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往事痛苦不可追历历在目两行泪
由此一来，一切也就通了，彻底通了，通透了，王富贵眼含热泪，热泪盈眶，泪如泉涌，雪花纷飞，落在他的牛脸上，化成水，与眼泪一起夺眶而出。
这是感动的泪水，这是感动苍天感动雪花的泪水，这是幸福的泪水，王富贵幸福的上天入地，还有什么能比家人在一起更让人幸福无比的呢。
王富贵在原地一个起跳，紧接着又蹦蹦跳跳，然后用头不断的在眼前这个男主人，也就是自己儿子的腿上蹭来蹭去。
“这小牛犊，还真粘人，别蹭了，身上，头上都是水，湿漉漉的，别一会结冰了，赶紧回牛棚去。”
王富贵依旧依依不舍，继续蹭来蹭去，然后又仰起头，使劲的盯着，看着眼前这个好久不见的亲人，他有太多的话要和他说，但是他不能说人话，只能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感情内容，他真切的希望，眼前的这个儿子能够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一些什么内容。
“干嘛，还赖上我了，那眼神，眼巴巴的望着我作甚，不会是想跟着我一起到屋里去烤火吧，看把你美的，听话，走喽，你是牛，我是人，你得回你的牛棚里去。。。。。。嗨。。。我跟一头牛说什么话，真是疯了。。。。” 男主人王明亮同志边自顾自的说着胡话，以便用手抱着牛的脖子，慢慢的往牛棚走去。
王富贵没有丝毫的反抗，他也不需要反抗，自己的亲儿子抱着自己的脖子，多么温暖，多么让他享受，又不是用绳子勒着他的脖子，他都已经十分感激不尽了。
“好了，老实待着吧，你看，我对你好吧，单独给你又加了不少干草，舒舒服服卧着吧。小牛犊，你要好好听话，快快长大哦。”
男主人蹲下身，摸了摸小牛犊的头，然后站起身走出了牛棚。
王富贵依依不舍的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幸福的滋味依然回荡在自己的心中，久久散不去。
然而，同时，他内心也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搞清楚。
王富贵在思考，在努力回忆，在他的记忆库里，他十分确定，当时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是跟着他的二女儿一起去了新疆，那么如此说来，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是遥远的大西北，大新疆？！！！
在通过外面的天气环境，综合来判断，这一切也就彻底通了，确认无误，这就是他小儿子在新疆的家了。
王富贵一生长叹。。。。。。忍不住的思绪被带回了过去的记忆长河里。。。。。
他记得十分清楚，那是1975年的一个深秋。
大环境，大时代的浪潮继续汹涌澎湃，不断的不停的冲击着每一个飘零的家庭。
对于王富贵而言，只能是冲击更加的激烈，更加的肆无忌惮，由于他曾经是地主出身，可想而知，纵然是过去了多少年，自己的这段历史终究是抹不去的历史背景痕迹。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整个家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家人，面临着如何生存下去的问题，几乎已经被逼到了末路的边缘。
王富贵不断的被攻击，而且势头没有降下来的趋势，整个村子里，没有一户人家愿意伸手帮助他们，他们就是村子里的瘟神，人人避之不及。
家里的存粮也即将耗尽，大儿子，大女儿和二儿子早已经几年前就发派到下面的农场去了，家里就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还有最小的女儿，一家四口人整日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真可谓度日如年，痛苦煎熬着。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再这样耗下去，估计他这小儿子和小女儿也保不住被派到什么鬼地方去，未来的命运将会是如何，一切都难以想象的结局。
王富贵不敢想，也不敢去想，他自己也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就只还有一口气在那里坚持着，也就算是还勉强活着，什么时候眼睛一闭，恐怕自己也就算是彻底解脱了。
但是他还想再继续努力一下，趁着自己还有一口气，能想办法，尽力给自己的儿女安排一个退路，这也算是让自己的内心得以抚慰的唯一做法了。
这天晚上，他召集家人们坐在一起，他有话要说。
“孩子们，有些事我要做一个交代。” 王富贵强忍着开始说话。
“老头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王富贵的夫人搀扶着王富贵说道。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了，你们是家里面最小的两个孩子，目前形势紧张，你们也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你们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王富贵继续说道。
“爸，妈，我不怕，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小儿子王明亮大声说道。
“明亮，你疯了，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你要害死爸妈啊！” 一旁坐着的王明亮的二姐，也就是王明花赶紧拍打了一把王明亮的肩膀，厉声说道。
“傻儿子，你拿什么拼？” 王富贵说道。
“我。。。大不了拼命！！他们太欺负人了，这是不让我们活！这样活着不如死了，太憋屈了！！” 王明亮说道，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我们的命不值钱，死了，又有谁在乎你是谁？傻孩子，听为父一句劝，莫要冲动，你们都还年轻，要努力活下去，我相信，风向终究有变的那一天，你们只要努力活着，就可以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但是我，已经等不到了。。。。。。” 王富贵低沉的说道。
