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上的整顿风还没开始刮,他们申请的贷款先批下来了,整整二十万,期限是三年。
在王主任的帮助下,他们套上了农业扶持项目,顺利享受到政府补贴55%的贴息政策。
一家人乐开了花。
母子俩都不是那木头,该走的人情一样不少,王主任对他们也越发和蔼,甚至主动点出不少诀窍。
这不新厂开建还有些审批要跑,在他的指点帮助下,秦文礼也没看脸色也没受气的,回家都忍不住感慨:
“政治果然是一个圈!”
资金到位,审批到位,新厂建设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全面开工,秦文正领着一帮子工人干得如火如荼。
而在上官镇的另一端,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夏日的黄昏来得晚。这日吃过晚饭,天边那肆虐了一整日的太阳还没完全收敛起耀眼的光辉,西边泛起淡淡朱红,衬得连绵群山都格外柔和。
而这,才是村里喧嚣的夜生活的开始。
“听说了吗,秦家办厂子了?”
“早听说了,唉,我还想着秋后去问问看能不能做工呢,谁料想人家把厂子建到其他村了。”
不少打着这个注意的都一起叹气。
也不乏恶意揣测的,一个胖脸的妇女就低声道:
“咱们这么大个村子还建不下一个厂子,她是盖皇宫哪?我看就是防着咱,这就是老话常说的,有了钱就没了人情!”
和她一起的几个也赞同的连连点头,压低声音蛐蛐。
为啥不敢大声呢,这不是苟支书抓了几个嘛,秦家还真就不收那几家的,其他人不管心里咋想嘴上都收敛了许多。
秦生田嘴里哼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惯例往老头扎堆的地方挤。
村部门前大槐树下,几个老头见背着手走来的秦生田,阴阳怪气道:
“哟,这不是秦厂长么。”
“老李你胡说啥,这明明是秦厂长他爹!”
“你们都不懂,这是胡厂长她老汉!”
庄里人么,怕你过不好,又怕你过太好。尤其是这个窝囊出名的秦生田,婆娘厉害娃出息,瓜命还好的很,真是让人看不过眼!
一行人等着秦生田反应,秦生田却只是扫他们一眼:
“咋了,屈得很?现在回家让婆娘和娃好好干,你们也能当上!”
有老头就怼他:“要靠自己的本事哩,靠老婆娃娃多窝囊!”
秦生田才不生气,反问道:“那你咋没办置个厂长当一当,是你不想当吗?”
老头黢黑的脸顿时更黑。
其他老头哈哈大笑。
秦生田顿觉扬眉吐气,他就爱看这些人嫉妒扭曲的样子,太过瘾。
……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胡玉香。
这日上官大集,胡玉凤刚到铺子门口就被人喊住。
“大姐!”胡玉香声音里充满了惊喜,“我刚到集上就碰上了你,这可真是太巧了!”
胡玉凤轻笑一声:“大早上堵门,能不巧吗?”
胡玉凤一愣,梗着脖子道:“堵门,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是故意堵你家铺子门口等着你来?你太过分了,这街道又不是你家开的,我站这里就是堵你的门?”
看着气愤不已的胡玉香,胡玉凤挑了挑眉:“我这么过分,你还是不要认我这个大姐的好,反正你平日也没多尊重,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当不认识就行了。”
胡玉凤一番话说完,就见胡玉香瞪大眼睛僵在那里。
活像是过年被秦生田掐住脖子的那只老母鸡。
嗯,好久没杀鸡了,想吃!
懒得再和胡玉香废话,胡玉凤转身就进了铺子。
然而胡玉香却快走两步,拽住了胡玉凤的后衣襟。
“哎,你干啥,我可不比你,马上六十的人了,你把我拉倒可是要负责的!”胡玉凤转身厉色道。
胡玉香闻言悻悻松手。
“大姐,你干嘛这么生气嘛,我刚刚就是一时气恼多说了两句,你可不要跟我一般计较。咱们好歹是亲姊妹,爹妈都不在了,咱们姊妹四个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何必闹成这样子让旁人看笑话。”
“大宝过年来看我,还劝咱们多来往呢。你看你这个样子,旁人还说你有了钱不认亲妹子呢!”
胡玉香边说边觑着大姐的脸色,想着看在大宝的面子上也该让自己进去才对。
却见胡玉凤盯着她,反问道:“哦,最亲的人啊,那咋不见你去见大哥一面?他可是你唯一的娘家人呢!”
