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予倚在廊下,远远瞧着叶晚绾一瘸一拐地走进府门,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她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侧头对身旁的侍女低声道:
“我这四妹妹真是罪有应得,话说她整天和那新买的小厮在一处,上回听婢女说还是那奴才亲自给她背回来的,真是伤风败俗。”
叶梨予说着眸中骤然一亮:“说起来,那奴才生得倒是不错,莫不是被她养在身边的男宠?”
她顿了顿,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低声喃喃道,“若是如此,倒是有趣了……”
她心中已然萌生出一个念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
这日叶晚绾百无聊赖躺在藤椅上读着新得来的话本,忽见一道暗影笼于书页。
她放下书却见云婷红着眼圈立于跟前,泪痕犹新。
云婷一言不发噗通跪地随即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请求道:
“奴婢幸得小姐赏识得以在首辅府做事,这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昨日家中人来信说奴婢父亲突然生病去世,奴婢还请小姐可许两日假,让奴婢得以送父亲最后一程。”
说着便又不停地磕头。
叶晚绾见状连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但云婷的额头早已磕破了皮流出点点血珠。
叶晚绾心疼地拿出手帕轻轻为其擦去血迹:“你若想请假回乡告知我一声便是,何必非要作践自己。”
“多谢小姐!”
云婷没想到小姐竟如此好说话,泪中忽绽笑颜,又要再拜,却被纤纤玉指拦住。
“去我屋里拿两瓶金疮药,小姑娘若是脸上留了疤怪难看的。”叶晚绾温柔说道。
“小姐恩德,奴婢来世结草衔环也难报万一!”说罢云婷雀跃而去,裙裾翻飞如蝶。
叶晚绾望着那单薄背影,思及少女髫年入府,再见亲人竟是阴阳两隔,不由得鼻尖发酸。临行时又给其添了五十两雪花银,权作盘缠。
可七日过后叶晚绾仍未见云婷归来,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青川,你可只有云婷的老家在何处?”青川是和云婷一同入府的侍女。
“回小姐,云婷的老家就在都城的边境。”青川回道。
那不应该啊……叶晚绾很困惑,既然云婷家离这不远,两天时间也足够回府,怎得七日了也不见踪迹呢?
难道是趁机逃走了?
但是叶晚绾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云婷的卖身契还在府内,若是贸然逃走被抓回来是会被打死的,她没这个胆量。
于是叶晚绾便命几个身手的护卫去寻云婷的踪迹。
不出一日护卫便押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并一瑟缩妇人回来。云婷衣衫褴褛,露出的腕子上尽是淤紫。
“小姐……”见了叶晚绾,云婷顿时泪如雨下,叶晚绾心疼地看着她受尽欺负的样子扭头向护卫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小姐,奴才按照小姐的吩咐去找云婷,到其老家时却只见这妇人。”说罢便指了指地上卑微跪地的妇人。
“她自称是云婷的母亲,她说云婷给父亲送完终之后便离家了,她也不知云婷的去向。可是就在奴才准备离去时发现这草屋内隐隐有少女的闷哼声。
于是我们不顾妇人的阻拦根据声音的来源打开其地窖发现云婷竟被封着嘴绑架在地下。”
待护卫汇报完毕,叶晚绾狠狠地瞪了这蛇蝎妇人一眼不解问道:“你为何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捆绑起来?”
不待妇人回答,云婷便带着哭腔委屈回道:“回小姐,她不是我的生母,她当初勾引我的父亲谋害我的母亲,而今我回家时她又吞下小姐给我的白银,她把我捆绑起来就是我想把我卖给窑子换钱。”说毕她已泣不成声。
“你这妇人竟如此狠毒!”叶晚绾指着那妇人骂到。
“小姐休要听这小丫头胡言乱语,枉费我辛苦把她拉扯大,绑着她不过是之前云婷顶撞了几句想要训诫她一下罢了,就是训诫一下。”妇人反驳道。
叶晚绾当即掀开云婷袖管但见胳膊上纵横着乌紫鞭痕,竟无一块好肉。少女冷笑问道:“这也只是训诫一下?”
