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没什么装潢，甚至显得有些简陋，但每桌都坐满了客人，后厨是半露天的，一排烧着炭火的烤架前，两个老板前后不停地忙碌着烤制，前台单还在不停地下，显得手忙脚乱。
“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这里应该是昔城最好吃的烧烤了。”付清晨一边递给姜满一瓶啤酒一边说。
坐在姜满身旁的余白先一步帮她接过，然后对她说：“你不想喝也没事。”
姜满伸手从他手上拿过酒，笑着说：“吃烧烤怎么能不配啤酒。”
韩烁在旁帮腔：“你这哥哥也不能管太严吧，偶尔喝一次，还是跟我们一起。”
哥哥这两个字，让姜满和余白同时都愣住，很久了，他们很久不用这样的称呼来界定两人的关系，或者说，除了对外的某些场合，他们从未用过这样的称呼。
姜满先恢复神情，笑着附和韩烁说：“就是，我也难得喝一次。”
说话间她没有看余白，尽管感到了他的视线，她也只是微微侧过头，和韩烁他们继续说话。
“不过，没想到你们现在都在昔城。”
付清晨叹口气，说：“我也是今年才回来的，实在是在外面漂不动了，工资连房租都付不起，家里人也劝我，说在这安排好了工作，我也就没拒绝了。”
“在哪都是生活，过得开心就好。”姜满宽慰道。
李晴调侃起韩烁：“我们烁哥就不一样了，是为爱情回的昔城，对吧？”
韩烁讪笑着脸红起来，“说这么肉麻。”
姜满一脸疑问，余白跟她解释道：“韩烁的父母一直想让他回昔城，但他不愿意，他父母也没催他，只是每次他回来都给他介绍相亲，一开始呢，韩烁也只是敷衍父母应付了事，结果有一次，他父母介绍的女孩让韩烁一见钟情了，对方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只想留在昔城生活，于是，他就真的回来了。”
姜满了然地笑起来，“没想到韩烁的父母还挺有谋略。”
韩烁笑着摸摸头，“能够遇见情投意合的人，也不容易。”
李晴说：“我就没什么故事了，大学毕业后就回来考公了，按部就班，完全顺我父母意的乖小孩。”
“也没什么不好的。”姜满说。
李晴问她：“那姜满你呢？是打算一直在德国吗？”
姜满顿了顿，摇头说：“我也不确定。”
韩烁开口问：“那冉与呢？好多年都没见了，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冉与虽然比他们大一届，但韩烁跟冉与读书时关系很近，缘于两人高中都曾在学校田径队，只是成绩都普通，连市级比赛都没得过奖，权当给学校社团凑人数。
姜满说：“他硕士毕业就进了德国顶尖的公司做程序员，现在又被高薪挖角，也不像国内这一行那么累，过得挺好的。”
“学霸就是不一样！”李晴感慨道，“那时候就发现，世上居然有人能像冉与，明明平时看着都在玩，考试却好像轻轻松松就第一名。”
姜满笑着说：“人各有命。”
韩烁对姜满调侃说：“当年他为爱奔赴北城，又追去德国，可还是我们一中的一段佳话。”
姜满一愣，看了眼余白，讪讪说：“什么为爱奔赴啊。”
李晴也说：“那时候你前脚去了北城，结果第二年冉与就去了北城读大学，后来还跟你一起去了德国，这故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到现在同学里还有人提起你们。”
“我们…”姜满开口后又停顿住，想了想后接着说：“我跟冉与现在只是朋友。”
“朋友？”李晴听到后有些惊讶，和韩烁几人面面相觑。
她见姜满并没有抵触这个话题的表情，便小心地说：“可是，你们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吧，还一起去了国外，好可惜啊。”
余白低头喝酒没有说话，姜满余光扫过他，然后含糊地说：“是有在一起过。”
“怎么就分手了？”付清晨说完才觉得自己唐突，然后在韩烁的眼色下噤了声。
姜满对他笑笑，表示没关系，但解释地却很官方：“我们学业都忙，尤其我演出多，舞蹈练习也密集，占了大半的时间，毕竟那时年纪也小，彼此都觉得还是做朋友更好。”
话里连时间都说得模糊，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忙碌的学业，不同步的时间，年少的不懂事，又或者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缺憾。
李晴喝了酒，不自觉流露真情，“真可惜，高中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你们是很相配的一对，而且你们那么多年都在一个地方….”
