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风仪的阵法十分诡异,灵力无法穿透,她在雪地里行走,身体上的疲惫与心理上的焦急如同火焰,炙烤得人昏昏沉沉。且在没有计时漏刻或者线香的情况下,疲惫的情绪很容易让人产生时间上的错觉。
但时而传来的竹叶声,又让她确定并没有离开幽篁院。
假若时间真的过去了一昼夜,穹灵一定已经用尽办法寻到她了。穹灵没有出现在她眼前,那么她被困的时间就绝对没有超过两个时辰,这是他们之间的信任。
头脑沉得有千斤之重,压得她想要躺倒,突然,她似乎听到了李白也的声音。
那声呼喊拉回了她头脑中的一丝清明,真是奇怪,风仪心中思量:李白也在碧血山偷袭我,今日又把我引回府里,导致我被玉黎暗算,现在这般焦急地唤我名字,像是害怕我有什么闪失似的,又在耍什么花样。
呼唤过后,风雪似乎更加肆虐起来,绵密的大雪从四面八方咆哮着拍在风仪身上,密密匝匝,几乎要在她身旁筑成雪墙,好把她困在里面。
寒冷如同冰锥扎进肺腑,每次呼吸都有冰渣子顺着鼻孔钻进血管,疼得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种冷有些邪气,像地下墓穴里春尘的诸位转世发狂时,不分青红照白地发泄出的冰冷怨气,不是真实冰冻的寒冷,是阴气所致。
莫非这所谓的无法之地是由于玉黎的怨恨才形成的?她竟然死了吗!
从不多的接触里,可以知晓,玉黎信奉嗣月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俗,她最初的打算就是献祭风仪,忍辱偷生在王妃身边,希冀王妃同意她的计划,并从王妃那里获得同往长生殿的方法。
一个母亲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呢,于是她的心愿落空。但她压在心里对于家园毁灭的恨需要排解,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出,哪怕死也不能让毁灭嗣月族的人好过。
风仪没有做过对不起嗣月族的事情,但是她的父亲东极王收服嗣月族,将他们迁移离开东海之滨,禁止他们祭祀神明,她只是代父谢罪。
阴魂作祟!风仪很快作出判断,不是真正的无法之地,大概是一个比较强大的法阵之类的东西。
先升起一个灵罩护住身体,抵挡风雪,她再次检查身上的物件,确定没有可以布阵或者除邪之物。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人的血最为纯净也最为邪恶,端看什么人用在什么地方。她记得《太玄天地感应集》上曾记载,人身乃是世间万物里最为纯洁之物,也是最为阴邪之物,血气更甚。
纯洁之处在于人身不必吸纳灵气,人便有生命、灵智,强大入神明失去灵气的滋养,也难苟活,由此可见人身的强大之处。
而阴邪在于,血气一旦离开身体,便属于无主无灵之物,没有是非观念,很容易沦落为脏物,非常适合炼制邪门法器害人。
也许可以用血气制作破除风雪之中的阵法,不过要首先要保证它不会被玉黎的阴魂污染破坏。
这也不算难,她划破手腕,一线血倾洒出来,随着鲜血喷涌而出,同时也释放出一团灵力。灵力被风仪画成符箓,符箓紧紧包裹住血珠。
金黄与殷红交织在一起,在白色天地里飞舞,像是一朵有着金色叶脉与根茎的红花,最终几经变换形态与生长,变成一羽散发着金光的红色羽箭,穿透风雪,射进真实的世界中去。
灵力几乎完全被风雪耗尽,鲜血冲出无法之地后,迅速凝结成冰状,在晨光的照射下,如同红色的宝石耀眼夺目,最后坠地,碎成几截,静默地躺在雪白的地面,等待灵力完全散尽,符箓失效。
最开始,李白也将它们当做是风仪与玉黎争斗受伤留下的血迹,盯着它们细细观察之后,他终于发现了吊诡之处,血迹既不像是喷洒而成的,也不像滴落而成的。
他不是修士,身上的那点修为不过是无聊时,跟着王妃打发时间修炼出来的,他更多的兴趣在于练剑,所以并不能怪他没有明察秋毫。
一双眼睛几乎贴在雪地上,才得以看清几缕细过发丝的微弱灵力。
此时李白也福至心灵,从蓝小花里摸出一块糕点轻轻丢上去,糕点眨眼之间直接消失。
当真不是一般的血污!
要把《太玄天地感应集》放到上面试试吗?李白也不禁犯难,如果发出信号的是风仪,把书放上去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这是玉黎留下的,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怎么办呢?
