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懿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用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晃了一晃。
下一刻，莫利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面孔突然就如同坠入冰窟，眼神中的冷酷和漠然直射向对面唯一的看客牧懿。
然而手掌再次落下时，莫利的表情却突然变换成了忧郁美人，眉眼间的愁绪仿佛能把人推倒。
正当牧懿恍惚时，莫利再次变脸，眼神中的嫌弃、厌恶、恶心狠狠地刺向牧懿。
眨眼间，莫利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学的像吗？”
牧懿却笑道：“‘伪装者’向来通过模仿他人来精进自己的异能，可是你却选错了对象。我的情绪只是一团死水，你模仿不到精髓。”
莫利：“你可是001号，不要小看自己。”
他显然不相信牧懿的说辞。
牧懿作为上头精心挑选出来的头号实验对象，本身必定有过人之处，而以莫利自己这么多天的观察来看，她的情绪常常变化不定，极其适合吸收模仿。
此时的牧懿身着橙色工作服，她卷起一只袖口，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鞭痕，举起来给莫利看：“还记得我写的那个倒霉蛋的名字吗？”
莫利：“小……武？”
牧懿：“你一开始提到她被关在禁闭室的那天晚上，情绪之丰富、变化之多样令人极其惊叹，想必你也应该知道她是怎么平息下来的吧？”
莫利无所谓地耸耸肩：“当然是散越儿救得呗，这有什么好奇的。大家都知道她经常会出手救一些快死掉的受罚者。不过，我总觉得其实是因为那些人太吵了，散越儿受不了了。”
牧懿一针见血：“这就是为什么你畏惧她的力量。”
散越儿接触到的人往往濒临死期，情绪更为真实而强烈，比牧懿“这滩死水”有意思多了。
对于莫利这种需要吸取、模仿他人情绪来强化异能的“伪装者”而言，牧懿并不是他最好的选择。
而沾染了更多真实情绪的散越儿，即使她不是“伪装者”，身上的这些情绪也往往会使真正的“伪装者”畏惧。
这也就是为什么莫利不自觉地排斥散越儿了。
而这也正是散越儿从警卫队被调到工厂部的重要原因之一。
听了牧懿说的话，莫利眯起眼睛，眼神警备，杀意骤显。
可牧懿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莫队长，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你难道要提前退场吗？”
莫利没有回答，径直走向门口，他拿出钥匙想打开门锁，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扇紧闭的门。
他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牧懿，而牧懿只是静静地坐在审讯椅上，微笑着看向尝试开门的莫利。
【已使用“赌狗永不停手”（S级）：
系列：小赌不怡情，再赌必砍手
技能：可将任意对象拉上赌桌，直至己方获胜一局。】
一道不起眼的透明结界与门合二为一，任凭莫利如何敲打也出不去。
莫利恼羞成怒般的用脚踹了踹铁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他拿起呼叫机，想联系外面的警卫队员，但呼叫机内传来阵阵杂音，迟迟没有人接。
而外面原本在巡逻的散越儿似乎也好久没经过这里了。
等了许久，莫利似乎放弃了，他转过身来走向牧懿，气势剑拔弩张。
莫利：“这是你耍的把戏？我警告你，不要试图违抗监管部的决定，一切已成定局，无论是你，还是她！”
牧懿轻松地倚在椅子上，丝毫不害怕莫利的威胁。
牧懿：“莫队长，我不过就是想跟你玩个游戏，为什么就是这么难呢？”
莫利冷哼一声：“好，玩游戏是吧，我奉陪到底！”
他转过身去，回到刚才的桌子前，两人像前两局一样在纸上各写下一个名字。
牧懿率先写完，把笔放在桌旁。
莫利脸上的肌肉紧绷着，似乎在心里谋划这些什么。
可牧懿只是气定神闲地看向天花板，仿佛平时在阳光下晒太阳一样。
莫利，一个对情绪感知异于常人且以玩弄别人的情绪为乐的人，此时却跟牧懿完全对调了身份。
