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强恰逢休息,一回家就躺在炕上假寐;不一会儿,炕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马秀兰听见声音,放缓脚步去了厨房。
刚准备做饭,张贤带着江远山进了家门。
“秀兰,做饭呢?”
“呦,哪阵风把你们刮过来了?快进来!”
马秀兰用围裙擦了擦手,掀起门帘,热情的招呼张贤等人进屋。
一进门,一个老式的棕黄色面柜映入眼帘,面柜上面放着水壶和杯子。
马秀兰准备泡茶,却被张贤拦了下来。
“不喝不喝,别倒了,我们吃过饭来的。”
“唉,那茶不喝,水得喝啊!”
马秀兰倒了两杯水,拾了一碟自己家做的油饼。
油饼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
前一天面粉里加入上次做馍留存的一小块发面,温水和面。
第二天把发好的面倒在案板上,揉至表面光滑;取一小块、揉成长条,切成小剂子、擀至圆饼、中间取洞。
起锅烧半锅油,等油温适当,依次下入前面准备好的小圆饼。等小圆饼两面焦黄,捞出,撒上白砂糖。
张洼村一带逢年过节吃的油饼就做好了。
现在条件较以前来说相对好一些,正好掌柜的今天来,马秀兰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做油饼。
前面才收了尾,现在正好拿出来让张贤他们尝尝鲜。
“呦,秀兰,新做的馍啊!”
“那可不呢!刚刚还心里嘀咕你腿长呢,前脚刚做好后脚你们就来了!”
“那不巧了吗?”
说着,张贤递给江远山一个馍,自己也拿起块馍。
“嗯,这是去年你家的菜籽油吧!这刚做好的馍就是不一样哈!暄软有嚼劲!”
张贤一边吃馍一边赞不绝口,江远山也暗自觉得选马秀兰做张洼村的厨师真是选对了。
在堂屋假寐的张文强,在马秀兰刚出门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懒得动。
听见厨房有交谈的声音,张文强披上衣服准备去看看。
不料一到厨房门口,就听见他们在商量事情。
张文强一听,脾气立马上来了。
“我不同意搞什么饭堂,搞什么小饭桌!反正秀兰老老实实把我家的一亩三分地照顾好就行了!”
见来人,张贤起身。
“咦,这文强,商量的事满!咋一张口就不同意!你先等我们说完你再说同不同意不就行了?”
“那没商量的余地。”
张文强一边给张贤等人发烟,一边严词拒绝。
张贤见张文强软硬不吃,看了眼马秀兰,准备带着江远山出门。
“大兄弟,你到底哪里不同意啊?”
江远山有些纳闷。
“你家媳妇做饭,你家老人和小孩免费吃,别人来你家吃饭要交钱。如果你觉得来你家吃饭不好,我们也可以换地方,这啥都可以商量嘛。况且你老婆做饭我们也给她发工资。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你哪里不满意说一说嘛!”
见张贤身旁的人穿着朴素,张文强隐隐猜到他可能是驻村干部。
但张文强不想给江远山这个面子。
“我就直说了吧,明明国家对于农村大学生的补贴有很多项,什么只要一考上大学就有补贴、路费补贴、就业补贴等。那个宝儿现在一个都没享受上。”
听见这话,马秀兰知道她家这位又开始犯浑了。
宝儿有没有钱张文强上哪里知道?马秀兰赶紧走到张文强身边,拍了张文强两巴掌。
“呀!你说什么呢!”
马秀兰给张文强使脸色,张文强装看不见。
他心里憋了口气很久了,正好今天张贤他俩撞枪口上了。
“你们不找些政策帮宝儿一把也就算了。还捣鬼让宝儿承包了村里的梨园,搞得我家这口子天天去宝儿家帮衬。把你们两个坏心眼的杂孙。”
“张文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张贤一听这话,也隐隐有些生气。他们都和宝儿他爸一起光屁股长大,他能不盼着点宝儿的好?
江远山也被张文强这一顿国粹输出骂懵了。
马秀兰见张文强已经上头不知理性为何物了,赶紧左手拉一个右手牵一个。
“张贤,你们先回去。我家这个就爱犯个混病,以前我公公活着的时候,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爷俩还天天干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个食堂后面我再跟我家掌柜的合计合计。这不出门就赚钱的活能到我手里当然好。”
面对马秀兰家从里面关上的大门,江远山看了看自己手里拎着的半块馍,一时还觉得有些玄幻。
张贤叹了口气。
“唉,走吧!”
