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薇枝平躺在地上,沉静的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音乐,这是她们唯一一个相同的爱好。也是这个爱好中唯一相同喜爱的歌曲。
都说能玩到一块儿去的,要不相像,要不互补。吕薇枝用手挡住天花板上像她投射过来的灯光,嗤笑一声,可她们二者皆不是。
刺眼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投射过来的人从来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这也不失为一种悲哀。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蛾也没有问过,火是不是愿意就那样被它追逐。
火好似只是火。
从来就没有决定自己的权利,永远被她所需要的人掌握,这好似是它的命运,在它存在或被发现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
火好似只是火。
它的存在开始就是为了被他人需要,依赖和拯救。它没有自己的意愿。甚至它只能那么做,不然……
【没有不然。】
四个字突兀的出现在她的大脑中,硬挤压的将自己镶嵌了上去,没有走路逆风时的压迫感,就那么跟我们平时眨眼睛一样的自然。
没有两秒或一秒的时间。
吕薇枝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她的手依然停留在自己的眼皮上,长时间瞪大的眼睛让它变得湿润,一秒两秒,在此时间里,身下的地板还有她周身的墙壁都开始颤抖,一如我们等待手机重启无二的焦急。
慢慢的,一秒、两秒。
吕薇枝眨了眨自己湿润的眼睛,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眼睛不在被刺眼的灯光所累,哪怕它依然照耀着她。
注视的依然是一整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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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薇枝!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在客厅里,吕薇枝与夏之垎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一个坐在地上吃着早餐,在不约而同的在翟濯缨换完衣服后献上满满的夸奖。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几乎每到假期的第一天,他们都是这么度过的。
“哈,我就知道。”翟濯缨活气满满的在他们二人转了个圈,“我看到这条裙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合该属于我。”
自信满满的话响彻在一旁二人的耳中,夏之垎扬起了一抹微笑,“对对对,在你翟濯缨的眼里,有什么跟你是不合适的啊?”
“哼!”翟濯缨耸肩,压根就不理夏之垎的嘴欠,“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穿什么衣服怎么搭配都好看,不像你。”
在最后三个字上,翟濯缨还专门晃了个头,弄了个波浪线,那欠欠的表情,让夏之垎这个欠人都忍不住手痒。
这一刻,他跟那些曾经被他所伤害的人深深的共情了。坐在沙发上听着眼前两人的你一言我一句的,吕薇枝忍不住的开始眼神乱瞄,期盼着眼前的二人将她无视掉。
不知道是不是天不遂人愿。
吕薇枝立刻就成为了眼前两人眼中的主角,非要让她分出个高低来。“你说!我跟他/她谁好看!又或是我跟他随/我们两个随穿的更好看!”
注意到眼前两人的视线,吕薇枝疑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她的脸这么烫,“真的要说实话吗?”
随着两人的嘴越撅越高,吕薇枝快速的出声打断,先不说自己的人身安全,也不说别的,就单是为了拯救这里的天花板,和这栋公寓里的所有居民,为了阻止他们二人的嘴在自己的眼前变成杰克豌豆的情况。
唉,她怎么不能说一声自己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呢!
“当然!”
异口同声的声音震碎了吕薇枝的美梦,这让她的脸直接就拧了起来,“好吧,其实在我看来我穿的其实更好看。”
自恋的话与他们有过之而不及,事实证明,这世界上虽说没有两片相同的落叶,但能与之玩到一块儿去的人,身上也总是会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的。
站在电视机前怒瞪着双眼在比着大小的二人在听见吕薇枝的声音,下意识满脸得意的开口,不约而同的喊叫,企图用声音来压倒对方,“哈!你瞧,吕薇枝都说我……!”
话没说完,翟濯缨瞪大了双眼,而夏之垎本来就大的眼睛瞪的就更加的大了,吕薇枝恍惚的觉得,他的眼角有一瞬间的撕裂。
“嗯?”
又是异口同声,默契的跟双胞胎一样,甚至是有着比某些双胞胎还要高的默契。
“你在说什么?”
先是翟濯缨的疑问。
“吕薇枝!”
后是夏之垎反应过来的羞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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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拥有的是从小到大积累的情谊,与恒久不衰的懦弱。
情谊与懦弱。
远不相干的词语,可情谊中永包含的它,胜利与失败,也跟它相关。在最后来临之前,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普通与平凡,但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万众瞩目的美梦。
那是2021年的夏季。
现在已经是2022年了,夏之垎像平常一样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熟练的给自己拿了个耳塞放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门外的吵嚷声跟他呼吸一般的正常。
他不在乎。
“夏炜!我跟你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要不是你我现在根本就不会这样!”
