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照片，黑巫师便将照相鸡放回院子，开始给大家准备晚餐。
这栋小屋配了个仓库，里面有不少新鲜食材，当然也有打包好的速食品。
西斯眼睛一亮：“哇，这些食材可都是高档货，平时我可舍不得买呢！”
黑巫师忍俊不禁：“你们想吃什么尽管拿，只是得自己下厨，我年纪大了，刚刚又站了太久，腰疼。”
说罢她便坐到沙发上，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叶凌想起之前在乌托邦制作蔬菜沙拉以及面包的经历，对自己的厨艺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信心。
毕竟她的标准不高，能吃下去，就是好菜。
这般想着，她从架子上取了一块绿莹莹的肉，觉得菜刀太钝，便抽出腰间匕首，将绿肉切成片状，铺满形似平底锅的容器。
接着她又找来两个圆形的小肉球，闻着以为是某种香料，结果一扔到锅里就溶解了，像是两颗受热爆炸的眼球，溅得满锅粘糊。
在她们这几人中，真正下过厨的除了叶凌只有西斯。可惜这位贪婪的走私商一心想着忽悠黑巫师出售宝贝，并没留意冒烟的厨房，毕竟以她的经验来看这些高档食材就是生吃都美味，想来做得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所以当叶凌从厨房里端出一盆黏糊糊的绿色物质时，西斯满脸震惊。
这团和锅融为一体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腐尸啊！
原来，在烹饪过程中肉块和不知名香料发生了某种反应，原本紧实的肌肉组织变得蓬松，冒出一簇簇气孔，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着实叫人恶心。
后加入的食材因为过度加热而变得焦黄，和煮出的浮油混合，如同一滩脓液。至于开锅时撒上去的黑色碎屑，则像蛆虫化蝇后留下来的壳蜕。
单是看一眼这盆东西就已经很叫人厌恶，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这玩意还是热的！诡异的气味混着热汽在屋子里弥漫，西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眼见大家都面露难色，叶凌明白这道菜绝对算不上色香味俱全，不过就算色和香都不行，味应该不差吧？
叶凌这般想着，用勺子挖起一块裹着浆液的肉，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一股奇异的味道充斥口腔，软乎乎的，有种发涩的甜味，是烂得恰到好处的腐尸，粘稠的汁液包裹肌肉，肥而不腻，可比蔬菜面包要好吃得多。
“大家快尝尝，味道还行。”
西斯犹豫不决，阿夜倒是先开动了，尝试一口后立马瞪大眼，夸赞道：“和卖相比起来确实不错。”
“我也试试。”岩罗也吃了一大口，同样发出赞叹。
西斯这回终于是动摇了，在朋友们殷切的眼神中吞下一大口，接着便开始呕吐。
作为走私商，最惨的时候她吃过荒郊野外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风干尸体，但是眼前这盆东西，对她而言还是有些超过。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诓我！”
“谁诓你了？”
叶凌三人都是一脸懵，她们这回并非故意捉弄，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口味不错。阿夜身为血幕之主，胃口好不挑食，不管何种血肉都能大快朵颐；至于岩罗，常年被困地底遭受欺压，平时只能啃点无味的东西补充体力，这道由叶凌制作的“腐肉”对她们来说已然算是美味。
接受无能的不仅只有西斯。悉迪哽哽喉咙，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动餐具。她曾是焚雨最器重的下属，自诞生起就没吃过这么离奇的食物，要是以往厨师如此糟蹋原料，怕是早就被关入大牢了。
无奈之下，西斯只好去拿了些速食品，简单加热后分成三份给了自己、悉迪还有黑巫师。她们六人围坐，一边吃东西一边聊起天来。
少年们先是互相打趣，谈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渐渐的，话题少了，岩罗忽然提问：“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叶凌。她那只红眼中闪过一点微光：“之前我们讨论过，只有找到万象之源，请她出手才有可能阻止即将到来的浩劫。现在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信物和神器，还差……”
“【永存昔日荣光的殿堂】”
【沾染至高血脉的信物，跨越无尽岁月的神器，在永存昔日荣光的殿堂，用鲜血向旧日的神祇祈祷，便可到达她的身畔】
黑巫师仰起脑袋，回味着这段口口相传的箴言：“我记得那个地方。”
“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万物繁荣的时代，千星万象携手创造了她们梦想中的国度。在夕花盛开之地，一座无比宏伟的宫殿拔地而起。既是政要中枢，亦是宇宙的信仰核心。”
“只可惜后来她二人反目，夕城便也失落了。”
黑巫师说完叹了口气，故意拉长语调：“想找到它怕是难了！”
叶凌沉思一番，放下餐具从收纳盒里摸出一颗琉璃晶晶石：“用这个呢？”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你应该知道，要用它寻东西得有个标记物才行。”
西斯不解：“可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地方，能有什么标记物啊？”
黑巫师回答：“神殿虽然荒芜，但是夕花依旧盛放。找到一株夕花，它自然能为你们指引方向。”
“要去哪找夕花？”
“不要急于一时。”黑巫师轻轻摇头，看向叶凌的眼中满是柔情，“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说。你的身体刚刚恢复，这几天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不知道为什么，叶凌对眼前这个神秘的老人有种天然的信任。况且这段时间以来她四处奔波求生，确实太过疲惫。
打败红山不急于一时，或许是时候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嗯。”叶凌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之前意外使用过一次琉璃晶晶石，指向的东西……很奇怪，我想不出自己和她有什么关系。”
