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路灵假装毫不在意，夜里却弓着身子躺床上想个不停。
原本空空的浏览记录也被覆盖。
-她这样算是喜欢我吗？
-我感觉我的同桌好像喜欢我
-玩真心话说的一定是真话吗？
-高中生以学习为重，无法言说的喜欢
-不说喜欢，直接说爱你，姬达狂响曲
路灵遇到了世上最难解的题，大晚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试图确认对方想法的少女心事。
后来想也没想通，被困意席卷的路灵看了一眼黎月宜回复的消息沉沉地睡去。
她说：晚安。
第二天清早，路灵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她随意将头发挽在脑后，准备打一盆清水洗脸。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那是妈妈的房间。
头发都没挽上，路灵拔腿就往那房间跑，头发散落一地，就连本来的粉色小熊发绳也滚落在地。
路灵顾不得头发，也顾不得发绳，心急如焚，心都揪着止不住的担心。
“妈妈，妈妈怎么了？”
“好像是扭了。”
语气关切又着急，路灵顺势将路清连扶到床上，顺手还拿个枕头给垫着。
路清连咬着牙的模样看着就很疼，但她在路灵面前，还是强颜欢笑。
路灵看得出来，路清连忍得很勉强很辛苦。
“妈妈，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一听到去医院，路清连恨不得扶着腰站起来，她这几年存了一些钱，攒下来都是给女儿当学费的，去趟医院随便检查一下都得用掉小几千。
那都够路灵一学期的学费了。
“好了，妈妈没事了，你赶紧去学校吧。”
“就摔一下坐地上了，能有多大事？”
“你妈我什么事没经历过，你就不用再操心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路灵往外赶，哪怕疼得她都要发出声来。
“妈妈，这种看不见的伤可大可小的，我们去看看吧？”
“你是在担心没钱吗？寒假学校不安排补习的时候，我就去做家教，一天一百不成问题的，我可以多上几堂课。”
“妈妈，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有一天赚了800.”
路灵识图用理性分析以及感性的劝说来唤起路清连的记忆。
有一天，路灵天不亮就给一个美术生补了一上午的文化课，下午的时候，给一个皮得不行的初中小男孩补习英语，差点没被人用玩具砸出去，晚上是给小学生当托管，晚上的时间比约定好的晚了三个小时，最后那位妈妈补偿了路灵一百，于是那天路灵赚了800块。
回到家，路清连看到路灵手臂上的伤痕，心疼地抱着路灵就哭。
“都怪妈妈不会识人，害得你小小年纪就要感受这个世界的艰辛。”
路灵回到家已是深夜十一点，早已十分疲倦的她，连落泪的劲都没有。
这样的800块来之不易，路清连连连把路灵往外赶，作势就要关上房间门。
“你上学去，我不要你管。”
门啪地关上了。
路灵在外不停地拍门，声音都有些哑：“妈妈，开下门！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求你了妈妈……求你了”
不管怎么呼喊，里面的人一点动静都不出，整个空间只能听到路灵脆弱无助的呜咽声。
这样路灵更是害怕。
完全收不到一点回应。
她知道这是妈妈恼她不听话，所以故意一点反应都不给，路灵两只手轮流擦泪水，手臂上早已经是湿痕涟涟。
路灵还是赶去药店，将这周的零花钱全部倒了出来，买了一盒膏药。
再急匆匆跑回家里。
“妈妈，你听听我，药我放门口了。你记得用，我去上学，我乖乖的。”
“你不要这样吓我了。”
“妈妈，我乖乖的。你也要听听我啊。”
平时路灵都会预留充裕的时间走去学校，今天发生点意外，更是进进出出搞几趟，时间有些紧了。
早读的时候，老班站在教室正门口一个一个清人，铃响的时候，他正计数到59。
差一个。
“谁还没来？”
“什么时候了，能不能紧张起来？”
“是不是胖龙同学睡过头了？”
早已不是最后一排的胖龙同学，弱弱地举手：“我在，老师。”
“那是谁没到呢？”
老班将整个教室的人翻来覆去清了好几遍，也没想到是谁没来。
路灵一路小跑赶到学校早读时，已是迟到一分钟。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迟过到。
破天荒的头一回。
就连站在教室门口的老板都震惊到把眼镜摘了再细看，发现是三好学生路灵，脸色稍微缓和，只装作冷声说：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路灵低着头早读也是魂不守舍，一开始把生物随身学小册子给拿倒了，然后更是当着英语老师的面读起了阿房宫赋。
声音哑哑的，混在其他人的朗读声中，很难听出和平时的差别。
但人的状态说明了一切。
就坐她身旁的黎月宜很难不发现。
哪怕是再迟钝。
“路灵，你怎么了？”
路灵不敢抬头，连偏头的动作都不敢，只默不作声地摇头。
一上午，路灵没有说过一句话。
黎月宜试图回想书中剧情，可是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有一种感觉，她再多呆几天，她连余野是书中男主角的情节都会忘记。
不知道路灵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十分不好，以前的路灵温温柔柔坚韧不屈，现在的路灵，瘦小的身躯尽显一种破碎的割裂感。
惹人心疼。
就算是路灵这个直脑子都能意识到。
