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急闷，集市口沉沉罩上层雪白色薄雾，隐隐能瞧见其中人头攒动，冉秋蝉捏了捏山根，往江袭身侧贴得更近。
江袭拢住冉秋蝉手腕：“分开走。”
阎壑无所谓地耸肩，带着何柠转去了南边儿，刘明文和李绣去了西侧，白雾盖过了几人，很快没了踪影。
冉秋蝉仰头：“为什么分开？”
江袭并不应。
白雾外可见人影绰约，待真进到白雾内却空无一人，偌大集市只有林列摊位，并许多乌七八糟的物件儿胡乱堆放。
冉秋蝉随手拿起只造型诡谲的木偶摆弄两下：“这是让我们自己拿？”
江袭：“一样东西一样油，别贪多。”
冉秋蝉微微挑眉：“我随便挑？”
江袭：“随便挑。”
冉秋蝉左右看看，又顺手拎起条绑着棉线的咸鱼：“那就这些。”
江袭抬了抬眼，连冉秋蝉拿了点什么东西都懒看：“选完了。”
白雾中倏地出现一双手，苍老，满布皱纹，两手各拎一坛油，递到二人面前。
江袭接了油，那双手很快又隐入白雾，再无踪迹。
冉秋蝉抱过其中一坛，铜锣敲击声响了三下，雾气从中间向两侧拨开，一条狭窄小道幽深，尽头是座竹楼。
不同与神祠或村民居所，这座竹楼两侧各竖一面旗，底色血红，正中印条纯黑衔尾蛇，两面旗上顺时针逆时针各一条。
村长站在竹楼前，脚边搁了几个白布蒙着的坛子，笑吟吟向他们颔首致意。
“江教授。”村长磕了磕拐杖，“带走你们本来拥有的那几坛油，再加上刚得到的鱼油和大鲵油进神殿吧。”
江袭点点头。
竹楼里摆十张椅子，两两凑对摆在一处，所谓的神殿没有半只神像，只有几只随时可能熄灭的红烛。
每两把椅子中间有只小竹筐，竹筐中放了把剪刀，一捆血红色棉线，冉秋蝉拿起把剪刀比划两下，鼻尖萦上一股淡淡腥气。
“这是剖鱼的剪刀。”冉秋蝉皱皱鼻子。
江袭终于正眼看向这座神殿，他拿起另一把剪刀凑到烛火下，烛火跳跃间依稀可见剪身上淡淡的血锈。
“挑有新剪刀的位置。”江袭把剪刀扔回竹筐，“待会儿阎壑他们来了，告诉他们想好要交出什么油。”
“交出什么，就选做过什么的剪刀。”
冉秋蝉应了一声：“那你呢？”
江袭：“我再想想。”
江袭和冉秋蝉没等多久，落座后十分钟左右，阎壑跟何柠拎着几坛油进门。
又过五分钟，刘明文和李绣进入神殿，冉秋蝉向他们复述江袭的话。
江袭始终在他身边闭目养神，阎壑跟何柠跟着江袭选了全新的剪刀，李绣犹豫了一下，跟刘明文坐在了杀过鱼的剪刀边上。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殿里的红烛烧的只见底，吴融融进了门。
她模样有些畏缩，刻意避免了和其他人的视线接触。
村长紧随其后，磕着拐杖笑眯眯走进竹楼，站在竹楼正中央。
“比我想象的人要少啊。”村长恨恨长叹一声，浑浊的眼在江袭身侧的筐上意味深长过了一圈：“江教授这是不相信云家的人油啊。”
江袭半阖着眼，笑了笑。
他睁开眼与村长对视，浅色的眼略略抬起，轻轻嗤了一声：“您觉得人油能成？”
村长乐呵呵垂下眼：“静听天命。”
江袭不再说话，村长往后退了两步，右边手掌抬起，做了个“请”的动作：“先请各位爱人结发。”
阎壑跟何柠面面相觑，江袭随手拿起剪刀，挽过鬓角一缕头发利落剪下。
冉秋蝉有样学样，江袭顺手接过冉秋蝉那缕头发，从筐里扯了段血红色棉线。
两束黑发在江袭指间被棉线缠紧，又丢进竹筐。
其他四人跟着捆了头发，只有坐在角落的吴融融面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欲言又止。
村长似乎察觉她的窘迫，笑容和蔼向她略一点头：“没有爱人也成，把自己头发丢进去一样。”
吴融融松了口气，剪断自己两缕头发捆紧，扔进小筐。
村长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他亲自收走了几只小筐，搁在了手边烛台上：“结发已经完成，接下来各位有一天时间。”
村长咳嗽道：“明天这个时候，神殿会打开祭神的门，各位选好自己要上供的油，供上来。”
“每对爱人供奉两坛油，如果神明接受两坛，那同寿村与神同寿，这对情侣可以获得神的赐福‘长生’；如果神明接受其中一坛又忽略一坛，那两个人只用失去一双手；如果神明接受一坛又拒绝一坛，那两个人只用失去一幅四肢。”
“如果神明拒绝两坛…”
村长咧开嘴，嘴角上勾时带动耷拉的眼角上挑，猩红的舌尖在唇缝里蠕动：“那这对爱人会成为神龛下的香灰。”
村长声音很哑，语调也平平：“油就放在这里，谁都不会动，这段时间还请各位仔细考虑。”
第一支红烛的火苗跳动两下倏然熄灭，竹楼门自外侧被打开，村长咳嗽两声，笑容亲切：“规则就是这样，请各位先回吧。”
“还请各位教授、研究员仔细判断，最好不要轻易听信别人的意见。”村长笑道，“毕竟命是自己的，拴在别人身上，也太可怜了。”
始终缄默的江袭闻言抬眼，似笑非笑：“多谢提点，只是您有点多管闲事了。”
村长只笑，并不接话。
漫长的沉默中吴融融第一个起身离开，在她即将迈出竹楼门时，村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各位。”
“失去的身体在商城买不到能对应创口的假肢，也兑换不到能新生肢体的药剂或道具。各位玩家，”
“务必谨慎啊。”
吴融融悚然一惊！
她蓦地回头，竹楼却已没了踪影，连带村长也不见人影，只有余下几个玩家在她身后，与她一般满脸惊悚。
“……什么意思？”吴融融搓了搓胳膊，“他不是个副本设定的npc吗？”
阎壑抓了抓头发：“看起来不仅仅是。”
“他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办？”吴融融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我该供几坛油？”
“队长，”阎壑没再搭理吴融融，“你供什么油？”
江袭模样倦懒，眼睫恹恹垂下，闻言眼皮都没抬：“我不供。”
阎壑茫然：“啊？”
江袭：“那些油，我一坛都不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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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仙人抚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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