陷入情绪中的人从往常的牧懿变成了莫利，而欣赏对方情绪的那个人却是牧懿。
此刻的莫利似乎变得很不冷静，刚写下一个字就立刻把纸撕了。
他重新又写了一张，又撕了，整个人变得很暴躁。
最后他好像随便写了一个名字，烦躁地把笔往地上一摔，挑衅地看向对面的牧懿：“你先猜！”
牧懿淡淡地开口，不打算继续惹怒他：“两个字？”
莫利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但牧懿下一秒就念出了自己的猜想：“莫利。”
莫利下意识地疑惑皱眉，紧接着就大笑道：“你猜错了，到我了。”
牧懿挑挑眉，没说话。
莫利大笑道：“你的名字，你写的是你的名字！”
两个人写的都是牧懿的名字。
牧懿嘴角微扬，亮出自己的签名：“你赢了。”
【“赌狗永不停手”（S级）：
可将任意对象拉上赌桌，直至己方获胜一局。
效果已结束
己方：莫利
敌方：牧懿
剩余可使用次数：0】
禁闭室内，莫利心满意得地放声大笑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为自己的胜利由衷赞叹。
尽管这只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无聊游戏。
莫利一身白色便衣，洁白的衣领随意地搭在脖颈旁。
他背对着镜子，一只手托在下巴上，饶有兴趣地盯着面前的阶下囚。
莫利：“我的问题很简单，你是怎么发现她要走的？”
他跟往常一样不会轻易提起散越儿的名字，但从他低沉的语气可以看出，莫利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莫利双眼如鹰一般审视着面前的阶下囚。
可牧懿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又低头仔细观察了一番身上的鞭痕。
这些暗红色的已经结痂了的伤疤，如同密密麻麻的植物根系一般缠绕在牧懿浑身上下每一处。
甚至比刘岚、武凌显异化后的状态更要恐怖。
而这一切，都跟**实验001号这个身份有关。
这场实验和现在的牧懿之间依旧隔着一层厚障壁。
牧懿和莫利所在的房间渗入一丝丝白光，莫利毫无察觉。
而牧懿这时才慢慢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毫无疑问，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领主的决定。而我只是比较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牧懿脱口而出的“领主”明显引起了莫利的注意。
他的警惕心骤然拉高。
只见莫利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白皙柔嫩的皮肤在碰到桌面的瞬间就涨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红血丝。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散越儿她不想走也得走！别忘了，你之前说想见领主一面，我可是帮了你的！”
就在莫利咬牙切齿低声威胁牧懿的时候，禁闭室内升腾起的白光悄无声息地蔓延至莫利的身边。
牧懿冷哼一声，眼底骤然浮上一阵寒霜：“莫队长，你的恩情——我，永世难忘。”
莫利还想继续发问，但下一刻他就被周围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只剩一道被拉长的瘦高影子不受控制般的往禁闭室大门的方向走去。
狭小的禁闭室再一次陷入寂静。
牧懿面前只剩下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镜中人苍白的面孔和那一抹鲜艳的橘色衣装。
镜中被囚禁的女人朝外面的世界笑了笑。
紧接着整个世界便骤然褪了色。
牧懿耳边传来系统的机械声音：
【恭喜宿主成功解锁“禁闭室”的记忆一】
【地点：威浦集团禁闭室
时间：305年2月15日
状态：被惩罚后的人类；**实验001号
同伴：武凌显
监管者：散越儿；莫利】
【详细内容总结如下：】
【你发现散越儿曾经是监管部的监管者。
你发现同为监管者的莫利与散越儿之间不和，由于畏惧散越儿的力量，莫利排挤走了散越儿。
