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微风拂过面庞，空气里飘来树木的清香。
睁开眼，明亮的阳光照得刘歧恍惚了一下。
“……？”
银杏金黄，树影斑驳，一位长发少女站在树下。
刘歧瞪大了双眼：“！”
“刘歧，”少女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华琳君……”她说不出话。
自从初中毕业后，刘歧再也没见过她。
她已经死了两年了。
“呐，看来你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啊，刘。”
刘歧瞠目结舌。
“祂不好对付，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趁祂不注意，插入这个梦境的。”
刘歧望向周围金黄的银杏树海。这片梦境是华琳君创造的？
“这是我们初中校园里的银杏树林……”她失神喃喃道，转头看华琳君，“祂？祂是谁？”
“一个会蛊惑、侵蚀人心灵的家伙，不要尝试和祂作对，刘，”华琳君似笑非笑，“祂是不可战胜的。”
“但是——”
“拿好这个，”华琳君递给刘歧一把冰凉地钥匙，“它能开启你想开的那扇门。只有救下梦境中的所有人，轮回才能终止。”
“！”
“但是，刘，”她严肃地抬起头，“我给你准备了一条更好的路——带着它去学校北门，离开这所学校，别再回来了。切记，不能两个及以上的人用它，否则你们的身体会四分五裂。”
“等等，华——！”
刘歧猛地伸出手，抓了个空。
梦境开始震荡瓦解，女孩的身影开始消散。
“我一直想告诉你，”刘歧喊道，“对不起——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女孩笑而不语，只是眼神有些忧伤。
呼啦啦——
金叶飞舞，天旋地转，分崩离析。
**
“叮铃铃——”
刘歧抬起沉重的眼皮，意识昏沉。
好累，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要散架了。
昨晚……好像梦到华琳君了。除了她，刘歧貌似还梦到了些别的，但是她不记得了……
“不能忘！”
刘歧吓了一跳。
“不能忘，绝对不能忘！”
潜意识在脑海里嘶吼，但关于梦境的记忆就像流沙一样滑过指缝，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起床了，赶快！”宿管的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钻心的头痛侵蚀着她，刘歧咬着牙从床上爬起，借着昏暗的灯光披上校服。
等等，这是什么？
她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眼睛的图案。
**
“喊口号啊！声音太小了听不见，大声！”
在主任的怒吼下，方阵里罕见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大家面色灰白，气质萎靡，跑步的动作都蔫不拉几的。
“怎么回事啊你们今天，没有一点青少年该有的朝气！”
无人理会他，主任只好把怒气宣泄在那个闭着眼跑步的家伙身上。
“好嘛，我看你们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敢闭着眼跑操？偷懒偷到这个份上！”
“对不起老师，我太困了……”他有气无力。
“为什么别人都不困就你困？从自己身上——诶诶诶！”
主任的台词戛然而止，怒目圆睁，直愣愣地瞪着倒在地上的同学。
“呼……呼……”那同学艰难地喘着气，冷汗津津。
刘歧：“！”
“呵——！”主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耍小聪明是吧？我告诉你——别以为演演戏就能侥幸逃脱……”
其他人不禁皱起眉头，却也无人敢站出来为男生发声。
**
跑操结束后，教室里异常安静。
大家沉闷地趴在桌子上，气氛压抑。
嘶……他们这是怎么了？不光是他们，刘歧自己今天早上醒来也一直觉得头痛欲裂、身心俱疲。
罢了，罢了，睡觉要紧。
刘歧刚准备趴下，却被一声呼喊吵醒。
“刘歧！”
付宁拿着课本冲她谄媚一笑。
刘歧：……为什么你还这么活蹦乱跳，哥们儿你超雄吧。
她叹了口气，耷拉着眼皮看他。
见刘歧不理会自己，付宁厚着脸皮凑过来：“诶嘿嘿，其实我有道题不会，你看这个，小球A的质量是怎么算出来……”
“抱歉，我现在要睡觉了。”
“啊……？你什么意思？”付宁愣住了。
“我的意思传达的不够清楚吗？”
付宁呆傻地定了两秒，旋即脸黑了下来：“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呵，成绩好了不起啊？”
“成绩好没什么了不起，但不妨碍我真的瞧不起你。”
付宁气得说不出话，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刘歧重新趴下。
同桌周妍疲惫不堪地瞟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
她们趴在桌子上一直睡到沈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来。
他扫了一眼教室，镜片一闪：“诶呀，大家今天怎么回事，昨晚没睡好吗？”
刘歧默默抬头：“……”
沈老师似笑非笑：“大家一定要挺住呀，高考是决定命运的考试，到了高三更不能松懈……课代表来发卷子。”
听到这番话，才零星有几个人努力支起身子。
**
“不可能！为什么全都错了！”
午饭后刘歧回到教室，一脸漠然地看着破防的付宁将纸屑撕的漫天飞舞。
“我明明照着刘歧的笔记写的，怎么会——”
“刘歧，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
这次，刘歧甚至来不及开口嘲讽，就被他一把拽住衣领拎了起来。
刘歧：“……”
“说！为什么你的笔记写的全是错的！”
“那是错误案例……”
“靠，该死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刘歧歪过头，盯着他的手腕。
付宁的手背上，也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睛图案。
刘歧眨了眨眼：“！”
“特么的……本来今早头疼就烦，你还在这找死——”
付宁朝她挥起拳头——
“行了！能不能安静！”