“爸，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大哥，大姐还有二哥都已经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来欺负你，我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已经想好了，准备时刻和他们拼命，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来劝我！！” 王明亮继续慷慨激昂的说道。
“明亮，不是提醒过你么，不要这么大声喊啊，匹夫之勇有什么用，你一个人能斗得过谁，忍耐！！” 王明花继续提醒着王明亮。
“二姐，你莫要管我，要忍你忍，我是一刻也不能忍，太憋屈了，我都要快炸了！！！这过的是什么日子，这是什么世道。。。。。还有没有天理。。。。” 王明亮继续咆哮道。
“明亮，别说了，闭嘴。继续听你爸说下去。”
“妈，我。。。。。心里难受。。。。。” 王明亮眼泪继续不停的流。
“好孩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为父这点上，都不如你们。不过，今天，你们且听我一句劝，凡事，一定还是要忍耐，冲动是魔鬼，尤其是明亮，你说的也许对，我们可以和他们拼了，大家鱼死网破，但是，然后呢，后果呢，你能改变什么？” 王富贵继续低沉的慢慢说着，一席话说完，现场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事关你们两个的，明亮，明花，你们听好了，我已经都私下里和族里的三叔安排好了，明天夜里，无论用什么办法，安排你们悄悄的离开这里，从此，远离是非之地，你们的人生还很漫长，以后，永远不要再回来！就当没有这个家！！” 王富贵忍不住，也流出了眼泪，王富贵的夫人拥抱着王富贵，两个人哭成了泪人。
“爸，我不同意，我说过，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们的！！死，我们也要一家人死在一起！！” 王明亮激动的站了起来，用手努力的锤击着墙壁！
“明亮，你给我坐下，刚刚说完，不要冲动！怎么，我的话，你们都不听了么？如果，你还把我当你父亲，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爸。。。。。！！妈。。。。。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 王明亮继续哭喊着。
“听好了，明亮，如果你们明天不按照我说的立刻离开这里，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我说到做到！！”
“爸。。。你别。。。。我同意！！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
“明花，你呢！！” 王富贵继续问道。
“我听爸的。” 王明花轻声低头说道，面无表情，面如死灰。
“好，这个事情，就这样定了，记住，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否则，你们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王富贵继续叮嘱道。
“知道了，爸，但是，那么，你要安排我们去哪里？这中国之大，目前可还有我们容身之地？” 王明亮平复了情绪，低沉的问道。
“遥远的西域，大西北，新疆。” 王富贵说道。
“什么？新疆？爸，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5000多公里啊离我们这里，我在课本上可是知道一点，那可是漫天飞沙，大雪纷飞，到处都是苍茫的戈壁滩。。。那里有人烟么？。。。。。”
“你别急，我自然有所安排，你懂什么，课本上的只是课本上的，现实你见过么？我那里有一个好朋友，太平之年，我们之前有通信过好几回，他的地址我也有，到时候，你们直接去投奔他就好，只要提我的名字，他一定会替你们安排好一切。”
“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那万一我们去了，找不到他。。。。怎么办？” 王明亮继续问道。
“那你们就听天由命吧，看各自的造化了，总是比待在这里等死强百倍，偌大的新疆，地广人稀，地大物博，还容不下你们两个年轻人？记住，只要有力气，肯干，就饿不死人！”
“爸，我们走了，你们两个老人怎么办？” 王明亮担心的问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再怎么样，他们也拿我们老人不能怎么样，总不能无法无天去了，只要你们安全离开了，一切，我也都踏实，放心了，我和你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熬一天算一天吧，两把老骨头总能熬的过这帮小鬼的，你们就尽情的去闯你们的人生吧，大好的未来在不远处等着你去创造。”
王富贵说完话，有点累了，示意两个孩子回去休息，准备好一切，准备随时出发。
待孩子们走了以后，王富贵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夫人，轻声的不停哭泣。
“孩儿他爸，你可要注意身体，现在，我可只剩你了！”
王富贵深情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已然被岁月磨的不成样子的女人，满眼都是不舍和心疼，在他的意识里，自己就是这个女人的拖累，只要自己在一天，那些小鬼们就会不停的针对他，攻击他这个家，他们就永无安宁的日子可言。
现在，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孩子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虽然不是完美的归宿，最起码，人生可以继续活下去，熬下去，终究有熬出来的那一天。
他，王富贵，终于可以解脱了。
过了大概十天半个月，王富贵掐指一算日子，心想，差不多了，自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估计已经安全抵达目的地。
他彻底放下了一切，最后再深情的看了看自己的结发妻子，深夜，一根绳子，悬梁自尽，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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