恰好散越儿曾出手救过武凌显，她被降职到工厂部375队与武凌显做队友，因而迅速融入了375队，成为队内举足轻重的核心人物。
同时，你戳破了监管者莫利的虚伪面具，隐约发现了关于他的秘密。
你与领主之间似乎存在着更为深厚的恩怨。
而莫利似乎插手了你与领主的某一次冲突。】
【解锁奖励：300积分
（余额：1400积分）】
牧懿混乱的思绪被拉回当下，也就是后勤部清洁间发生异变、牧懿和虞雾泱被关进禁闭室这一天。
具体时间是305年3月21日下午四点。
由于“马儿要吃草”技能仍在生效期，牧懿此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疼痛和疲惫感，她翻开自己染了血的灰色工装衣袖。
那道伤痕已经不再流血。
而皮肤其他地方并无异常，没有被异类撕咬的痕迹，更没有——鞭痕。
牧懿心中有一个念头愈发强烈。
牧懿：系统，刚才那个和打赌的“我”，是记忆中的“我”吗？
系统解释道：
【一定程度上是的。副本内特殊的物件和人物身上以及地域范围内，往往会携带“记忆信息”。宿主一旦触碰到这些“记忆信息”，将触发相关回忆。】
【而此处的“记忆信息”尤为浓厚，形成了一处特殊的“记忆场”。】
【在“记忆场”中的你拥有当下和过去的双重意识，混合在一起构成了刚才的对话。】
原来如此。
牧懿一进入禁闭室就觉得意识受到一股奇异力量的牵引。
而当身后的那盏炽热的灯光因牧懿没由来的愤怒而破碎后，牧懿第一次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由于那时莫利挡在镜子前，“镜中人”只漏出衣袖一点——
可仅凭那个亮眼的橙色，牧懿便瞬间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空发生了异常。
紧接着自己的身体就不完全受自己控制了，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仿佛她与莫利这样面对面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了。
原来是“记忆场”中过去的自己引她和莫利玩了把游戏。
牧懿面前的游戏装备界面的“赌狗永不停手”已经变成了灰色，证明已经被人使用掉了。
她隐约觉得可惜。
明明第三局自己也能赢过莫利的。
但“镜中人”受到“记忆场”的限制，力量十分弱。
而牧懿此刻又被关在禁闭室内，外面随时可能会有警卫队员进来打断牧懿的“回忆进程”，加上“记忆场”的维持时间有限，牧懿必须要在得到想要的信息后迅速退出，否则可能会出现难以承受的意外。
更何况，在镜中人看来，莫利是个极其自我且自恋的人，这种人为了赢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而当时“镜中人”说的话，在莫利看来，几乎与挑衅无异。
他必定要反击的。
但是处于记忆场中的莫利受到的刺激越多，精神受到的影响也越大，就越难保持理智和理性思考，牧懿就算故意漏破绽也很难让他满意。
用技能早早结束这个摇摇欲坠的记忆场，也不算太亏。
想到这里，牧懿猛地抬头看向面前巨大的镜子。
空荡荡的镜子里只有身着灰色工作服、满身血迹的自己。
“镜中人”已然消失了。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镜中人”消失前的那抹微笑，仿佛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从“记忆场”中的这场对话来看，莫利似乎经常来禁闭室观察牧懿的情绪，以此来精进异能。
同样作为监管者的散越儿尽管没有在“记忆场”中现身，但“镜中人”——也就是过去的“牧懿”，却由此得知了散越儿被调离监管部的真相。
可是，关于这场实验，牧懿仍旧一无所知。
但这并不意味着毫无头绪。
牧懿想起连接监管部和娱乐部的通道，脑海里又冒出钟千韧那张坚毅的脸。
作为老玩家，钟千韧会不会也注意到了这个实验？
难道莫利就是因为这件事为难她？
牧懿在心中暗自思忖着明日的计划，左腹处却突然发烫。
她的手迅速摸向衣服内侧的暗兜，隔着衣裳拿起突然发热的第二块“灼热之石”。
微弱的红色光线闪了片刻，随即再一次黯淡下去。
牧懿估摸着梦境空间的冷却时间已经结束了。
既然这第二块“灼热之石”是从散越儿身上取来的，牧懿目前虽然找不到散越儿的尸体，也不知她是死是活，但禁闭室里肯定有许多散越儿生活过的痕迹，说不定可以触发解锁这块“灼热之石”里关于她的信息。
