上，而上面正写着一个殷红的‘死’字。
“运气真不错。”老妇人哼笑一声，看向云听舟。
很明显，她在说那个抽到的‘死’字不错。
但任谁在这个游戏副本里都知道，但凡和死这个字沾边，一般没什么好下场，不是真死就是缺胳膊少腿的。
因此，剩下的玩家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云听舟没在意，勾着唇问道：“所以，我住哪？”
这次老妇人倒是没再说话，成了其他五个村民异口同声的说：“住这。”
这？
开什么玩笑。
云听舟的视线还落在四周，没发表什么意见，玩家倒是有了意见。
“喂。”其中一个染着红毛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脸上嘴唇上，眉骨处都打了钉，看着很桀骜不驯，用欠欠的语气说：“这是人住的地方？”
这祠堂只是外边看着辉煌，里边早就破败不堪，房顶还少了几个瓦片，大白天的光直接从缝隙里照射进来，把漂浮在空气里的灰尘照的一清二楚。
墙上的墙皮也快要掉了，墙角的蜘蛛网都能挂十几只蜘蛛了，这些也就不说了，但这里甚至连个床都没有，太简陋了。
“不想睡这可以出去睡大路上。”老妇人瞥他一眼，冷冷回应。
云听舟在两人即将再起战火的时候，及时出言打断，安抚性的对那个较为潮流的男生说：“没事。”
男生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那老妇人便清了清嗓子，操着她那沙哑的声音说：“走吧，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外走，经过村庄的时候，惹了一大堆村民观看，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明晃晃的嫌弃。
“跟紧了。”老妇人无视掉那些目光，带着他们穿梭在街道，七拐八绕的最后到了一个鲜少有人居住的巷道。
她没有过多的言语，手脚麻利的推开房门，进入巷子口第一家，直接进入了房间，四面观察之后转过身，盯着小草说：“这是你住的地方。”
云听舟在进来的时候顺势观察了整个房子，没有危险因素，墙壁完整性也很高，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就在他认为要去下一家的时候，那老妇人对着面前的小草说了一句话。
“照顾好这住的人。”
这句话把他的注意力拉回，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从侧面走出来的，双目失明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
还没等众人发表什么话，老妇人转身就走，没给一点时间反应。
紧接着她推开了第二家的门。
一样的流程，一样的话术，是对那个气质很忧郁的女生说的。
之后是第三家、第四家，对另外两个男人说。
来到第五家的时候，门刚推开云听舟就觉得有些不一样。
并且这种不一样非常的具象化，也非常的明显。
院子里很感觉没有什么掉落的墙皮，墙角没有蜘蛛网，并且这里种了些蔬菜，一眼看过去很有生的力量。
“好好待在这里。”老妇人也一改前面说的话，语重心长的对红毛说道。
她话音落下后，也出来了一个人，但是相比之前的四个人来说，他太正常了，没有疾病没有身体上的缺陷，面部表情也是正常的。
“我去。”红毛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惊讶了一瞬后，故作平静的说：“这才叫运气不错。”
说完还意有所指看了眼老妇人。
老妇人没搭理他幼稚的行为，准备转身回去，却在转身时看到了云听舟，她罕见的愣了一下，随后皱着眉问：“你在这干什么？”
“来住的地方看看。”云听舟不闪不避和她对视，语气淡淡的，没有情绪起伏。
“这不是你住的地方赶快回去，想在村庄住下就听我的话。”
“嗯。”云听舟点头表示答应，然后侧过身让出一条路给老妇人通过，等老妇人擦着他过去后，他转过身盯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对着红毛提醒道：“你最好小心一点。”
“哦好的。”红毛摸着后脑勺，也看向老妇人离开的背影，好久之后云听舟都已经离开他住的地方，他才反应过来，“什么最好小心一点？！小心谁啊...”
他说着背后有点发凉，双手摩挲着胳膊，梗着脖颈把门关上，进了住所。
而此时的云听舟走在回祠堂的路上，每走一步他就感觉加在自己身上的打量又加重了一点。
但每当他回头或是向旁边看的时候，总是见不到人，甚至连个影子都没。
在刚刚他和玩家看住所的时候，没有这些打量。
很明显，这些目光都是冲着他来的。
云听舟思索片刻，还是没有选择停下脚步去‘偶遇’一个在暗处看他的人，而是直接回了祠堂。
在来到祠堂门口时，他发现有些不对劲，好像是门被人动过。
他抿了抿唇，行动迅速的推开了草草合上的门，随着他的动作，阳光也跟着照射了进来。
顺着光，他看到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她们和村子里的村民一样，年纪大了，脸上满是褶皱，腰也佝偻着，此刻正站在阴影里，脸上满是惊讶。
“你...你是暂时居住在这里的旅客？”
是男人先反应过来，他站在女人身前呈保护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发问。
“是的。”云听舟点点头，看他们没有像外面的村民那样打量，态度也很好，就将门关上，同样站在了阴影里。
随后顶着两道探询的视线，轻声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主人？”
“呃...是的。”男人看到门被关上，保护的姿势也软化，胳膊放下来，压着声音回话。
但这里还是没有床，如果本身就有两个人住在这里，那么他们睡哪？
就在云听舟思考的时候，女人突然说话了，她声音很轻柔，像梦里慈祥的母亲。
“你，你逃吧。”
说出来的话却不同声音那样轻柔，反而有些恐怖成分。
“逃？”云听舟看过去，反问道：“怎么逃？”
女人又不说话了，她用布满茧子饱受风寒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睛落在地面。
得不到女人的回答，云听舟也没继续问，直接看向男人，但同样的，男人也没有回话，只是逃避。
他们有问题。
还不小。
或者说，他们知道一些其他人隐瞒的东西。
那更不能跑了，况且...跑也没有用。
“我是来旅游的。”云听舟决定用好老妇人给的人设，很正经的说：“叨扰你们了，只暂住几天，等看过这里的风景之后我就离开。”
他这话说完后，两人站在原地好像在思考他说话的真假性，片刻后还是妥协了，没有再紧绷着。
“你们住哪？”云听舟看他们放下警惕，问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这。”男人张了张嘴，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用手从屋里仅有的桌子底下摸出来两张床单，抖落开。
云听舟看了看没说话，只从男人手上将床单接过，找了个不漏风不漏雨，还离门口很远的地方把床单整整齐齐的铺在了地上。
等他铺完，屋子里的两人已经卸下身上背的东西，正坐在一旁的地上休息，而屋外的天气就像开了倍速一样，直接快进到了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
周遭安静的可怕，除了他们三人的呼吸声，云听舟什么也听不见，连蝉鸣和风声都没有。
“婆婆，你们睡这。”云听舟起身来到两人身前，扶着他们睡到了本该睡的地方，他自己则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向外看过去确保什么也没有，才把门重新关好。
之后他便靠在门上，头仰着后脑勺抵着门，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来到后半夜，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歌声，轻盈、空灵，并且不断的往人耳朵里钻。
云听舟几乎是在歌声响起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然后，和一双血红的眼眸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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