妇人见状瞬间泄了气。
“来人!将这毒妇杖打五十大板,丢到没人的地方让其自生自灭!”说罢在不待妇人求饶,她已被拖了出去。
祁佑安在院口听着妇人的求饶声向内窥伺。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云婷此刻已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谢恩。
叶晚绾想扶她起来,云婷却执意跪地眼角流下感激的泪水:“奴奴婢原本以为不会有人在意奴婢,奴婢会像砧板上的鱼肉般被卖掉。没成想小姐如此宅心仁厚,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今生今世,不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的。”
说着她又连磕了几个响头。
“好啦快起来吧。”叶晚绾扶起哭得面目全非的人,温柔说道:“你既在我身边伺候,自然就是我的人,要处置也是我处置,哪轮得着旁人?”
“奴婢这辈子就待着小姐身边,哪也不去。”自从母亲死后,这是云婷第一次感受到被关心的滋味。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在少年耳中。
看来这大小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卑劣,他想。
……
一月后的清晨,叶晚绾朦胧睁开眼时,窗外洁白一片,再睁大双眼时看清外面竟原是被大雪覆盖。
下雪了!
叶晚绾之前下凡见过雪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如今看着外面鹅毛大雪,她内心激动不已,立刻从床上蹦起,夺门而出,来到院子里张开双臂感受霜雪。
院子里,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像一只欢脱的野猫,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意。
祁佑安倚在门边若有所思的审视着雪地里跳脱的少女。
云婷见少女单薄的衣衫忙把厚貂衣披在小姐身上。
叶晚绾冷冷地打了喷嚏后才乖乖回屋。
在临回屋推门前,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边,瞥见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寒风呼啸,雪花纷飞,少年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心下一紧她淡淡开口:
“从今日起,你不用再守门了。”
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推门而入,动作干脆利落。
祁佑安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内心困顿。他越来越不懂这位变化多端的大小姐了。
祁佑安仰头看着漫天飘雪,如同无数细碎的刀刃,割裂了他的思绪,将他带回了那个刀山火海的一天。
那天的皇宫,血流成河,哭声震天。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人,手持利刃,毫不留情地屠戮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
祁佑安亲眼目睹了那一幕幕惨剧,亲耳听到了那些绝望地哀嚎。
而他之所以能从其利刃中保命,不过是因为那个人需要一颗棋子,一颗可以用来牵制、拉拢各方势力的棋子。他成了质子,成了那个人巩固权力的工具。
想到这里,祁佑安的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小姐小姐,大少爷回来啦!”侍女兴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晚绾蹭得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原身自身的情感在作祟,明明她和叶珩相识不久,但是却激动万分。
她连忙夺门而出,一抬眼便远见院前站着手拿包裹的叶珩正笑容满面宠溺的看着她。
“哥哥!”叶晚绾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憨,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他。
叶珩还未反应过来,她已扑进了他的温暖怀中。叶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冲力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随即失笑,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语气温柔而宠溺:
“让哥哥看看你长高了没?”
叶晚绾后退几步,转了转:“我当然长高啦,我要长得和哥哥一样高!”
叶珩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那你这头小馋猪可要多吃点,回屋看看哥哥给你带什么了?”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包裹。
看着满桌的糕点小吃,叶晚绾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不顾形象的徒手抓起糕点塞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品尝,眼角散发出满足的愉悦。
“你到底是谁?”
