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环境十分喧嚣,男人轻靠在墙壁上,腋下夹着教案,缓缓点了支烟。
他猛吸一口,又轻轻吐出,两指转动着烟头,沉默了半响。
悄然,指缝处的烟头被人抽走,蒋述顺势扭头看向身旁,撞上了饱含笑意的面孔。
他道:“林哥。”
男人大概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柔和的目光夹杂着淡淡笑容,眼角有颗泪痣,笑起来会牵动嘴角的梨涡,阳光又温和,与周围十五六岁的青年们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徐怀林笑了笑,没有多说话,只是摁灭了烟头,和他一起靠到墙上,凝视着地板。
徐怀林看着他:“烟瘾怎么这么重?小心精子绝种。”
蒋述没理他,又想从口袋里抽出根烟。
徐怀林一把打了一下他捣鼓口袋的手,痛骂他不要肺,紧接着学着他的样子,两手交叉,贴到了自己眉心。
“树笙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最近都很少说话了。”
蒋述没太在意:“挺好的。”
徐怀林无奈捏了捏太阳穴:“我家孩子,就是委屈了什么都不说。”
“都高中生了,还老这么叫他,”蒋述叹了口气,“程树笙这三个字烫嘴?真把他当亲儿子了?”
徐怀林被他损习惯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地拍了拍胸脯:“那能有什么办法,他就赖上我了。”
蒋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没等徐怀林说话,就把自己手机屏幕显示的内容一并给他看了。
徐怀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伸在脸前的手机吓了一跳,纳闷道:“你是要我帮你贴膜吗?”
“……”蒋述道,“让你看内容。”
徐怀林简单瞟了一眼,微微皱起双眉。两人默契地谁也没开口,徐怀林更是再次扶上了额头。
过了半天,蒋述才率先开口:“估计也呆不长。”
“那也说不准,”徐怀林笑,“我们蒋老师辛苦了,学生比自己年龄还大。”
“……”蒋述说,“你是在嘲笑我吗?”
徐怀林连忙说:“我敬佩你。”
话音刚落,肺部止不住的疼痛蔓延他全身,徐怀林一下子没站住,伸手抓住了蒋述,开始猛烈咳嗽。
蒋述被他吓了一跳,急促扶住他,连夹在腋下的教案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他一下又一下帮徐怀林顺着气,蹙起眉牢牢瞑视面前的人,眼神藏着无尽愤怒:
“我让你去医院,你去了没?”
徐怀林帮他把教案捡起来,递给了他,不在意地摆摆手,冲他笑道:
“这有什么的,我身体好的很。”
蒋述翻了个白眼,帮他顺着气,眼神却还停留在手机上的那张照片和一小段文字。
眉头紧紧皱着,他不自然地捏紧教案。
许函利索穿上了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了牙杯之类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洗漱台上。
之余他接到了谢狸的电话,意思就是问他睡得好不好,适不适应之类的话。
许函和常人不同,他没有起床气,清晨是他一天中心情最明媚的时候,甚至有功夫还和谢狸开玩笑:
“舒服死了,可以试试过来陪我。”
“滚啊!”林赫在旁边叫,“我们部队最近忙得很,谁有功夫去上高中。”
“又没让小林上校陪,”许函笑,“谢医生最近忙嘛?”
“医院最近挺忙的,”谢狸想了想,又说,“抽时间就去看看你。”
他撇了撇嘴,把手旁的空牛奶盒剪成两半,用长方形纸壳当做水杯。
他骂了两三句后就把电话挂了,微微收拾了一下自己,抓起背包就出了门。
许函想起来自己昨天忘了问老韩具体信息,比如他在哪个班,老师是谁,同桌又是谁。
许函走到校门口,给老韩打了个电话。电话还没拨通,他就和略显慌忙的男人对上了眼,男人看都没看他,直接骑上旁边的自行车,走了。
“喂。”那边接通了电话。
“韩叔,”许函边说边往旁边小巷子里走去,“我是哪个班的?”
“我昨天没和你说?…我怎么记得说了……”老韩说,“高二一班,班主任姓蒋,叫蒋述。”
“高二?”许函停下脚步,皱起眉诧异地问,“上高二高三这两年?”
“嗯。”老韩说,“报名的时候说是这样的。”
“……”许函过了好几秒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他坦然地笑了笑,“好的。”
“不过,小许,”老韩紧接着说,“蒋老师比你小,能接受吗?”
“没关系。”许函毫不在意,“反正都是一样教。”
“那行,我现在在校门口,你来找我吧。”
许函应了一声后挂断了电话,他轻轻抓了一把头发。
他双手紧抓着书包,这种紧张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砰!”
身前传来一声沉重的声响,许函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校服的女孩摔在了旁边的台阶上,一脸惊恐地望着和男人有说有笑的女人。
女人没有把女孩扶起来,一心想把男人往屋里推,谈笑间,望向女孩的眼神令人无解。
是充满无奈与悲伤的眼神。
女人应该是女孩的妈妈,许函猜想。
许函先一步跑过去,把女孩扶了起来,帮她把身上的土拍干净。
看长相应该是高一高二的样子,估计和他是一个学校的。
他问:“有没有哪里疼?”
