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谢两家与喻氏世交,皆是联盟世袭贵族,在理事会永葆权力,地位历代稳固。
邹舒历在学校里比穆河和谢非远低一个年级,能像现在这样同他们这种级别的世家贵胄玩到一起,身份不算简单,受到了一定的殊待。
邹家势力主要盘踞在商业上,他母亲邹渐青是商会会长,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是在理事会唯一拥有一席之地的Omega。
而邹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Omega独子,在面前作为喻闻庭世交的两个Alpha心中所留下来的印象,一言以蔽之,也无非就是那个让人很难不印象深刻的信息素匹配数值。
79.1%,与喻闻庭接近百分之八十的信息素契合度,已经完全可以划入偏高的范围。
金字塔尖上的顶级Alpha信息素较为特殊,难以出现与之高度契合甚至完美契合的情况,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
一般的Omega望尘莫及,差距太过悬殊,有如云泥之别,恐怕连Alpha身上与生俱来的压制感都承受不了,要是有朝一日能接触得到,在他面前能忍住不双腿发软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不必再谈其他方面,都是空花阳焰。
高契合度无疑受到重视。与喻闻庭相关的事情没有小事,保障他一切安全是家族以至联盟高层的重中之重。Alpha肩上责任太沉,未来一片恢弘,他身上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
为他着想,喻家将55%的信息素契合度视为分水岭,高于这个数值的Omega那方会被报备,由专人负责留下事无巨细的档案记录,以备后续为喻氏贵公子提供信息素治疗的可能。
一旦未来因诸如易感期、需赴联盟边境一类的公务让那个Alpha身上有什么闪失,要百分百确保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调度资源,加以集中。
未雨绸缪,多层次预防措施周密到难以想象,根据分析Alpha的虚拟病历,早已经在成百上千种可能的治疗方案中模拟预演,一次次择取最优更优。
喻家的人总是波澜不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因信息素被记录在案的Omega相比起来只是一般人,还是道行太浅,心中要急迫太多了,往往反复确认自己已被录入设有权限的专属系统之中,唯恐被漏掉了姓名,竭力想攥住这仿佛从天外递下来的高枝。若信息素真能派上用场,总不至于担心会受到喻家亏待。
于是形成一份几乎不会有所缺漏的名单,十有**,未来弥斐宫的女主人可能就在那份短短的名单上,上面的名字一眼就能见到尾,却终日被不计其数的人不厌其烦地研究来研究去,显然在高层看来优先级还不低。
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拉拢的拉拢,背景一个个被各方势力调查得一干二净,连某某的表叔的岳父的外甥的前女友是谁都瞒不过法眼,毫无秘密可言,势必要一切清清白白,让阴谋论都没有立足的空间。
谢非远心里对此很不以为然,一帮老古董天天盯着看有什么用?喻闻庭他自己都不在意。
喻家已经站得足够高、足够稳,继承人的终身大事已经不需要再为所谓复杂的目的而牺牲,不会涉及传统利益交换的联姻,毕竟联盟也无人有足够充分的底气自诩与他门当户对珠联璧合。唯有他说了算的事情,夫人管不了,理事长不会插手,家族其余德高望重的长辈随他高兴,如果他不愿意多作参考,名单就只不过是废纸一张。