牧懿眼一闭，意识就瞬间来到了梦境空间里。
这一次的梦境空间降落地点又跟上一次不一样。
她一睁眼，一条长长的幽深逼仄的走廊像天外陨石一般轰的一下出现在牧懿面前。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忽闪忽闪的，仿佛年久失修、电路接触不良。
而两侧的房间房门紧闭着，唯有上方一小块天窗可以与门内的人交谈，活脱脱一副监狱的装修风格。
铁门上布满了红褐色的锈迹，可仔细看，门缝处似乎还有掌印和抓痕烙在上面。
牧懿的视线从贴近地面的抓痕上移开，放平远视——这条昏暗寂静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的心里忽然莫名其妙传来一阵刺痛。
不对！
“马儿要吃草”还没到期，她不可能会感到这种揪心之痛。
更何况这里是自己的梦境空间，不会有异类入侵也不可能受到污染，怎么会……
牧懿捂着胸口慢慢蹲下来，想缓一缓。
但她刚弯下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巨响。
“啪——哐当——”
是鞭子抽在铁门上发出的剧烈声音！
响亮的鞭声在这幽深寂静的走廊上延宕出阵阵回响，从四面八方冲击着牧懿的耳膜。
牧懿肌肉反应般地从地上跳起来，毫不犹豫地往前冲。
身后那双厚底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厚重音波，仿佛“魔鬼”大开杀戒前的宣告钟。
“嘭嘭嘭！”
走廊两边原本沉寂的房间突然开始活动起来，里面的人趴在门边重重地猛拍铁门，甚至有些人还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连忽闪忽闪的灯光都在迎接着“魔鬼”的到来。
牧懿的两条腿越跑越慢，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但她还是在不停地跑。
“魔鬼”的鞭声响彻整个世界。
呜咽的哭声从小雨变成了大雨，恶狠狠地砸向在走廊上狂奔的牧懿。
她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但她不敢往后看，怕被“魔鬼”的脸吓到的瞬间，自己的左脚会拌右脚。
……
禁闭室门外传来之前那个女警卫队员的声音：“莫队，后勤部C区已处理完毕。”
莫利：“按计划进行，一个不留。”
副本一已知规则：
一、该副本为安全演绎副本，请牢记自己的身份，切勿提及与本地人无关的事。
二、严格遵守监管部的命令，严禁讨论任何关于监管部的事。
三、严格遵守上司的命令，请不要顶撞上司。
四、火化室是医疗部重要的工作场所，进入火化室后请立刻紧闭大门，工作结束前请勿离开。
五、工作期间须穿工作制服，整洁方便随时待命。
六、工作期间严禁摸鱼，请按工作时间表合理规划时间。
七、请认真对待病人的需求，但病人不会提出无理要求。如果发现异常，请不要理会，并白眼n连翻20秒，随后将病人立刻送往火化室。（前七条首次出现在第2章）
八、如您看见黑色的可回收垃圾桶和白色的不可回收垃圾桶，请谨慎投喂食物。垃圾桶将给您反馈。请不要假装没看见。（第3章）
九、请规范言辞，禁止提及“异类”“异化”“异化躯体行为”等词，必要时请使用“异常职工”“异常职工行为”等词语代替。（第4章）
十、工厂部小队是一个集体，彼此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听从队长的指挥。（第5章）
十一、工作时必须时刻手执鞭子，队友挥鞭时不可躲避。该工作为回合制，抽鞭时需抽在对方身上。（第5章）
十二、傀儡无处不在，请不要在它眼皮子底下触犯规章制度，如不小心触犯，请立刻保持原地不动。（第6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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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旋转永不停歇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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