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泽翻着手里的心法秘籍,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虽说江云青现在年纪小,半妖血统对他修道的影响不大。可若还只是像从前一样只修灵丹不修妖丹,他体内积压的妖灵失控便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该怎么让这孩子接受自己才是最大的问题。
想到这儿沈君泽又有些头疼。
之前白殷的出现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导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江云青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身份,最严重的一次连修炼都差点走火入魔,可让沈君泽费了心思。
那时候炼妖丹已经算晚了,江云青体内隐匿的妖灵被白殷这么一刺激便再也收不住,几番和灵丹冲突,一直靠着他周转调息才免于爆体,修炼也因此一落千丈,连性格也越发古怪,总不听劝。可如今不一样,他必须现在就激发江云青的血脉,双道同修,再教他五行之术,用以调节这两道灵流,这样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沈君泽合上书,开始认真思考。
其实倒也不必告诉他全部真相,只需说明白他是半妖,而至于白虎后人,不说也没关系,毕竟江云青在意的就只有这个。
沈君泽自信满满,他觉得只要自己足够真诚,说服一个十岁的孩子绝对不成问题。
想完这事,沈君泽已经将三天后还要进宫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右脚一抬本子一揣兴冲冲的就往回走。
——晌午
江云青跟在程汶身后准备去吃饭,神情却很麻木,看上去无语又无奈。
“天啊小师弟,师尊居然让你和他一起住后山,你知道这种事的概率多小吗?这简直就和师尊出现在膳味堂的概率一样小!”程瑶喋喋不休,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止八卦。江云青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苦的发紧。从他拿到峰服到现在,一个多时辰,一个多时辰啊……
江云青叫苦不迭,抬头却看见程汶一脸淡然,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哎呦待会儿看见茗洲我可要好好和他说说,那小子眼睛肯定瞪的老大哈哈哈哈哈哈……”程瑶笑的开怀,秉承着看戏的态度拍了拍江云青的肩膀,“小师弟,你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江云青没什么意外之喜,只是戏谑地看了程瑶一眼,甜甜笑道:“师姐这么说,是不是也想和师尊一起住在后山啊?”
程瑶兀的噎住,乱舞的四肢顿立刻缩了回去,干笑道:“这就算了……我还没觉悟到能自虐的程度。”
一路到膳味堂,门口却堆了几扎子人没进去,全都伸长脖子往里看,热闹的像是进了菜市场。
“哎,都这个点了,他们怎么不进去?”程瑶四下瞅了半天,眼里一亮,“呦呵!茗洲他们也在这儿。”
“茗洲!芸生!这儿!”
程瑶顶尖的嗓音震耳欲聋,孙茗洲隔着人海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大师姐。
“师姐!你们快来!我有大事和你们说!”孙茗洲也卯足了劲朝程瑶大声喊:“快!来!”
卞芸生揉着太阳穴,承受着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淡淡道:“你们一定要这样交流吗……”
不过经两人这么一吵吵周围人倒是散了不少,程瑶三两步跑过去伸手往孙茗州背上用力一拍,嘻嘻笑道:“说说,这么多人聚在这儿不进去吃饭做什么呢?”
孙茗洲被拍的一踉跄,及时抓住卞芸生才免于平地摔,他挺腰咳了两声,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却意外的没驳回去,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猜猜现在谁在膳味堂里?”
“你小子还打上哑谜了?”程瑶撇撇嘴,转头问卞芸生,“芸生,谁在里边?”
卞芸生看了眼孙茗洲,见他没抢着回答才开口:“师尊在里面。”
“……”
“什么?!”
程汶和江云青刚走过来就听见程瑶的怪叫声,不过他们也知道了这群人为什么会围在这儿不进去,也就没顾得上拉她。
“师尊不都是在后山用膳吗,今天怎么会来膳味堂?”程瑶感到疑惑又惊悚,“今天这怪事也太多了,先是云青被安排住在后山后是师尊来膳味堂吃饭,这么多小概率事件都发生了!独步长老!我得去找独步长老算一卦!”
“你说什么?谁要住在后山?”原本还一脸得意的孙茗洲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拉住转头要走的程瑶,连忙问道:“师尊这次下山收弟子了吗?在哪儿?很强吗?”
“哎呦你先别扯着我,今天太奇怪了你先让我去找独步长老!”
“不行!师姐你先和我说清楚再走!”
两个人拉拉扯扯谁也不让谁,嘀嘀呱呱叽叽喳喳吵的不可开交,周围人也跟着散开不少,大中午的,再看戏饭就凉了。
程汶终于受不了了,抬手直接禁言了这两只叽叽喳喳的鸟 ,少见的皱起眉,语气不善:“行了,师尊既在里面,就别在外面给琅月轩丢人。”
说完他解开禁言术,两个人倒是不吵了,可孙茗洲抓着程瑶的手却没松开,互瞪几秒后才不情不愿的放开,目光不经意瞥见了旁边存在感极低的江云青。
“哎,这孩子是谁家的?”