凄厉的女声带着疲意穿过男孩的耳塞闯了进去,刺的他心里发慌。
“不会这样!不会这样?什么叫做没跟我就不会这样!这些年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整天的赖在家里,不出去干活,我一个人要养多少人!你算过吗?”
“你跟我算这些!我这些年要不是为了你为了孩子!我早就走了,还呆在这里让你这么羞辱我吗?你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要对我好,现在呢!你看我变成什么样了!”
墙外头传来陆续的厮打声。
夏之垎的心开始揪了起来,没在管之前的总总遭遇,跑似的下了床,连耳塞都没来的摘,“你们在做什么!”
他现在也是个成年人了,力气大了,年轻的狮子甚至可以和年迈的狮子打的有来有回,但他没有,他只是简单的制服了他,不让他伤害自己的母亲。
又是一句叫喊,刺的他耳朵疼,这种疼又穿过了他的躯体进入了他的心脏,让他的眼睛控制不住的泛红。
“啊!你在干什么!”他的母亲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为了将他给拽开,为了伤害她的丈夫,他的爸爸。
夏之垎的腰撞在桌角上,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可他没有空注意它,只是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悉心的检查那个男人的身体。哪怕被他给推开,也坚强的鲶了上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呢喃声,声音很小,哪怕是带着耳塞,夏之垎还是全都听见了,他想说他没事,但他受伤了,关心关心我吧。
但他没有。
只是尴尬的摘下了耳朵里的耳塞,自顾自的低着头,他感受到了书本中的羞耻一词,他想现在他的脸上定是血红的一片,跟地面上的拖鞋是一个颜色。
那是他的妈妈去年过节时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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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除了打扫卫生的时间什么都没有,他的爸爸走了,留下了妈妈还有他。明明是母子可现在的气氛比他上回进错了厕所还要尴尬。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在那,他不知道妈妈是不是也是这么想所以没有说话,夏之垎感觉嗓子里好像有个痰,但怎么也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他想他应该去看个医生。
心脏还在发闷,夏之垎忍不住的想深呼口气,第一口,李洁开口了,“怎么样,我看你撞在桌子上了,疼吗?”
一句简单的话,夏之垎颤抖了一下。
“不疼。”
疼这一词,他说不出口,不疼是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第二口,他活动了下自己的脚落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你没穿鞋先别动了,地上可能还有玻璃碎片,等我扫完的吧。”
妈妈的声音是那么的疲惫,他可以清晰的看见她那泛红的眼角。
“不了。”夏之垎摇了摇头,拿起身边的拖鞋穿了上去,“这里有双拖鞋,我穿这个就好了。”
可能是有赌气的成分,声音有点冲,他低下头不在看她就那么自顾自的想走回房间,可他的妈妈在他路过的时候强行拽住了他。
他想她是爱我的。
“你不该出来的,我跟你爸是夫妻,吵两句就好了,你一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你看你爸气成什么样了。”
又是这样。
夏之垎清楚的感受着自己的颤抖,他低着头眼泪鼻涕止不住的想要落下,“所以呢?那我就要躲在自己的床上什么都不做的,听着爸爸打你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也夹杂着怒火。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只是觉得痛苦,又感觉有点不值得,说不清道不明,她让自己觉得他做的所有都没有意义。
“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去死吗?”
什么?
夏之垎呆愣住了,不敢置信这是他妈妈说出口的话,对他说出口的话,“你说什么?”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觉得你妈没用,可是你妈在没用,也含辛茹苦的把你扶养长大,我也没欠你什么,要是哪天我老了瘫了,指望你还行,你嫌乎我,可我现在还好好的,还没指望你呢!”
这是他的妈妈。
他知道她的疲惫,她的痛苦,因为在她痛苦的时候他也是,痛苦是经不起比较的,也无需比较,有的时候,他也想发泄出来。
夏之垎仰着头,站在他158身高的妈妈身边,显得过于高了,他想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爱她,所以这么肆无忌惮的来这来伤害他。
可那是他们的妈妈,他这么多年来太知道她有多痛苦,她的生活好像从未光明过,苦难好似与她同行。
这是他的妈妈。
说不爱不可能,说恨也恨不起来。爱不得恨不能,想过不管她,可在她憋屈受伤的时候又克制不住的心酸,在去帮她,可每次帮完,她都永远不长记性,又那么的循环往复,他有些疑惑,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不管怎样,不管经历怎样的痛苦与悲哀,都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吗?
为了爸爸为了我。这是他听腻的一句话,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之垎都忍不住的开始困惑,可我们的人生顺遂了,那你呢?
你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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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人生呢?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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