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是江致捡到。
狗崽出生便被遗弃,流浪在餐厅后巷,被周边其他野狗野猫欺负。
罗威纳犬哪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露出獠牙打回去,无奈狗崽先天发育不足,体力难敌,被揍得浑身是伤,还弄瘸一条腿,窝在餐厅的空调外机下躲雨,最终被偶然路过的江致带去宠物医院。
医生评估后给狗崽动了手术,还算成功,但完全康复至少修养半年,为避免二次伤害,江致为它定做了宠物轮椅,今天才到货。
想不到小狗有自己的想法,死活不愿意上轮椅,趁人不备逃出房间。
时宁赶着去「莉莉」上班,一狠心,忽视掉小狗“快带我走,酷狗绝不坐轮椅”的眼神,将它移交给真正的主人。
江致稍用力,虎口掐着罗威纳的头对向自己,“长能耐了,还去敲别人家的门?”
狗崽自知理亏,丧气地呜咽两声,小爪子蹭了蹭江致胸口。
时宁心软,会因小狗刻意的讨好卖萌动恻隐之心,而江致对可爱免疫,他嗤笑一声,听起来像在嘲讽罗威纳犬,任小狗挥爪挣扎,无情且十分不温柔地给它套上了轮椅。
小狗将幽怨的目光转向时宁。
时宁想笑,强忍住了,摸了下小狗的头转身去上班。
暖房派对因小狗出走被打断,这会儿又闹腾起来,也没玩得太疯,众人掐着点散场,避免被投诉扰民。
只有苏向笛没跟着离开,他大马金刀往客厅一坐,“我今晚住这儿。”
江致:“只能睡沙发。”
苏向笛企图争取:“我可是你表弟。”
江致:“所以允许你住下了。”
换言之,要不是有层表亲关系,沙发都没得睡。
“哥,不能跟人同床是毛病,得治。”
江致懒得理他。
苏向笛饿了,他套着一次性塑料手套,抓了片披萨慢慢嚼。长条灯在他后脑勺照出一圈光晕,看着有些落寞。
江致坐到他对面:“又和家里吵架了?”
苏向笛忽然胃口缺缺,放下披萨,摘了手套:“我爸要给我那便宜哥哥在家办生日宴,在家办就算了,还要用我妈当年造的月季园当场地。”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把他们搭的布置全砸了。”
苏向笛的生母,同时也是江致的姑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生完孩子后身体极虚弱,坐月子期间有个女人找上门,抱着一个比苏向笛还大的孩子上门认爹。
DNA检测骗不了人,苏向笛的父亲不仅出轨,还有个私生子,苏母气得当场离家。她本就体弱,加上长年郁结难消,苏向笛小学毕业,她永远地离开了。
月季园这块温情的领地遭到冒犯,苏向笛越想越愤怒:“傻逼苏修远什么都不会,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去家里公司上班,还他妈敢骚扰女员工,他个脑残!”
苏修远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苏母去世后,苏修远母子立刻被接回苏家
苏向笛越骂越上头,不仅要骂,拳头也痒,想去干一架,“哥,我要去「莉莉」酒吧。听说苏修远前一阵还玩男人,包了个「莉莉」的男员工,整天混在酒吧搞同性恋,我现在就去教训他。”
苏向笛从小冲动,和苏修远干过的架不计其数,每次都是他打赢,最后大人却去安慰年长被打伤的苏修远。
脑子一热,说干就干,苏向笛预备冲去「莉莉」,江致怕他闹事,说:“我和你一起去。”
江致开的一辆烟灰色保时捷,是他的十八岁成年礼物。
电动轿跑一路驰骋,刹停在「莉莉」酒吧门口,门童接过钥匙去泊车,他俩并行进店。
没开卡座,特地挑了靠边侧不显眼的散台,酒吧桌台上烛光摇曳,顾客袅袅私语。
苏向笛扫视一圈,没有苏修远的影子,他听说苏修远养的小情人是酒吧乐手,也不知道今天上不上班。
点完单,苏向笛顺嘴问服务生:“你们这边有个叫阿宁的吗?”
服务生身穿小马甲,双手交叠覆立背后,想了想:“过会儿表演的乐团,小提琴手有个叫阿宁的,他们十点开演,还有五分钟。”
江致对苏修远的小情人兴味索然,他主要是来防止脾气暴躁的表弟闹出事,遂只顾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回消息。
十点整,酒吧全场灯光调暗。
聚光灯集中在侧舞台,今晚乐团的开场曲目是《卡伐蒂娜》小提琴独奏。
小提琴合奏时常采用坐姿,而独奏时用站姿。时宁负责开场曲独奏,自然站在最前方,更靠近散台顾客。
苏向笛和江致离侧舞台很近,苏向笛看到拉琴人胸前的铭牌上写着【Ning】,目光朝上,看清了那人脸蛋——
“我靠,怎么是他啊。”
江致回完赛车俱乐部的信息,听到苏向笛的惊呼,这才抬眸望向侧舞台。
时宁演奏时,偶尔也在人群中寻找一个聚焦点,减缓紧张情绪,保持专注。掠视全场,锁定店里唯一低头看手机的人,却不料那人会突然抬头。
台上台下,四目相顾,眼神又一次不期然地交汇。
演奏中场休息十五分钟,时宁松泛地倚坐琴凳上,低头用干布擦拭小提琴指板面的松香末。
余光瞥见散台的江致与苏向笛,时宁寻思着,是不是该主动下台和人打个招呼。
江致住五楼,他住六楼,中国话常说“远亲不如近邻”,来到明市开启新生活,多交朋友也好。
时宁立起身,正酝酿打招呼开场白,却在下台的台阶口被堵住去路。
“宝贝儿,我能点曲目吗?”