胡玉香脸色瞬间难看。
胡玉凤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哼,说的好听得很。相较于多个耍心眼的妹妹,我倒宁愿外人看场笑话,爱咋笑咋笑,反正又不花钱。”
“胡玉凤你!你……我……”胡玉香震惊的张大嘴巴,你你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
“有两个臭钱了不起,没半点人情,我看谁以后搭理你!”半晌气愤地说了一句,气哼哼转身离开。
胡玉凤捋了捋衣襟,转身进门。
……
杨秀炸麻花空隙,就见婆婆趴在柜台上发呆。
玉凤愁啊。
家里的生意越铺越大,她却感觉越来越恐慌。
这种恐慌从和周主任交锋那天就开始了。
往日她管着家里的两摊子,手底下有着文礼和杨秀两个省心的,就自以为自己老厉害了。
可那天,文礼能在周天鹏的蔑视下应对自如,那说辞一套套的,听在她的耳朵里又是欣慰又是羡慕。
面对一个周天鹏都尚且如此,她真的能管好一个食品厂吗?
头一次,她对于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开始怀疑。
唉,要是管厂子就像骂玉香这么简单就好了。
连着两个集日,杨秀就见婆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晚上和秦文礼并排躺在炕上,她想起这事就跟秦文礼提了两句。
秦文礼不以为意,“许是天热的吧,老人嘛,天一热食欲就不振,人就疲乏的不行。”
这么想着再回家里他就给胡玉凤提建议:“妈,今年这天热得很,你要是不舒坦就在家里歇着?”
听在满腹心思的胡玉凤耳里,就觉得秦文礼现在能独当一面了。
她心里知道文礼没有这个意思,可就是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当下脸色没变化,人走了越想越不舒服。
家里老太太是个专管烧火的,秦生田满脑子是怎么气村里的老头子。胡玉凤茶不思饭不想?那肯定是饱着呢!
还是惠子心思细腻,发现了些许端倪,背着胡玉凤跟杨秀打了通电话。
杨秀不敢掉以轻心,对两个孩子交代几句,关了铺门,称了几斤水果就坐着杨建的车往家走。
……
“妈,我回来了。”杨秀见着婆婆连忙迎上去。
双眼往婆婆周身打量了一遍,人果然清减了。
胡玉凤扯起个笑脸,“明儿还有集呢你咋回来了?”
探头往身后瞧,就她一个人,忍不住板起脸:“你把两个娃呢?”
杨秀扶着婆婆的胳膊往里走:“她爸晚上回来看着,我听说你不舒坦嘛,心里急就想着回来看看。”
“妈,你咋了,这才几天就清减了一圈?”杨秀关切道。
胡玉凤闻言心里觉得熨帖,拍了拍儿媳的手道:“没事,许是天热的,吃不下去。”
杨秀不信,上来铺子那两天就不对劲。她问了惠子,在家里也是一个人发呆,这明明是心病。
把东西放下,杨秀见梁小宁过来做饭了,打了招呼就对婆婆道:
“妈,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酸汤面吗,我给你做一碗?”
胡玉凤见她大老远跑回来跟前跟后,自己如果说不想吃就做到她吃为止的架势,点了点头。
杨秀果然露出欢快的神色,一头扎到厨房里。
下午饭桌上是梁小宁擀的手工面条,杨秀调的酸汤。
酸酸辣辣的果然开胃,胡玉凤赏脸的吃了两小碗。
吃了饭杨秀也不离开,见太阳下山了,就拉出两个躺椅摆在堂屋门前,婆媳俩一晃一晃说着闲话。
“妈,我今儿见雪琴和她男人了,来铺子买麻花……”
“苟支书那姘头来铺子,拐着弯的打听……”
八卦果然是最能让人卸下心防的东西,胡玉凤本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渐渐也心痒痒,有了她的配合杨秀越说越起劲。
终于这一年收集的八卦都差不多讲完了,见婆婆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这才斟酌道:
“妈,咱是一家人,你有啥事儿别搁在心里,我听说心里压的事儿多了容易生病……呸呸,我可不是盼着你生病,咱们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
她想说有啥不好跟文礼说的可以跟她说,一想文礼好歹还是养子,她直接是个外人。
唉,要是小琴性子好些就好了,婆婆还有个能吐槽的地方。
胡玉凤怔了怔:“也没啥大事……”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在家里她也一直是哪个说一不二的人,忽然要承认她因为本领恐慌能力不足,这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这么想着就有些烦躁,干脆闭上嘴看星星。
眼睛盯着天空,心思却如一团乱麻。
杨秀察言观色,见状也不再说话,只是放轻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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