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询被迫中断,僵持间不由得怒火中烧,回眸一顾似要将罪魁祸首撕碎。
“你——”
可当他看清楚来人后不由得愣住了,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楚被捆了手腕,看到眼前的少年,眼睛刹那间亮晶晶的:“是你!你还活着?你是来救我的吗?”
时鸣衣带上沾血,昏黄灯影下一片斑驳,踱步走来,轮廓逐渐明朗,乌黑的发在身后摆荡,气势如烈烈战火里屹立不倒的旗。
他可怜兮兮地望向榻上的安楚,如泣如诉道:“楚姐姐,明明是我等你来救我的,你迟迟不来,我只好来找你了。”
如果不是他手上还提着一把淌着血的重剑,安楚真的快要相信这个无辜可怜的小小少年了。
“叫得好不叫人恶心。”孟询无情嗤笑。
时鸣转头望见孟询,不由得火冒三丈:“就是你欺负她是吧,管你是谁,看我不砍了你!”
少年不曾练过剑法,他的重剑拿在手上几乎是当砍刀使的。
一劈二斩,风声破裂,呼啸的剑风从孟询的耳边吹过。
这一刀若是没避开——那床榻被砍成两截,变成两截的怕是孟询的身体了。
敢情是没半点手下留情。
“别以为你是乌金王的小儿子就能在我这儿撒泼,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哨声清脆,安楚似能感受到身下床榻、地板皆在震荡,暗处有无数影卫伺机而动。
血花绽放,时鸣站在一片杂乱的地面,血色迷离间,他毫不犹豫将刀口转向孟询 。
“都退下。”孟询心中只觉得好笑,反手抬起影卫怀里的枪,唰的一声飞身而起,“我要亲自会会他。”
时鸣抬腿,迅速转身从左右相近的影卫手里夺过一把枪,枪仞相接,锵的一声脆响,火光四溅。
他大笑道:“好啊,殿下身手了得,不过于我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孟询将枪往他身前送了送,翻身便是一招以退为进:“你这嘴就应该缝上,唧唧歪歪的,听着就令人生厌。”
时鸣脸上虽是笑嘻嘻,但手中腿上动作丝毫不敢马虎。
一场混战打得火热,焦灼之时简直难舍难分。
安楚吃亏地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心想着怎么挣脱绳子,怎么请救兵怎么脱身。
轰。
门被再度撞开。
“打扰六殿下雅兴了,我这儿刚忙完,丢了人。”裴谦恍然大悟一般看向室内乱境,踩过地上破碎的瓷片,滚落一地的玉瓶、宝石玛瑙,不动声色地薅起半身不遂的安楚,“果真是在这儿。”
有人真刀实枪干了个你死我活,有人坐高堂广阁运筹帷幄。
“巧啊,这是起了争执?为了在下的姑娘?”裴谦假惺惺地问候道,他抱起榻上的女子,颇为挑衅地将孟询打量一番,“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得不到就强取豪夺的,有失风范啊。”
安楚已经懒得动了,她翻了个白眼表示无声抗议。
这家伙居然还能掐着点进来,都打得差不多收场了才过来拉架,是怕伤亡不够惨重吗。
裴谦身后跟着京都巡防营的副官,国公爷八面威风,指着一地狼藉道:“把闹事的人都带走。”
副官大人面色不善,阴沉到难以言喻,“查封!都不许动,通风报信的别怪刀剑无眼。”
副官大人肌肤雪白如玉,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愕然倒影着眼前荒唐、血腥的一幕。
他转头看向孟询,语气之中颇为关切:“六殿下……您要走一趟么?今夜你带公主混迹歌楼的事,陛下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副官大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孟询没有想到终有一天,自己的好兄弟会把这种软刀子手段使到自己身上。
裴谦转头,豁然开朗一般拍了拍这位副官的肩膀:“徐副官得知公主失踪,心中焦急难耐,如今找到了,大家都算是松了口气,你说是吧,六殿下。”
副官劝道:“六殿下,你把公主带到这个地方,陛下知道会生气的。”
孟询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要去陛下面前说道?”
“下官不敢,只是公主千金之躯,你带着她来这样的风月场所,将后来传出去,终归是公主吃亏。”徐副官虽口头上说不敢,但丝毫不肯退让。
孟询脸色十分难看:“还轮不到你来说这样的话。”
裴谦从中斡旋,温声道:“我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我们都是一些风流坏的粗俗痞子,说好听点就是风流少年人,难听点就是徒有其表的废物纨绔,姑娘们可不一样,惹上了这样的事,坏名声就会像一粒刻骨的污点,一辈子都擦不干净。”
“你!”孟询再蠢也听出了指桑骂槐的的意思。
裴谦微笑提议:“让我带她们先行离去,天香楼本身就是一块是非之地,一起走怕是太引人注目,殿下不如留下善后。”
孟询反驳道:“你怎么不留下善后?”