刻薄地来说,喻闻庭对那上面信息素同他相匹配的Omega的关心怕是还不敌家庭医药箱里备下的某盒不知出自于什么品牌的感冒药,态度可谓相当淡漠。
某次派对上徐晗锐同他们玩嗨了,酒精上头,不慎说漏了嘴——喻理事长派人向在中央医疗中心当总院长的徐晗锐他老爸了解过,什么信息素改造,什么人工植入腺体之类五花八门的医疗项目,为儿子未来找一个信息素与他不够契合的妻子,已经提前打好了预防针,有预先铺路的准备了——即便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也未必会是强扭的瓜,机会落到谁头上都是求之不得,没人会拒绝一个卓然不群的Alpha,更何况那是喻闻庭。
再说他们这种Alpha骨子里的强势,城府深重,最忌讳被人干涉私事,更遑论跟着别人的安排走,依谢非远看来高契合度婚姻设想悬得很。被当作药引一样筛选,分门别类,排除不确定因素的Omega里,不太可能会有那个Alpha在意的人。若是真有那么一点上心,也不会是这样的现状,人前从未有过多看对方一眼的迹象,更别提在私底下见面约会了,无论从哪里看来感情都没有能够发展壮大的苗头。
但尽管是这样,影响不了Omega们单方面沦为信息素守财奴的事实,每天心里大概煎熬得像被蚂蚁啃食。
–
邹舒历被谢非远带进来,彼此寒暄了一番。
穆河为了在嘴上省事,摆了喝的招待,而后就给Omega客人调电视看。
伸手在沙发上摸索到下拉电视的智能遥控,按了一个极简的图标,平时无缝融入装潢设计之中的隐藏式电视便从天花板中静音滑出,超薄的大屏徐徐下降至理想高度。
房间照明系统自动与屏幕同步,提供背景光源,调暗了光线。
基于两个Alpha的日常习惯,屏幕推送新闻摘要,播放中枢台科勒频道,自动降低了蓝光输出,画面显得十分柔和。
谢非远同邹舒历聊完天气冷暖,彼此代为问候了长辈,刚在沙发上坐下来,抬眼一看电视屏幕里联盟中心那张张熟悉的面孔,无语凝噎,不幸还要再被问候一轮,简直烦不胜烦。
爷爷精神焕发呀,哪里还看得出来一点前些日子身体抱恙的痕迹,徐家名下的医院又是大功一件啊,这还能稳坐鳌头一百年吧……嗯,说的是,老人家身体安康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伯母真是天生丽质呢,看着又年轻了,完全就是十八岁,皮肤保养得也太好了,真有气质……哦,最近听说和伯父去哪度假了?……新洲、那么远啊?……
……
穆河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救场,转移话题:“晚餐过了有一会了,现在饿不饿,叫人送些吃的过来吧……小历想吃什么?”
邹舒历矜持地推了推。
两人于是替Omega点了些。鹅肝佐无花果酱,烟熏鸭脯肉配红酒梨,蓝纹奶酪沙拉,蜂蜜肉桂烤苹果,棉花糖热巧克力,覆盆子香槟冻……
照顾Omega娇惯的口味,点的基本都是甜的。
平心而论,面前的两个Alpha都十分出色。但在Omega眼里自然同喻氏那位毫无可比性,充其量是那个人身边一对辟邪物件,毕竟Omega们没有别的追求,都宁愿在联盟最煊赫出挑的Alpha西装裤下壮烈成仁。
话头终归还是被Omega若有似无地扯回喻闻庭身上。
“你们这里空间真的好大,看着真舒服,不像我们宿舍闷得慌,一直都住不习惯……啊,对了,楼上一层就是闻庭哥哥的房间吧?”
“——你们和他那么熟,等他回来了,怎么不干脆同他商量着打通宿舍两层……利用垂直空间装成复式挑空的,上层当卧室区域,下层拿来娱乐社交,不是更舒服嘛……正好闻庭哥哥的宿舍最近像是在重装呢。”
“闻庭喜欢清净嘛,不想被人打搅啦。”谢非远挂着一点标准笑意,回答他的话,故意学他甜丝丝的口吻,语气词十分亲切,令人背后恶寒。