角落里的女生神经质地大声喊着，死死捏着课本，都快把纸抓烂了。
“我要复习，我还要复习呢……”
“够了！”刘歧忽然暴喝。
班里人都愣在原地，惊讶地瞪着她。
“刘歧……”周妍目瞪口呆。
刘歧一向温和稳定，从来没人见过她这个样子。
刘歧抓住付宁提着她衣领的手腕，声音冰冷：“学习，学习……你们真的想明白学习的目的了吗？还是说，只是周围人都在学，就人云亦云地跟着了？！”
“如果说你们有梦想，需要靠学这些知识来实现，那就罢了……但是，如果你们根本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就为了压人一头、父母的威逼而被裹挟着浑浑噩噩地内卷，那就可笑至极……不是吗？”
“你们是白痴吗？！”
她甩开付宁，愤怒地摔门而去。
“刘歧，等等——！”周妍起身追上。
**
刘歧跑到天台，撑住栏杆，不断地深呼吸。
十月的秋风吹来，她渐渐冷静。
刚刚……太情绪化了。
她捂住脸。
周妍走来，默默地站在她身旁。
“抱歉……刚刚失态了。”
周妍什么也没说，只是严肃地看着她。
“……”
“周妍，其实你总令我想起我的一位初中同学……”刘歧松开紧咬的嘴唇，“她也和你一样，在低谷期一直陪伴着我。”
周妍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初一时我成绩很好，交到了很多朋友。但后来成绩却一点点下滑，从神坛跌落……那些朋友也都落井下石，疏远孤立了我。”
“但是她没有——从始至终，她一直陪伴着我不离不弃，陪我聊天，帮我回怼校园霸凌……终于，在华的支持下，我走出阴影，成绩也渐渐好转。”
“那些曾抛弃我的朋友又找了上来，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学习小组，却把华拒之门外。”
刘歧顿住了。
“后来呢？”周妍轻声问。
“后来啊……”
**
妈妈举着刘歧和华琳君的聊天记录，冷冷地逼视着她。
“你们又在聊什么动漫和游戏？都说了快把她拉黑！”
“可是妈妈，她是为数不多和我有共同爱好的人……”
“还有一年就要中考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多和班里那些优等生接触接触，刚刚你们班长的家长又来问我要不要加入学习小组……”
刘歧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
虽然不想承认，但每次她刚想写作业，华琳君就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开黑。久而久之，刘歧越来越不想学习。临近初三，成绩居然有下滑趋势。
她不想……再回到被霸凌的那些日子了。
**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冷落了华，避免再和她接触。华因此也遭受了一些……不太好的待遇。但我现在非常后悔。”
周妍愣住了：“那她现在在哪个学校？”
“她现在啊……”刘歧迎着微风闭上眼。
巨大的疲惫感淹没了她，刘歧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
她垂下眼眸，从七层天台往下眺望。
她这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一直在各种条条框框下，被束缚的感觉令人窒息。
理智分崩离析，内心里一个声音越来越响：
跳下去，结束这一切吧。
“刘歧，你要干什么！”
周妍惊恐地朝刘歧伸手，却抓了个空。
刘歧已经翻越了围栏，坠入高空。坠落的过程中我不合时宜地想到——如果风能快一点，引力能小一点，也许我就能随风飞舞。
但现实的引力终究是沉重的。
——华琳君没考上普通高中，去了职高。开学两个月，她从四层翻窗跳楼，当场死亡。
——砰！
头部撞击碎石的声音如雷贯耳，她的意识消散在无边黑暗。
**
男人面如沉水，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里的笔。
“沈老师，上午交的作业给您。”
“辛苦了，放这儿吧。”
“好的……嘶……”
“不舒服吗？”他关切地问。
“嗯……”课代表面色惨白地按着额角，“今早起来一直头疼恶心。”
“要加油啊，现在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明白……老师再见。”
这是课代表第十七次在同一天同一时刻给他送作业，一次比一次虚弱。
沈老师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似笑非笑。
早上发晨测卷子，中午前批改完公布成绩，下午讲解作业习题……
这套流程，他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十七遍。
……晚上，去宿舍楼，确保没有意外发生。
在这十七遍轮回里，他看着学生们越来越虚弱的状态，内心毫无波澜。
每轮回一次，他们的精力就会被吸食一次，到最后成为傀儡躯壳……他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孩子们能吃饱。
“沈老师，我饿了……”
“我也饿了，我想吃饭，沈老师……”
“呜呜呜……好饿……”
男人温声安慰：“别担心孩子们，你们的食物跑不了的。”
——碰！
沉闷的撞击声后，门外响起了阵阵骚动。
沈老师面无表情。
“什么情况……跳楼了……？”
“啊？真的假的……谁啊……”
“那能不能放假啊……”
“好像是刘歧！”
“卧槽，她跳什么楼啊，成绩那么好？”
“你不懂……就是成绩好才会跳楼……”
“快去看，周妍哭了诶……”
沈老师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缓缓起身。
世界线从此分叉（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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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抓不住的银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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