看着这串稀碎的小小血珠,晶莹剔透,宝石一样在雪地上映出淡淡的粉色。
想事出神之际,李白也莫名地伸出一根手指,要去摸血珠,只是手刚放在血珠上方,便觉有狂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涌来,被风吹起的雪像沙尘一般迷眼。
他咒骂着起身,扭头一看,风仪正捏着被他传送过来的糕点,看傻子一样地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一眼。
瞧见他手里握着的蓝小花,风仪并不担忧穹灵遇险,而是终于明白为何是他来了,她对穹灵有充足的信心,相信一定是发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他脱不开身,才指派李白也来的。
“你真的有点笨哦,李白也!”她毫不客气地说,已经传送过糕点来,当然应该清楚这是个微型传送法阵,而他竟然把自己给传送过来了。
李白也尴尬一笑,正要开口,却被风仪打断:“你最好现在跟我讲明白,否则我直接杀了你。你知道的,这里类似于无法之地,你死后,就算在这里孤独地躺上一千年也不会有人发现。”
李白也:“......穹灵希望我告知你,去月坡庙等他。”
这句绝对是真话,毕竟他们才从月坡庙里出来,其他人不可能知道他们去过这个地方。那里有母亲的前世,他让她去月坡庙等着,一定是有了解脱阴灵的办法。
从李白也手上接过蓝小花,她允许他在灵罩中躲避风雪,并问道:“为何要去月坡庙,他在做什么?”
神色复杂地瞧一眼认真翻书的风仪,李白也努力克制情绪:“母亲不是生病去世,是被白恒所害。”
翻书的手顿在半空,风仪双眼盯着满是图画的书页,眼神却失了焦。
良久,她回神抬头看向李白也:“他没有理由害母亲,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让我相信你说的话。”
“碧血山刺杀,我又有什么理由杀你呢?”李白也讽刺自嘲,“一旦你入落金城为质,对于皇帝来说,你与母亲两人中活一个就够牵制王爷了。据我所知,皇帝不会留下母亲的命,所以我才会赶在你入京之前行刺。”
下面的话不必再说,不言而明,白恒从李白也的刺杀行径中看破了他的意图,所以他出手了结王妃的性命,来确保风仪可以顺利入京。
再往下,风仪不敢多想。啪!她合上书,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冷冷地道:“穹灵去找他了?”
李白也点头。
点燃一支檀香,风仪掀开眼皮上下打量了这个所谓的义兄一眼,心中愤恨:他对母亲忠心耿耿,可以为了母亲杀我,但是真的太愚蠢了,假如他早点说明皇帝只会在我与母亲之间留一人活命的事情,而不是像个莽夫一样行刺,也不至于被白恒看穿意图,害了母亲性命。
他早点言明,总能想到解决办法,再不济风仪拖着不入落金城,狗皇帝又有什么办法呢,根本不敢动王妃一根头发。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闭上眼深呼吸,极力敛下怒火后,缓缓睁开薄雾弥漫的双眸,声音冷淡地命令道:“一只手拿着,另一只手伸出来。”
此情此景,李白也心跳如擂鼓,他不明白,为何风仪没有发怒,仅仅是延续了往日里的冷漠,他竟然心生惧怕,这种感觉和先前穹灵很有礼貌地拜托他寻找风仪时一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威慑,让人胆寒。
他左手拿香,右手摊开伸出。风仪指尖利落地在他手腕处划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如注。李白也吃痛,皱着眉头才要惊呼,对上风仪冰冷似霜刀的目光后,立刻委屈地咽下所有不满,动也没敢动一下。
这些血并没有白流,风仪以指尖做笔,鲜血为墨,辅以灵力调和,开始画符布阵。
以生人为阵中,画压邪祟、退阴魂、除邪灵、破迷障符箓,镇压八方,并以灵力互联,形成一个疏而不漏的破除一切阴魂制造无法之地的强**阵。
“好了吗,我的血要流尽了。”李白也脸色煞白,脸色发青,人也摇摇晃晃,眼皮沉重,很是困倦。
“马上就好,你坚持一下。”虽然厌恶他的蠢笨,风仪却并不想要他的命,所以并没有胡乱浪费他的血,只是没想到一道血符竟如此复杂,耗人费力。
但她心中也有些庆幸,幸好没有用自己的血来布阵,否则一旦昏倒,恐怕性命担保。
扑通,法阵还没完全连接完成,李白也承受不住,终于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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