嘛……啦……余音绕梁。比不上Omega那声嗓音黏糊糊的“闻庭哥哥”。穆河听得头皮发麻,不愿再多消受,不着痕迹地戴上了降噪耳机。
邹舒历被谢非远逗得羞涩掩唇,一串银铃咯咯的笑声。
等餐的时候左右没事情干,干脆玩玩牌消磨时间。
是时,德威优哉游哉地步出了影音室。看来不止中枢台,外区的新闻也一并看腻了。
今晚少爷有如此闲心出来散步,不知是赶着玩牌的时候来给谢非远当参谋,还是猜想到外面一会有好戏上演。
一如往常,有客人在的时候两个Alpha本来没打算叫这种大型犬出来玩,以免突然一下吓得客人身影满屋子跑,看着多么狼狈,让别人面子上怎么挂得住。
Omega见了果然害怕得很。邹舒历搂着个抱枕,盘腿坐在地毯上,同他们围着咖啡桌玩牌,本是十分放松惬意,忽而瞥见德威的影子,险些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勉强忍住才没失态尖叫出声。
等邹舒历平静下来唤醒了印象,意识到这一只是喻闻庭先前的猎犬,眼珠一转便一秒切换了相处模式,很快试着同它亲昵,试探着摸摸德威质感细腻温润的水牛角镜框,什么心思都像是摆在明面上,让人一览无余。
由是如此,牌桌上德威赫然在列。两个Alpha也没怎么把Omega当回事,不太在意他,没可能再多上演殷勤,上赶着自讨没趣,只当是陪狗狗玩。主次有别,地位分明,来凑人头的明显不是德威。
落地窗外夜色已然成为主体,窗帘自动合上。
玩牌玩得昏昏欲睡,送餐的推车总算是来了。
一碟碟精致的吃食由服务人员按照要求一一摆上大理石茶几,到最后,推车上唯独只剩下了一道,在几人的视线里显得格外突兀。
看起来是一盅特别精心地煲了数小时的粥,香浓扑鼻,能鲜掉眉毛。印象里,谢非远和穆河也没点过这一样。
费顿区这一幢楼的专属送餐员做好本职工作,正欲从他们面前离开,身影却被邹舒历冷不丁地开口叫住。
“等等。”
“还送到哪里去?”
语气已经是生硬的质问了。毕竟用脑袋一想,还能送到哪里去,楼上只有属于那个Alpha的房间。
邹舒历眼尖,一眼注意到炖盅奢美的花纹,独一无二,分明是属于京枝夫人的陶瓷器皿收集。这种瑰宝不供着观赏,拿来日常使用,知道价值的行家看了心都要滴血。
若不是夫人的吩咐,晚膳谁还配用夫人的收藏。
“厨房为一个Omega准备的。”
送餐员深知眼前这类Omega有多么娇纵不可理喻,不想被邹舒历继续为难下去,为避免被他没完没了地纠缠着问东问西,忙替这盅粥同喻家的Alpha撇开关系,表示邹舒历最关心的那个人根本没在宿舍里出现过。
没成想却在无意中越描越黑。话里怎么反倒还凭空冒出来一个Omega了,直让人听得情急,更是百爪挠心。
邹舒历也自然不是傻的,若是喻闻庭回学校了,谢非远和穆河一定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Alpha于情于理要来与朋友打个招呼。邹舒历刚才已经在聊天里几次三番试探,能确定那个Alpha此时根本不在他们头顶上的宿舍里,况且狗还养在这里,再怎么样也至少要先到他们这一层来看一看。
邹舒历越想越是心浮气躁,再也坐不住了。哗啦啦一声,Omega一气之下将牌全扔了,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要冲过去看个究竟。
谢非远同穆河默然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不情愿也只得起身,整理了一丝衣服褶皱以后快步跟着,同Omega一起乘坐专用电梯抵达楼上。
谢非远内心里对眼前状况感到很是无法理解,现阶段当务之急不是该想想怎么才能被喻闻庭认识吗,怎么直接跳过十万八千种艰难险阻直接空降到上演抓奸戏码这一步了?