“我倒是能留下善后,只是六殿下要是能信得过,我自然也觉得是好的。”
孟询还真信不过,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落井下石。
徐副官带走了公主,六殿下愤愤不平去善后。
时鸣初见的欣喜继而转为苦涩:“好姐姐,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你都瘦了,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他可怜兮兮地捧着安楚受缚手,双眼婆娑眼泪,恳切道:“让我跟你走吧,阿楚。”
这个称呼深深刺痛了国公爷,他一向体面,但唯独在这个节骨眼上难以自持。
他姑且忘记了这男人的真实身份,直接将他放到捍卫男人尊严之战的对立面。
“哪儿来的贼人?”他冷声发问,目光凌厉扫过时鸣,不给对方留片刻喘息的时间,“今日天香楼人手繁杂,保不准是哪儿来的刺客。”
“你这个王八蛋,裴谦!你敢落井下石!”时鸣没想到对方竟会过河拆桥,被气得不轻,顿时就要撸开衣袖大干一场。
云沧海命人将时鸣拿下,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事情的经过,还得从一炷香前,裴谦拿着剑下楼的时候说起,只见总有一人鬼鬼祟祟跟着秦王府的侍卫,让云沧海绑了来,果真是凑巧认识的。
时鸣见到了有过几面之缘的国公爷,不由得喜上眉梢。时鸣随乌金王在郢都游访时,与他喝过几回酒,在记忆里这位爷不是惹是生非的料子,无非是爱玩了些风流了些,有原则有皮囊。
不过当时时鸣对裴谦的评价让阿父好好奚落了一番——老父亲的原话说:“你还年轻,眼神不好使很正常。”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时鸣赶紧比划一番:“你找的姑娘是不是这么高,红衣,发髻梳成双丫,后垂发系着银色发带?”
时鸣继续描述:“我看她跟另一个姑娘进了秦王的房间,我觉得她有危险!”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
时鸣一想到自己还是黑户,便讨价还价道:“国公爷,处理不好就是刺杀亲王,我可背不起这样的锅。”
裴谦大言不惭道:“事成了有你的好处,你放心去,我给你搬救兵。”
中原人不是总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特殊事件特殊对待罢,小子,你来历不明,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细作呢,万一包藏祸心,大盛岂不是要置于险地中了?押下去。”
“你……你敢玩阴的耍小爷,有本事就不要放小爷出来!”
裴谦压低声音:“兵不厌诈,小家伙你还得学。”
时鸣气得两眼发黑:“当时你说了要保我的!”
“混蛋,把我拖下水,你自己倒是稳坐钓鱼台!楚姐姐!救我!”
六殿下倒是放过了他,现在又落到国公爷手上了。
“我认识他,他是我的人。”安楚挡在时鸣身前。
裴谦不动声色地扣紧了指间的玉扳指,将安楚揽了过来,温声笑道:“得交到廷尉府仔细审了才算数。”
安楚大惊失色,当事人陡然意识到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你要带我去哪儿?”
裴谦挑眉,霸道将人拥进怀里:“自然是打道回府。”
安楚十分确定,自己就是一只小白兔,在几只飞禽猛兽间委曲求全。
“不行!”她拒绝道,身上的蛊还没解呢,这不是先出虎穴又入狼窝么。
裴谦不容许她反抗,扛着人就上了马。
“月鸣蛊?情事中最烈最补的药,难受么?”裴谦轻嗅乌发,言语间却飘渺了起来。
活像一只摇着大尾巴的狐狸。
怀里的这位已经无暇思考了,这都是什么日子——不是拐卖就是下蛊,这不是寻常人过的日子。
裴谦半真半假嘲讽道:“大补啊,孟询这家伙无福消受了。”
安楚心中一阵恶寒,“这个……不会真的……”
裴谦逗她:“消了就好,于性命无碍。”
安楚难以接受的点就在这儿,怎么消呢?
裴谦坦然道:“自然是先这样后那样,有我在你怕什么?”
先这样后那样?就是因为有你在才会怕呀……
安楚心态彻底崩了,眼见被扛进府,再不挣扎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你放开我!我不进去!救命啊——救……”
裴谦抿唇,委屈道:“你再叫,楚国公的清誉就不保了。”
安楚恶狠狠地瞪着他,浑身酸软乏力,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抱着安楚,一路走进内廊和后院。
一阵天旋地转,安楚就这么被扔进水池子里了?
安楚落汤鸡似的站在水里,已是暮春,夜晚寒凉,早生的花朵被霜打焉了头,垂着头,环水池一圈。
“我……”
“清醒了吗,阿楚。”
安楚愣愣地看着岸上的人,脸上满是难以倾诉的委屈。
她伸出手,手腕上都勒出了红痕,那一截丝绸带子欲掉不掉的,松垮地缠绕在她的腕间。
安楚的手腕白如皓月,将那瘆人的伤口衬得越发可恶。
头顶的不是月亮,那是挂在天边隐在云间的硕大夜明珠。少女才是月亮,她**地站在水间,不算狼狈,像是落如凡尘的神妃仙人。
举手投足的曼妙如同月亮洒下的柔和光晕,映亮那一方水上的灿烂华贵。
裴谦沉醉在这一片旖旎的假象中,他无可抗拒地伸出了手。
哗。
电光火石间,安楚手上动作不停歇,毫不犹豫地将他拽下了水池。
裴谦无可避免地砸进了水池里。
云沧海大惊失色:“天尊啊,清白不保了,赶紧把两位祖宗捞起来啊。”
安楚咬牙切齿地把裴谦往水里塞:“运筹帷幄,我叫你运筹帷幄!”
乌金王子走丢了,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线索在一块小小的木板上,上头模糊刻着一行小字:球球宝子的营养液……亚比囧囧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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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火光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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