“江云青,师尊此次下山带回来的孩子,也是琅月轩的弟子。”程汶接过话,抬手将江云青虚虚拦到身后,“茗洲,进去吃饭吧。”
一瞬间两道滚烫炽热的视线就朝江云青投了过去,不过很快就只剩下一道。孙茗洲盯着他看了许久,因为才被禁言过他也不好再抓着人家问,只好就这么一路瞪进了膳味堂。
江云青躲在程汶身后偷偷唉声叹气,他一向不是很会对付这种过于热情的人,一个程瑶就够他头疼了,现在又多了个孙茗洲。
他可没忘记之前两次去后山领罚都是因为他……
没事没事,就要见到师尊了,再忍忍……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膳味堂早就没什么空位了,不过有块地方倒是有很多位置,连着三排桌椅却只坐了一个人,仿佛他周围被设下了不可接近的结界。相比之下其它地方倒是拥挤许多,四人桌被挤成了六人桌,六人桌被挤成了八人桌。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想坐到那些空位上,一个个埋头吃饭,连平日里的大声喧哗也变成了小声嘀咕,像极了一窝抱团取暖的鹌鹑崽子。
“不是,我之前可从没见清虚长老来这儿吃过饭啊,他今天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还有他到现在也没吃饭啊,一直拿着本书看,难道是在食堂看书比较下饭?”
“……是这样吗?那下次我也试试。”
“……”
百八十种猜测和端详尽数被沈君泽听了去,他倒不恼,只觉得新奇。毕竟他之前不怎么凑热闹,也不爱凑。如今看来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能听见些有趣的逸闻和谈话。
“哎,我瞧着清虚长老也没他们说的那么恐怖啊,至少比胥狼长老好一点,他动不动就要召剑,可吓人了”
“对呀对呀,百闻不如一见,抛开别的不说,清虚长老的模样可是顾盼生辉,风韵犹存啊。”
“……你成语和独步长老学的吧?”
沈君泽:“……”
还是不听了吧。
“师尊!”
沈君泽闻声回眸,见江云青一路飞奔直冲他来,微微勾唇轻笑。
卞芸生:!?
周围偷摸围观的众人:!!!
孙茗洲:!?!?!?!?!?!?
程家兄妹两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他们在山下时就已经见过师尊更怪的行为了,程汶摇摇头转身去拿饭,而程瑶则是一脸得意之色,贼兮兮地捂着嘴忍笑。
“不要跑,这里人多,”沈君泽扶住江云青,又朝对面指了指,“去吃饭。”
“师尊。”
“嗯,你们也都坐过来吧,其他地方也没位置了。”沈君泽点头,“正好同你们说些事。”
孙茗洲没说话,只是一脸痛惜之色,转身去拿饭。
琅月轩所有人刚好凑个六人桌,沈君泽放下书,特意等所有人都开始吃饭才开口:“你们一起过来,想必也都认识了。云青此后便与你们一同修炼。他年纪小,你们多带着他些。”
食不言,沈君泽就是怕孙茗洲和程瑶话多问的他头疼,如今正好,也省的他再去解释那么多。
“那师尊,”孙茗洲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饭,此时像是求证般问着沈君泽:“他也是同我们住在一块吗?”
沈君泽看了眼桌上空空如也的盘子和碗,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锦安果然是告诉他了……
“不,云青与我住在后山。”沈君泽没有多作解释,指尖轻点桌面,说道:“策昀,吃饭不要这么快。”
孙茗洲哦了声,可饭已经吃完了,他左右不是,就暗地里踢了卞芸生一脚,眼神示意他也快点吃。
沈君泽也不多说,拿起书继续看。
他不解释,因为这件事解释不清。
毕竟让江云青住在后山,单纯只是他的私心。
从前沈君泽总是不懂兄长为何总是处处管着沈湛,可如今他懂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卞芸生草草吃完就被孙茗洲以练剑为由给拉走了,江云青拿的不多,吃的却慢,一口一口细细咀嚼着,模样很是认真。
沈君泽没有等人的习惯,现在却很有耐心的等着江云青把饭吃完。他看着他,心脏滞涩,被挖空的部分渐渐被眼中的一切填满,直至溢满整个胸腔。
情绪流于表面,被对面起身的程汶尽收眼底,他有些愣神,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脸与眼前的沈君泽重合,竟别无二致。
很多年前遇见师尊的那天,他脸上也是这个表情。
慈悲、怜悯、歉疚。
他当时已经帮了很多人,包括他和妹妹。可人是帮不完的,那年饥荒严重,沈君泽只是一个人。
程汶也知道师尊一开始根本没打算带他们走,他只是被自己拉住了,在一声声恳求和哭泣中软下心,最后抱起程瑶,拉着自己,一路救济。
可自那次饥荒后他就再没见过那个表情,回山的师尊和山下的沈君泽判若两人,变得严格、冷清,甚有些不近人情。
程汶不敢妄加揣测,可他总觉得师尊不是变了,而是将自己藏起来了。
只是藏的太久,久到让他们差点忘记那个真实的他。
回忆落了灰,等擦去再回味,却发觉别有深意。
程汶有些恍惚,他看向还在吃饭的江云青,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在下一刻直逼眼眶。
庆幸、感谢,还有不知打哪儿来的激动。
“哥,你发什么愣呢,该走了。”
程汶回过神,应了一声迈步离开,临走前又瞥向他们
师尊坐在人群里,好像就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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