张了张唇,谢非远终于还是选择无言以对。
话又说回来,喻闻庭那种气质冷淡的Alpha会往宿舍里藏娇,这种想法听着也太天方夜谭了点,再怎么用不完的想象力也不必浪费在这种可能性上吧。
再怎么不予认同,对Omega来硬的方式也太过没品,谢非远和穆河两人没辙,又不能武力镇压将人用担架抬回去,只能陪着等了格外漫长的一会,间或辅以好言相劝。
邹舒历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脾气上来了只顾板着一张脸摁着门铃不放,全然是不依不饶的架势。
而门铃声再怎么坚持不懈地催命,门后也一直是无人应答的状态。
被吵得心烦意乱,谢非远叹了口气,脸上挂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枯站在顶层宿舍门外,一身百无聊赖的劲,想劝邹舒历死了这条心,收了莫须有的想象,跟着他们打道回府算了。
谢非远心平气和地慢声道:“就说里面没人了,除了清洁人员定时过来打扫,就只有管家可能进去转转。”
信誓旦旦的声音分明才落地不久,门却真的从里面打开了。
不止是谢非远,穆河心理上对迎面而来的画面亦毫无准备,一时在原地哑然凝固为一尊雕塑。
……眼前出现的Omega若不是水汽幻化的,就是月光拢成的精魂。
不然怎么才能解释面前这过分离奇的一幕?在喻闻庭基本空置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一个Omega刚刚沐浴完毕。
定定一看,还是在校内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寒门出身的转校生,Omega前一刻应当还在擦拭着有如墨淌的湿发。
Omega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修饰,纤瘦清绝,一头长过腰身的秀发美到了极致,已经胜过一切金钗钿合、翠羽明垱的堆砌。
美人在骨,身上自有静气。玉骨冰清的气质,干净得令人移不开眼。
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水洗过,透出疏淡的冷厌,秀美的长发,黑发仿佛浸水的绸,在灯光下质感如乌玉般沁凉,
一截弱柳腰,睡衣十足保守,没什么露肤度可言。只能得见他优美纤细的颈线,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体肤过分白皙,香气似雪清淡。
清辉夜凝的美丽,涤荡瞳眸。
水汽润湿眼睫,宋栩词握着擦拭头发的毛巾,沐浴后的身体带着冰凉凉的洁净感,雪琢冰砌,发香盈盈,沁着水意。
纤若无骨的身影,灯光仿佛要穿过他薄薄的衣料,给人一种脆弱易逝的透明感。
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Omega匮乏安全感,下意识地攥着指节,没有开口说话,应该是被他们一惊一乍的动静吓着了,微微蹙眉含颦,纤薄挺拔的背脊有些显出紧绷。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下都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虽然谢非远也不觉得有特地向邹舒历解释的那种必要。
眼下这种情况在先前从未有过,这一定是第一次,有陌生的Omega离喻闻庭的私人领域这么近,能像这样迈入Alpha的生活空间里。
邹舒历看宋栩词的眼神一瞬即逝的阴毒怨怼。堪堪维系着骄矜之色,转头离开的身影虽然高傲依旧,可背影看着给人的感觉已经憋闷到几欲气绝了,回去定还有的是脾气要发泄,多半还要大闹一场。
邹舒历自己是成功甩脸走人了,扭头便走,很是任性,把谢非远和穆河他们两个无辜受难的Alpha扔在这里丢人现眼,还要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嗨……”谢非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尴尬得整个人都想往地缝里钻。
暗暗给穆河使眼色,想推他出来说几句话,余光里一看,穆河已经明哲保身,明智地选择退居二线,眼观鼻鼻观心。
谢非远只好硬着头皮往下撑,声音惨然接着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我们不小心走错房间了,真对不住。”
谢非远也不全是张口就来,朋友的宿舍变化太大,他们乍一看的确完全没有认出来,从Omega背后透过来的房间完全换了一个样子,一眼望去仿佛是一种家里有豌豆公主需要养护的风格。
谢非远又干巴巴地为耍赖不走的德威向宋栩词解释,勉强安慰Omega:“没事……它很聪明,从来不咬人的。”