乌托邦湖底层层封印之下的触手怪本体，到底与自己有何关联？叶凌至今弄不明白。那个冰冷的夜晚如同一个谜，又像是冥冥之中命运的指引。
黑巫师没有回答，过了许久，那张苍老的唇幽幽颤动：“想弄清你和她之间的关联，得知道她是谁，你又是谁。”
“我？我是叶凌，也是凛夜。”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回答我，是谁创造了你？”
叶凌哑然失笑：“哈……我是母亲的女儿，自然是……”
她突然说不出话了。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具躯体早已不算人类。
血管里奔流的金色血浆由【祂】赋予，脸上血红色的眼睛则是某种不知来由的寄生。正如叶思千在无尽矿洞里的质问，如今要如何确定掌控意识的还是“自己”？
“找到你的创造者，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黑巫师站起身，慢悠悠向二楼走去，腰板挺了一挺，打起哈欠：“你们慢慢吃，我先去睡觉了。”
叶凌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了，这方小世界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肃穆的深蓝色，没有星星，唯有一轮高悬中天的明月，如同满怀慈悲的神之眼，朦胧月色就是其为世间苦难泛起的泪花。
她们几人将东西收拾干净，接着便根据黑巫师的安排各自回房间休息。
叶凌的屋子里有一扇宽敞的落地窗，月光淌进来，明晃晃的，亮得叫人心烦。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去把窗帘拉上。可刚走到窗边，好容易积蓄的困意却已消解。
叶凌知道自己需要休息，然而脑子里乱得很，挤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于是干脆从窗口爬出去，飞到屋顶上坐下。
夜晚树林肃穆，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人，寂静将她吞没了。
然而一个身影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只见她利落地扒住房檐跃到顶上，脚尖点过瓦片发出几声轻响，犹如一只优雅的大猫。
“阿夜？”叶凌扫了一眼，蹙眉：“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我在隔壁房听见动静了，所以出来看看。”
“我睡不着，总是忍不住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你在想黑巫师的问题？”
“不仅是她的问题。”叶凌抿唇，“打败红山很难，我担心找夕花的路上出现变故，又或者万象之源不愿意帮助……总之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阿夜劝解：“可是你已经尽力了。凛夜，要知道打败红山并不是你的责任，就算失败又有什么关系？”
要说责任，如今千星之穹疑似被红山软禁，阿夜这个女儿更应该背负起责任，想办法阻止红山的暴行，救出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但这不仅关乎责任……我没你想的那么无私高尚，我担心失败更多是因为如果无法阻止红山，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们。”叶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不能看着你们死。”
还有另一个世界的朋友，自己离开时她们生死未卜，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似乎是感受到空气中的哀愁，阿夜在叶凌身旁坐下。她俩自然而然地相互依偎，一同被月色包裹。
短暂沉默后，叶凌换了个话题继续倾诉：“长生短命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人类一生不过百年，我并不怕死，我怕的是被摧毁。可实在太痛了，这种疼痛不仅是□□上的，还有精神，就像在风雨地那片树林里一样，每向前一步灵魂就被撕下一片，但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向前，只能捡起破碎的部分，坚持下去。”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没有神力，没有近乎不死的自愈力，是否会在一场壮烈的战斗后死去？为什么偏偏是我成为这样的存在？偏偏是我先成为怪物，再成为神祇？我的创造者到底怀有怎样的目的？难道这世上真有我不得不接受的宿命吗？”
叶凌面无表情地说着，阿夜静静地听。
“我昏迷的时候曾无限接近死亡，就像在一望无际的漆黑大海中悬浮。我想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死，躯体被红山或者别的什么神杀死。我怕无法改变未来，那件事依旧会发生……”
阿夜神情严肃，打断叶凌的话：“别说这些，凛夜，我们都会活很久的。”
叶凌提起嘴角：“好，我不说。不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在我的世界有一种说法，身体死亡并不算是真正死去，只要你被人铭记，魂灵不死，就不会真正逝去。”
“所以你当时叫我们不要忘记你？”
“嗯。这也是一个证明，纵使身体死去，我也依旧没有放弃。”
阿夜侧过头，看着叶凌脸上那只倒映着月光的眼睛。它褪去了鲜红，被染成一种闪耀的莹白，如同明月的影，似乎把手指伸进去，就可以夹起一轮月亮。
她有些孩子气地说：“那你也不要忘记我。永远不要忘记我。”
“好。”叶凌笑起来，眼中的月亮更显澄澈。可是突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侵占了她的大脑。
她似乎在哪听过这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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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宿命未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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