好好的心情被人冲了一顿,张贤心里也有些烦躁。外加上他的苦心村里人不认可,他的心有些凉。
不过这种滋味只是短暂的划过了一瞬,因为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发生了。
前面因为修路,挖机铲断了给周边农田灌水的沟渠。
张洼村一带降水量少,沟渠平均不深,离地面大概40~50cm;后来沟渠虽然修好了,但可能新土比较疏松,外加老天落了些雨,在水流的冲刷下,没过多久,沟渠局部塌了。
水往低处流。原本灌溉庄稼的水不仅毁了新修好的一截待风干的大路,还漫了几户人家的庄稼地。
幸好是白天,发现的早;不过也稍稍有些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水流带着水泥沙漫进了地里,铺成了薄薄的一层。泥浆混合物经风干后,是另一层意义的水泥路。
受害的农户很生气。
生气的不是水漫进了他的地里,而是水泥把他家地表的土壤板结了。对于一般种地的人家来说,地表的土壤最为珍贵。
俩伙人吵着吵着,谁也不服谁,嚷嚷声越来越大,眼看着双方快要动手,旁边的人开始给张贤打电话。
张贤一到现场,两伙人就是拔剑弩张的状态。还有很多人站在旁边看热闹。
“你们没活吗?全待在这里?”
对比事故现场,马秀兰家就安静多了。
马秀兰把碗递给张文强。
“人家张贤说的话你好歹听一听,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况且也是你一直让我有空多去宝儿家帮帮忙,咋又在张贤面前那个说呢?”
张文强扒着碗里的饭,头也没抬。
“我就是生气张贤他们给宝儿捣鬼的。”
“你生气个啥?宝儿在家照顾张奶奶也没个收入,种梨园一年到头起码也能赚个一两百。”
“反正就是看不惯。”
“你把谁能看惯?”马秀兰也懒得和张文强沟通了。
“你常年不在家,不知道张贤一年到头多辛苦。名义上当个村长,实际一年一千块钱拿不到家里去,家里花销全靠王丽萍种的一亩三分地。就这,村里人还七个不平八个不愤。”
“他爱当呗!”
“呵!”
张文强这句话一出,马秀兰冷哼一声。
“你把锅洗了,我要去地里放苗了。”
马秀兰前两天把她婆婆送到了她大姑子那里,回来就点了些娃娃菜。
趁着现在太阳即将落山,马秀兰去地里把那两行娃娃菜从薄膜里放出来。
一手拎着桶一手拿着小铲子,还没走多远,就听见前面吵吵闹闹的。
“不是你们把水渠挖断,我放水水能漏吗?”
“你看你这个张老三,你咋这么说呢?你放水之前不排查一下水渠好着没吗?你就引水?你这幸好把地冲了,你把谁家房子后墙泡了你可就闯祸了!”
遇到了张贤和村里的张老三对线,马秀兰稍稍扫了一眼,也没往里面凑,径直去了地里。
张老三胡搅蛮缠。
张贤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了。
“现在就说赔偿,人家几家子每家损坏了几颗菜,都在我这里登记了。到时候村委会按市场价赔给她们。你把路毁了,这节路的维修钱你负责拿出来。”
“我拿个屁,我不拿。”
听见这话,张贤鼻孔都大了一圈。
“张贤,你先回家,我来给张老三说说。”
村支书张文俊出面,张贤看了张老三一眼,转身准备回家。
张贤一直低着头走路,没看见路边地里的马秀兰。
“张贤。”
“秀兰,放苗呢!”
淡淡打了个招呼,张贤正准备走呢,被马秀兰叫住。
“你走之后,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商量了一下,他说做也行,先在我们家做,后面看吃的人多可能就要你们想办法了。”
听见这话,张贤浑身来劲了。
“那我们肯定想办法,现在天也黑了,要不你明天来村委会,我们一起签个合同?”
“行。”
马秀兰笑着点了点头。
张贤也一扫先前内心的郁闷,着手给江远山打电话。
张老三也很生气。
前面几天全是红红的大太阳,晒得他地里的菜苗都蔫了。好不容易今天下午准备浇地。还没浇一半呢,老天又开始下雨。刚准备去坝上把水截流断,雨不下了。
那总可以浇地了吧?不料半路水渠漏了。
一个下午啥也没干,全浪费在脚底下了。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还一直有人来和自己吵架。
原本坝上的水就要钱,把路冲毁了、地糟蹋了,还得赔钱。
见到张文俊,张老三也没什么好脸色。
“没事,老三,水渠现在这个地方结实得很,你快去浇地吧!还是明天浇?坝上的水费算大队里的,你先欠着,年底结,不急。”
正事要紧,张老三也懒得张口了。
趁张老三吵架的功夫,地已经被张老大浇完了,张老大也从坝上把水截流断了。
回到家的张老三想想白天的事,主要也是话赶话上头了,现在复盘一下,的确也是自己的疏忽。
只不过刚刚把人架在了上面,人有些下不来。现在自己一个人,吹吹风,人也想开了。
明天还是给张贤他们说个话去。
这边的无头架悄然熄火,那边的摘梨准备逐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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