德威像是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一丝非同寻常的气息,像张黑色的毯子一般紧紧地贴着Omega纤细的小腿,尾巴晃动得能搅动风暴,一对茶色玛瑙般的眼睛顿时化得像织物一样柔软,深深地望进Omega眼底,仿佛是渴望得到更多关注的幼犬,用湿漉漉的鼻子小心翼翼地蹭他周身空气里沁流的百合花淡香,已经迷失了自我,稳稳当当地蹲守在他的棉质拖鞋旁边,不愿意再起身离开,一副到死都要护卫在这里的样子。
谢非远真想好好修理它一顿。笨狗一只,这种时候智商打对折了,乱献什么忠心,你主人又不认识他,怎么能这么简单直白地理解为在你主人房间里的就是你主人的Omega。殊不知德威又拿玩牌时那种明明白白写着“猪啊,快跟注”的眼神瞅了他一下。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这个人,耳朵里除了进点风声,得知一点学校里关于他的传闻,除此以外再没有在别的场合听过他的名字,意味着这个Omega根本不在与喻闻庭信息素相匹配的名单上,同那个Alpha信息素契合度连55%的水平都达不到。
再说将人直接放在自己的宿舍里,却不亲自过来,显得太轻浮了,这种作风跟喻闻庭没有丝毫的关联,对方绝没可能知道这件事,眼前的Omega不会是喻闻庭的什么人。再者Alpha也没有闲到这种地步,喻家的接班人要是真玩起豢养Omega的游戏了,长辈们的眼珠大概要生生跌落一地。
现在的问题是,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这个Omega到底是怎么获得的允许,能得以走进这扇门。
这样生人勿近的冷然相貌,对比之下别的Omega都再不够看了,谢非远实在从这张冷清秀丽的巴掌小脸上看不出来,他能这么野心勃勃,敢玩得这么大,冒这种风险使心计,住进喻闻庭的宿舍,睡到了Alpha的床上,可能真是人不可貌相。
若是喻闻庭知道了该怎么想?多半也不会怎么想,这在Alpha眼里实在无足轻重,可学校里那些虎视眈眈一心扑在这里的人可不会想得这么淡然,不会善罢甘休轻易让他好过,Omega知道这么做给自己惹了身多大的麻烦吗。
青云梯没这么容易登,只怕稍有不慎摔得粉身碎骨。
谢非远表情复杂,想再观察观察形势,佯装无意之间多瞟Omega一眼,但已经显得不太合适了。其他的任何事情至此也都已经无所谓了,没功夫再探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下只想赶紧结束这横来一笔的插曲,让世界重归于清静。
谢非远手腕发力硬扯牵引绳,想拽德威回去,心中叫苦不迭,心道拖动这种体型的狗还真要费些力气。谢非远任劳任怨,放低了声量,虚弱地打哈哈同德威商量移驾的事情,“……回去吧少爷?”
闹剧从头到尾,宋栩词一语未发。Omega漂亮过度,即便害怕,依然很有教养,静静扶着门,等他们离开以后再轻轻地阖上。
漆沉的夜晚也一同阖下来。
宋栩词在大床边缘睡下,没挪动一丝飞马玩偶摆在中心的位置。
玩偶很大,能将他完全嵌在怀里,触感一定柔软得仿佛能相互偎着融化,但Omega没被玩偶抱着入睡,只是远远地蜷在丝被一角,隔着楚河汉界,谨小慎微,没有飞马玩偶所占的位置一半大。
宋栩词似有所预感,尽量不在这里留下多余的居住痕迹。
刚才那几个光鲜亮丽的人,给他带来很不好的预感,心中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异样。
祖母绿床幔垂坠下来,将Omega罩入幽幽葳蕤的摇篮,如化入一颗黯绿的猫眼里,等候清梦慢慢盈上来。
床头置着象牙摆件,珊瑚清供。
一座彩绘玻璃台灯仍亮着,静笼着一丛绮梦,映照得光影婆娑,星翳灯幻。
宋栩词微睁双眼,纤长的眼睫半是垂着,隔着床幔出神地望着一团如泡影迷离的光晕,目光没有落点,无法入眠。
可能不觉已经身在梦中,无法再闭上眼做梦中梦。
住在这里,不必适应逼仄的房间里不开灯的漆黑,不必用冷水仓促冲洗,有充足的热水沐浴,温暖熨帖的食物,柔软至极的床被,可以奢侈地喜欢一切都是干干净净的状态。
勤工俭学,兼职也换成了学校图书馆的,比起来回奔波已经好过太多,生活像是会被慢慢赋予希望一样。
Omega只汲取需要的那么一点点,也不敢奢求太多。
幸福不够坚牢,光影太容易从眼底流失。
心底混着不安的不真实感,呼吸迟迟不敢放松。一夜过去,到达天明,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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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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