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奔向饭堂。
路灵却直接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闷声不响地抱着手臂就倒。
“你不吃饭吗？路灵。”
看见路灵这样，黎月宜询问的音量都不算太大，语气轻柔到很像知心大姐姐。
路灵仍是摇头。
她吃不下，没心情。
都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
而且，她也没钱。
路灵很少去药店，小感冒什么的她扛扛就过去了，妈妈也不常用药，所以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清早去药店时，药店的老板单听了她描述的症状，就给她推荐了最高一层货柜的药品。
“这一区全是膏药，要是说缓解效果的话，上面那一盒是最好的。”
“我看你还是个学生，就算你便宜点吧，一百六。”
“我前天卖人还买两百的。”
“主要是效果确实不错，不然我也不会推荐给你。”
路灵没时间管价格，满脑子都是老板说的效果不错，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膏药真能够舒缓妈妈的疼痛就好了。
路灵将那为数不多的纸币全给老板了，手心里只剩几枚硬币。
黎月宜本来都走到后门，准备给路灵先买点吃的垫垫，而后再去饭堂，随便给自己买点。
可她刚一走到后门，她就听到了止不住的哭泣声。
是路灵她在哭吗？
不是不相信路灵在哭，而是黎月宜很难将路灵和哭这个动作联系在一起。
她可是天之骄女路灵啊！
唯一可能的原因，黎月宜只能想到路灵的原生家庭。
那种止不住的哭泣声，来得突然而且情绪十分充盈，站在后门的黎月宜都能感受到路灵的悲伤。
要是她记得原文剧情就好了。
安慰人也能有个方向，不会像现在一般无助地站在路灵身后，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路灵哭得背脊小幅度上下起伏，连同她的马尾也晃动着，只要一想起妈妈疼得强颜欢笑的模样，她的心被悲伤包裹地满满的，几乎透不过气。
她也根本感觉不到，有人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妈妈年轻的时候，太过相信男人嘴上的真心，抛却一切阻碍奋不顾身和人闪婚，换来的是男人赌博欠下的债务，家里只要看得中的，那些人全给抢了去。
路清连带着路灵东躲西藏，每年都要搬几次家，听说最后他父母闹出人命，这个催债的才稍微停了一段时间。
后面路清连从早忙到晚，只为了给女儿存学费，身体也是每况日下。
也是今早，路灵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担子压在身上的感觉。
因为，妈妈摔在地上，半天没法靠自己的支撑起来，路灵给她提供力，她才颤颤巍巍地坐起，刚扶到床上的时候，她似乎不知道那么疼，呀的一声疼得喊出来。
自责与担忧占据了路灵的心。
她恨自己没用，连买第二盒膏药的钱都没有。
黎月宜还是没忍住拍了拍路灵的肩膀。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的吗？”
路灵像是被吓到，吸了吸鼻子，说话嗡声嗡气的：“啊，你没去吃饭吗？”
那她在这看了多久啊？
路灵刚被吓住的泪水又掉出两行。
本来自己躲着哭哭，哭一阵就好了，只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手段而已。
但是要是在最不想被看到的人面前哭哭，那种感觉就像是公开处刑，不仅没有使情绪得到纾解，反而在亲近的好友面前更是收不住。
路灵就是典型的这种。
在她很在意的人面前，那人不说话还好，一关心安慰，路灵整个泪崩。
掉出两行清泪之后，就像止不住一般，哗哗直流。
黎月宜被这势头吓到，原本安抚路灵的手瞬间收了回去，尴尬地伸回口袋里去。
中午吃饭的时间不长，因为学校统一供应，所以只设置了不到一个小时。
路灵单是坐在教室里哭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想回去看看妈妈怎么样了，不然她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上课了。
她总觉得，妈妈是怕耽误她学习，所以咬着牙挺着。
“黎月宜，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路灵揪着黎月宜的袖角，满眼都是模糊的泪水，她哭得鼻头红红的，惹人怜爱。
因为怕这忙和余野有牵扯，所以黎月宜没有一口答应。
她站在原地想，想要等路灵说出具体事件再答应。
她可以帮路灵，但是唯独不能打着帮路灵的名义反而却害了她。
如果哪件事不小心触碰到原书情节，形成多米诺骨牌效应，那她肯定成了大罪人。
她会恨死自己的。
“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下你的小电车？”
居然只是这个。
黎月宜从桌肚里掏出车钥匙，一下就塞到路灵手里。
没几秒，她又自己掏了回去：“算了，我送你吧。”
“你这脸红红的，待会交警姐姐还把你拦下来了。”
路灵哭久了，大脑有些宕机，这个时候完全听不懂黎月宜的冷笑话，依旧抬头疑惑不解地看向她。
“怕他以为你喝醉了，要你吹气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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