时宁想起来,眼前客人好像叫顾泽,他爸是明基地产的老总,为人风评一般,但家大业大,不好随意得罪。
时宁笑了笑:“对不起先生,我们只能按照节目单演出,不提供点曲服务。”
顾泽不以为意,他往前一步,距离迅速拉近,浓烈的酒气扑向时宁:“又不是白点,我付钱,你开价。”
时宁表情淡了些:“抱歉先生,店里有规定。”
顾泽不屑地哼笑一声,转头将酒吧的周经理喊到跟前。
周经理在娱乐场所当差,面对九流三教,没个左右逢源的本事还真干不下去,刚才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围到人前却佯装不知,问:“小顾总,有什么需要服务吗?”
小顾总回着周经理的话,眼睛却紧紧锁定时宁:“我、我要点曲目。”
“这个......小顾总,我们店里每天有固定演奏曲目单,不好随意增加或删减。”周经理看小顾总蹙起眉头似要发火,话锋一转,“但现在是休息时间,乐手们愿意的话,给您表演个曲目也行。”
时宁心思通明,知晓周经理不想得罪小顾总,又不愿意因奉承别人而破坏店内规矩,于是给双方铺个台阶。
小顾总得逞,似狼般盯着时宁:“宝贝儿,听见了?”
时宁站在舞台边缘,被暖色灯光包围,水涔涔的眼眸平静冷感。
周经理悄然打圆场,“既然小顾总有喜欢的曲子,小宁啊,你们就演奏一首呗。”说罢装模作样看了眼表,“哟,休息时间只剩五分钟了,大家赶紧。”
时宁受了周经理很多照顾,不忍叫他为难,于是问顾泽:“您想点什么?”
顾泽勾勾手指:“过来,我告诉你。”
时宁弯腰俯身,扑鼻而来浓烈的酒味,这人到底喝了多少?
顾泽凑近他的耳朵,说:“随便你拉什么曲子,我等你下班,然后请你喝杯酒,可以吗?”
时宁漫不经心地抬眸,他鼻梁秀挺,眼睫纤密,灯光下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心道还喝呢,你都被酒坛腌入味了。
“喝酒后,有别的安排,不会让你吃亏的,嗯?”
时宁懂了。
刚才只是些许不悦,这下有被冒犯到。
冷淡写在脸上,时宁越是摆出这副气质,顾泽越有感觉,长得漂亮又清高的男孩子,想搞。
正当时宁要拒绝,就看到周经理抿唇摇头的动作,示意时宁不要管,等下他来解决。
时宁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周经理对顾泽破烂的酒品一清二楚,顾泽喝醉有个特点,表面跟个正常人一样,也不说胡话,但性格脾气会变得格外暴躁。
这会儿要是不顺着他,今晚整屋的客人都别想好过。
顾泽曾在店里醉过一次,不知怎的与另桌客人发生冲突,上一秒言语条理清晰,下一秒酒劲上头,砸了吧台酒柜,碎片液体溅一地。
第二天清醒,赔钱到是爽快,付了双倍,说是给工作人员额外的“惊吓费”,酒吧就没把这人拉进黑名单,但每次见他有喝多之状都格外警惕。
周经理上前试图拉走顾泽,顾泽皱了皱眉头,有动怒前兆。
“好了好了,我们阿宁凌晨一点下班,要喝酒要吃饭都等下班再说,下半场演出开始了,先让他拉琴。”
周经理给时宁使了个眼色,让他敷衍下顾泽。
跟醉鬼计较也没用。
时宁:“嗯。”
好像过于敷衍。
“嗯,是的。”
周经理判断得不错,顾泽确实喝多了,听到时宁“嗯”,很好打发地回卡座,后来没等到时宁下班,就看到他被工作人员扶回包间睡觉。
至于散台的两位,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
花溪园五楼,苏向笛从衣柜里抱了床被子,铺在沙发上。
沙发宽敞,苏向笛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躺着不憋屈,但太硬了,睡不舒服,他唠唠叨叨抱怨:“哥,你不愿让别人睡你床,以后怎么娶老婆。”
“你少操心。”
苏向笛唠唠叨叨地进浴室刷牙。
洗漱完毕,已接近凌晨两点,江致给苏向笛拿了枕头。
苏向笛接过,“表哥,今晚麻烦你陪我白跑一趟了,我刚刚看到苏修远发朋友圈,说被我爸派去杭州出差,明天西湖区有个新楼开盘认筹。”
睡前又恨恨嘟囔:“六楼那个男生,长得挺好的,怎么眼瞎看上苏修远。”
“不过今晚的情形来看,顾泽也对他有意思。”
“啧,顾泽追人可是大手笔,希望那个阿宁快把苏修远绿了,大快我心。”
顾泽年长些,虽与他们同个圈子,但彼此未有深交,自然没看出今晚的顾泽是醉酒状态,以为就是次普通的搭讪,而那位小提琴手同意了邀约。
江致没说话,关掉顶灯和氛围灯,只留墙壁一盏圆柱形暖橘色小夜灯,回头一看,嘀嘀咕咕的苏向笛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江致闭上眼睛,下午时宁强忍笑意的眉眼在他脑海一晃而过。
挺干净漂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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