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觉得那天的谈话尽管以不完美的结果草草收尾,但多少是有效果的。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张澜欣没有闯过她办公室,而朝颜的情况也在向好发展。很多时候也愿意带着口罩和墨镜出门逛逛,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在她回家之前做好饭。那天晚上的话题她们两个谁也没有在挑起,毕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提起来没有好处,对谁都不好。
辛安后面也针对那天的情况进行了自我剖析,首先她的顾虑没有问题,无论是朝颜表现出的对她那种似有若无的依赖还是过快对她敞开的心扉无一不在昭示着朝颜对和她之间的关系认定存在治疗师以外的情绪,这样的情绪会影响治疗效果,所以她的判断不存在问题。
而朝颜前后态度产生的反差综合她之前的经历,极有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对于母亲这一角色的依恋关系建立失败。而在朝颜经历了自杀又求助之后再次醒来的那个时间段恰好就像是一个新生儿来到世界一样的感觉。她经历那些之后再次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辛安。而辛安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介入她的生活,让她本能的在心底埋下了一丝似有若无的亲近感。随着辛安的问询,帮助朝颜回忆起过去的记忆,以及一直压抑自己寻求母爱的情绪,导致朝颜产生了依恋,以及移情。
但因为辛安突然解除咨询关系,并将她推向另一位咨询师的行为又唤起了她内心被抛弃的情绪。而朝颜遭遇的抛弃分为幼年时期母亲的抛弃以及金主的抛弃,比起幼年时期被母亲抛弃的情节,辛安将朝颜推给张澜欣的行为更大程度上像金主将朝颜送上另一位男人床上的行为。由此让朝颜对辛安又产生了抵触情绪,才会有那次失控。
也因为不妥当的处理让朝颜产生了自尊心被伤害的情绪,才有了那晚不太愉快的谈话。
这是辛安分析了大量国内外的病例,结合朝颜的经历所能得出的最合理的解释。那么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是让朝颜借此宣泄那些压抑的情绪,充分表达的自己的思想情感和内心活动,并从这样的情绪彻底走出来。并且接受张澜欣的心理治疗,渐渐走出抑郁症的心理障碍状态,回归正常的生活,到时候一切就可以回归到应有的正轨。
之前她也确实受到了朝颜这样情绪一定程度上的影响,才导致她不能客观的分析朝颜的情况,
只是下意识觉得那样的关系并不适合继续咨询关系才态度强硬的切断。但正也因为这样的方式导致朝颜受到了二次伤害,她该更细致一些的。
或许是一直没有接触二十岁以上病患的原因,让她在对于朝颜这件事情上欠缺了许多考虑。像她最近手中的傅以初也好还是叶池佳也好都有至少一位亲近的生活陪伴者,但朝颜并没有,甚至这样的角色都是由她来临时扮演的。
辛安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时候也忍不住自嘲了一番:一向推崇职业素养的她有一天也会失误。不过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张澜欣,将朝颜的情况向她说明了一番。张澜欣就朝颜的病情给出的意见是辛安依旧以这样的移情关系作为朝颜的生活陪伴者,必要的时候会让她出面来帮助朝颜得以走出困境。在朝颜走出困境之后,这样的关系也就彻底结束。
因为对于更改朝颜咨询师这件事情的处理不当,让辛安对于朝颜怀有愧疚,面对张澜欣这样的提议只迟疑了一小段时间也就答应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直到牧野传来消息:他的母亲病逝了。
前段时间就是因为母亲病危,牧野去了医院忙前忙后地照顾,但因为实在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最终与世长辞。作为牧野诊所的医生,辛安等人自然需要去参加葬礼。
辛安去参加葬礼那天,朝颜也要求同去,并给辛安看了葬礼的邀请函。虽然辛安不太赞同,但这也是朝颜直面痛苦回忆的一个机会。毕竟当初将她送上另一个男人床上的金主是牧野的父亲。
如果不让朝颜去面对这些回忆而只是让她一味地逃避这些事件,压抑这些情绪。那么这些负面情绪就会像是积压在朝颜心中的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就会将朝颜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理秩序崩坏,对她的内心造成不可控制的伤害。
最后她还是尊重了朝颜的建议:“好,但是如果你出现了任何不适一定要立刻找我,不要独自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情绪,好吗?”
朝颜看着她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怀疑,辛安向她伸出大拇指,对着她晃了晃:“你看,章还在,我说话算话的。”
得到了朝颜的承诺,辛安开着车带着朝颜到了牧野母亲的葬礼现场。朝颜穿的是黑色的礼裙,为了遮挡面容,带着墨镜和一顶黑色的礼帽。辛安则是穿得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
到墓园门口的时候,牧野已经在那里等待着她们,看见朝颜也来了,只是扫了一眼,没再说什么。辛安先是安慰了牧野几句,便带着朝颜打算去为牧野的母亲献上一朵白菊花,送她最后一程。不过就在朝颜想要上去鲜花的时候,手中的花被牧野抢过去了,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朝颜看了看空着得双手,有些无所适从:“我只是想给夫人送一朵花。”
“我让你进来已经是底线了。”
牧野的嗓子有些哑,眼底泛着乌青,脸上也已经有了一层胡茬,有着难以掩饰的深深的疲惫感。见朝颜依旧坚持,已经有些压不住火气:“你还想怎样?当初是你要我救你的,我救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妈都死了,你还要到她面前来给她添堵吗?”
“牧野,这是在葬礼上,你这么大声喧哗是要你母亲不能安息吗?”这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辛安感受到自己的衣袖一紧,被身边的朝颜拉住了,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什么?你是最没资格质问我的!怎么,打算把家里那几位天天打麻将的姨太哪个扶正啊,还是你要扶正她?这个戏子?呵,老牛吃嫩草还真是吃得一点也不害臊啊。”
牧野语带嘲讽,面露讥诮,潜台词不过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活得好好的没有陪着母亲一起下地狱,现在又来标榜什么深情人设。安息?怕是你在这里,母亲最不能安息。
“啪。”一个巴掌落到了牧野脸上,“我平日里教你的教养呢?都被狗吃了吗?你再继续无理取闹就给我出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牧先生的手指着墓园出口的位置,面露厉色。
牧野的脸被扇得偏到了一边,脸上很快显出一个巴掌印,他吐了口唾沫出来,带出了丝丝血迹,满不在乎地说:“走就走,早八百年就不想和你有什么破关系了。”说完便义无反顾走出了墓园。但他的背影看起来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决绝果断,仿佛这个转身的动作已经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辛安在旁边默默看完了全程,朝颜拉着她衣袖的手越发地收紧了。
“颜颜……”
牧先生刚打算走过来,朝颜惊恐地躲到了辛安身后,口中喃喃自语:“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我不要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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