叶珩拄着桌子忽然开口,面上温柔却带着寒意。
叶晚绾的动作骤然一滞,口中的糕点还未咽下,便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上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难道他看出自己并非真正的叶晚绾?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缓缓抬起头。她故作镇定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嘴角扬起一抹俏皮的笑意回道:
“我是你爹。”
“你这臭丫头,半年不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连哥哥都敢戏弄了。”叶珩说着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叶晚绾疼地捂着额头,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眼中却闪过一丝释然,可算蒙混过去了。
她低下头,假装专注于桌上的糕点,手指轻轻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借此掩饰自己的情绪。
叶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带着几分感慨:“半年不见,我的妹妹似乎长大了不少,好像变了一个人。”
“那当然,我现在可是大姑娘了。”叶晚绾故作轻松,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叶珩闻言,轻笑一声调侃道:“是啊,绾绾长大了,母亲也该开始筹谋着给你找夫家了。”
叶晚绾知道自己的夫家是那个撞倒自己的江令舟,但这婚结不成也不必担忧。
“绾绾可有心仪的人?若是有,哥哥定帮你在父亲面前说好话。”
叶晚绾故作思索地托着下巴:“心仪的人?那就算是屠夫、小厮,甚至是罪犯,也可以吗?”
“那不等父亲,哥哥就先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乱跑。”叶珩故作严厉地说道,然而语气中却掩不住浓浓的宠溺。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叶晚绾的脸颊说道:“不过你放心,哥哥会尽量在门当户对的人中,替你选一个你心仪之人。”
叶晚绾撇了撇嘴,正要反驳,却听叶珩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提到屠夫、小厮这些不相干的人?该不会……你真有心仪之人了吧?”
“没有!”叶晚绾连忙摇头。
叶珩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故作沉思状:“屠夫、罪犯这些你自然是接触不到的,至于小厮嘛……”他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你该不会喜欢那个买来的奴才吧?”
他口中的“奴才”,正是祁佑安。
“怎么可能!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叶晚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鼓鼓地看着叶珩。
叶珩却不为所动,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小厮确实生得不错,若是你真喜欢他,偷偷收作男宠倒也无妨,只是别太入心。”
“男宠?”叶晚绾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她没想到,这凡间的风气竟如此开放,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如此坦然。
她这一愣,落在叶珩眼里,却成了默认。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妹妹终究是长大了,情窦初开也是人之常情。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调侃:“放心,哥哥会替你保密的。”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只留下叶晚绾一人呆坐在原地,不明所以。
叶珩刚踏出房门,便见祁佑安正低头洒扫庭院。他脚步一顿缓步走了过去。
祁佑安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见是叶珩,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低眉顺眼地行了一礼:“拜见大少爷,请问有何吩咐?”
叶珩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厮。祁佑安身姿挺拔,眉目如画,即便穿着粗布衣衫,也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叶珩心中不由得暗叹:这般人物竟是个奴才,可惜了。
他沉默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没事,你……平时多顺着点绾绾。”
说罢,他伸手拍了拍祁佑安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祁佑安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看着叶珩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他暗自思忖:叶晚绾难道向她兄长告状了?可看叶珩的神情,似乎又不像……
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多想,继续低头洒扫。然而,手中的扫帚还未挥动几下,便听到一声尖锐的呵斥。
“喂!这块地都要被你扫成镜子了!”
云婷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她对这个新来的小厮早已不满,洒扫擦拭样样不行,简直像个少爷命,奴才身。
祁佑安抬起头,神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他确实不擅长这些粗活,毕竟在皇宫时,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何时轮到他去伺候别人?
云婷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之前没在别的主家干过活吗?怎么像个傻子一样,若你再这么糊弄,我定要告到小姐那儿去!”
祁佑安依旧沉默,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心中虽有些不悦,却也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宜与下人起冲突。于是,他低下头,继续挥动扫帚,动作虽笨拙,却比之前认真了许多。
云婷看着这笨拙样气不打一处,干脆扭头不看他,回屋去伺候小姐。
自从上次落水后,小姐的性情仿佛变了一个人。虽然依旧是那副高贵冷漠的模样,但对待下人却宽容了许多。
云婷以前伺候小姐时总是战战兢兢,生怕稍有差池便惹来责罚,如今却觉得轻松了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这一日,云婷端着茶盘走进小姐的闺房,脸上却挂着一副闷闷不乐的神情。叶晚绾见她这副模样,抬眼问道:
“谁给我家云婷气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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