女孩摇了摇头,伸出手比划了半天,最后冲他比了个心,应该是在说谢谢。
许函用自己仅学的几句手语回应了女孩,并且试着询问。
许函:“那是你妈妈吗?”
女孩点了点头,比划道:“是的。”
没等许函点头,身后便出来一声略带有愤怒,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内疚的声音:
“诗墨!”
女孩抬眼,随后激动地冲那人招了招手。许函顺势看去,男孩满头大汗,此时正喘着大气,跑过来时一把抱住了女孩,把女孩护在身后,表情警惕地凝望着许函。
他说:“滚开!别污了我妹妹的清白!”
许函呆了一下,下一秒便无语到想翻白眼,男孩估计也是个高中生。
真是个小屁孩,清白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他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灰尘,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男孩背着破破烂烂的书包,却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一个粉红发卡,手艺娴熟地帮女孩戴上。
阴暗的小巷,无光的未来,只有一对兄妹在彼此照亮对方。
许函没说话,静静地离开了。
见到老韩后,老韩告诉他班主任有事先走了,让他先回班坐着。
许函抬头望了眼班牌,确定是高二一班后敲了敲门。
正在上课的老师停了下来,困惑地注视着他。他没穿校服,却生的秀气,老师只当他是别班学生:
“走错班了吗?”
许函摇了摇头,被站起来的人打断:“老师,蒋老师说这是新同学。”
“哦,那行,快找地坐下吧。”老师说。
许函环视了一圈,目光扫到刚才碰到的那对兄妹时微怔了一下,接着便立刻恢复了往常的神情。
真是遭了老罪了。
他坐到了最后一排,同桌见状把身子往里面倾了倾。
许函笑了笑:“谢谢。”
同桌没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许函不禁颤了一下喉结,有眼色的与他保持距离。
这节课出奇的很长,也许是他许久没接触过校园,老师让举起书背诵时,他因为手抖一下子没抓住书。
清脆的声音从许函这里传来,同学们默契地向他这边看去,他的前桌更是肆无忌惮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许函没搭理他,重新举起课本,在无人发现之余,偷偷向前桌伸出了中指。
等他回过头时,发现他的同桌此时正嫌弃地盯着他。
“……”
许函是真的想骂人了,于是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抬了抬下巴,罕见带有冷意地问:
“你叫什么名字?”
同桌没说话。
“听不到我说话?”
“……”
得不到回答,许函泄气般扭过头,心想不和小屁孩计较,等高考完非得找人堵他。
半响,温热的触觉传到他的手背上,他顺势看去,发现他的同桌正用指尖轻轻地点着他的手背,然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程树笙。”
“嗯?”许函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的名字。”
许函:“是什么?”
“程树笙。”
从前见过的高中生,声音都是清脆有活力的,而面前这位却格外的沙哑,沉重。
余热还停留在他的手背,许函抬起自己的手,眉眼微微上扬,捂着嘴开始偷笑。
他记得他高中的时候也没有被别人点手背的经历,突然被这人格外幼稚的行为逗笑了。
“笑什么。”这是程树笙说的第二句话。
“你好可爱啊弟弟。”许函说。
“你怎么知道自己比我大?”程树笙低声说,“你又不知道我生日。”
许函一时语塞。他还能怎么知道的,别说一个高二学生了,他比他班主任年龄都大。
羞涩的感觉突然蔓延许函的全身,他尴尬地笑了笑:“我猜的。”
“你怎么猜的?”程树笙说,“这个只有我和我哥知道。”
许函挑了挑眉,伴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他缓缓支起头,宽松的衬衣顿时漏出锁骨。他戏谑地盯着程树笙,说:
“你猜。”
程树笙别过头没理他,再次把目光探向窗外。窗外被他盯着的人像是注意到了他炽热的目光,扭过头时恰好与程树笙对上了视。
程树笙吓了一跳,连忙把目光移回到试卷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抓到了。
男人走到窗户边,和满眼困惑的许函点了点头,当是打招呼。许函出于礼貌,用口型道述:
“先生好。”
徐怀林敲了敲窗户,此时正是下课高峰期,大家有的往厕所跑,有的就趴在桌子上补觉,几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程树笙抿了抿嘴,抬头看向徐怀林。
徐怀林笑了笑,举起手里的牛奶和面包,示意程树笙出来拿。
程树笙顿时开朗起来,沉稳的动作却略带有一起急促,甚至在许函给他腾地出去的时候,踩到了许函的鞋。
许函看着自己白鞋上的黑印子,顿时又有了想骂人的冲动。
函:你想怎样?
笙:我哥在外面。
函:你踩我鞋不道歉想怎样?
笙:我哥给我送早餐了。
函:……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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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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