韩烁打断她，为缓和这尴尬气氛，说道：“感情的事怎么好说，况且来日方长呢。”
姜满只是笑，然后拿起酒喝起来，她酒量不差，虽然没吃多少东西，但连喝两罐也不见脸色有变。
韩烁将话题转向余白：“那你呢，跟当年的四班班花相亲，没结果吗？”
余白对韩烁无奈笑了笑，然后不意外地听到不知情的李晴惊讶喊道：“什么相亲？什么班花？”
韩烁笑起来，“高三四的沈诗宜，记得吗？”
“当然记得。”李晴说，“但是这么巧吗？余白什么时候去相亲了？怎么还相到了她？”
余白只是说：“巧合而已。”
李晴追问余白：“所以相中了吗？”
“相亲怎么一次相中啊。”余白笑。
付清晨说：“那就是没感觉，怎么不能一次相中，韩烁不就是。”
李晴想到什么，然后八卦地说：“但是，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传言说沈诗宜喜欢余白的。”
姜满的手拿着啤酒落在桌上，然后轻轻捏握着易拉罐瓶身，直到瓶子凹进去一块，怎么再捏也回不到开始的形状，留下瓶身上的凹凸不平。
韩烁和付清晨因李晴的话起了哄，调侃起余白。
余白有些尴尬，说道：“那么久的事了，也不一定是真的，我跟她也是长辈介绍认识，还没怎么深交。”
李晴说：“你妹妹白琦跟沈诗宜的关系一直很好吧，高中的时候就形影不离的。”
余白说：“就是我小姨介绍的，应当熟悉吧。”
白琦是余白小姨的女儿，余白的表妹，她比余白小两岁，但比同龄人早一些上学，跟姜满同届。
“那难怪，近水楼台啊，说不定预谋已久。”
付清晨看李晴表情不悦，笑着说：“我听出来了，你就是不喜欢沈诗宜。”
“是不喜欢她们那一群人，上学的时候彼此看不惯那种。”
李晴说完，看了眼余白，然后说：“你别介意，说实话，也是因为白琦，她这人啊太跋扈了，沈诗宜是她的朋友，自然总站在她那边，我虽能理解，但也只能‘连坐’了。”
余白笑了笑，“我知道，但她呢，就是脾气不好，冲动，又有点任性。”
“何止任性啊，她当年那么对姜满…”李晴恼怒地说了半句，又觉得不合时宜，便收回了话，“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
余白转头看姜满，她安静了许久，只低头看着酒瓶，面上没什么表情。
姜满感到他的视线，抬头看向他。
“头晕了吗？”余白问。
姜满摇头，笑着说：“这点酒还醉不倒我。”
余白也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啊。”
“喝酒才不需要学。”
余白玩笑的口吻说：“是冉与带你喝酒的吧？”
“我也不是人生每件事都和他相关。”
姜满的话脱口而出，带着似有若无的恼意。
余白顿住，然后看向她，“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满没有说话，只是仰头喝完手中的酒。
“抱歉，姜满。”余白又说。
姜满叹口气，看向他，然后说：“你跟冉与有一点很像，对发生的事情，总是很快地道歉，很坦然揽过自己的错责，到最后只把我变成刻薄的人。”
“我们没有这么觉得。”余白说。
“我知道。”姜满说，“只是有时候可能没有人有错，也没有人应该道歉。”
她话里有话，但余白没有追问。
李晴一行人说起别的话题，喝酒喝在兴头上，没有在意两人的对话。
余白岔开话题：“你想回学校看看吗？”
姜满摇头，“今天只是随便走走，顺路经过了学校。”
她又说：“还去看了眼曾经住过的老房子。”
“见到你爸爸了吗？叔叔还好吗？”
姜满垂目，“没有见到，我只是路过看了一眼。”
“也许在店铺里？”
“我没去看，也没打算见他。”姜满说，“没提前打招呼，会打扰他们一家吧。”
她的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但字句间已经将自己形容成了外人。
“你们应该更久没见过了。”
“嗯。”姜满点头，“每年生日过年会通个电话，但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爸一向话少，我也不是嘴很甜的女儿。”
“只是听见你的声音应该也是开心的。”
“你啊。”姜满笑起来，“变得特别会安慰人。”
余白也笑了笑，“我从前是说话很难听吗？你强调好几次了。”
“没有现在温和。”姜满答。
沉默片刻后，余白突然认真地问：“从前我说的话是不是也伤害过你。”
姜满一愣后摇头否认。
“我不会为别人说的话而难过，尤其当那些话还是实话。”
难听的话算什么伤害呢？言语文字，并不落成实际的伤痛。
姜满作为芭蕾舞演员，总是伴随一身伤病，筋骨的疼痛，皮肉的磨砺，周而复始，以身体的扭曲，筋骨皮肉的极限为代价，而完成视觉的美学。
那才是真实的痛。
情绪精神的痛苦，终究不像身体的伤痛，有些身体的损伤可能是永久性不可逆的，但精神的受伤因为不可估量，所以永远有可愈合的希望。
“但为什么感觉你并没有从那段过去里放过自己。”
余白的声音很轻，轻到像自言自语，他甚至没有看姜满，只是看向手中的酒。
末了，他又说：“你明明也是受害者。”
好像长久以来，很多人包括姜满自己都忘记了，当年那场大人的风波，也毁掉了她的家，她和余白一样，都是这场风波里的无辜受害者。
我的故事好像节奏总是有点慢，感谢大家有耐心等更新，等我存稿多一点争取日更吧。
（12.21修改了一下白琦年龄描写的bug，不影响故事整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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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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