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本该湿冷的空气变得有些燥热了,时不时又有阵阵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身上。
陶抒苒就是在这样奇异的感觉中醒来的。
她刚从混沌转圜的头脑因为惬意的氛围变得愈发昏沉,身上有些重,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酸软无力之感。大概是昨晚看完晚会后吹了冷风有些感冒吧,陶抒苒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微微偏头,眼睛尚未睁开,只感觉床侧的灯没有关。回家后写了一套卷子才睡的,估计是忘了关吧,问题不大。
这样想着,陶抒苒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
她刚要有翻身的意图,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她房间里还有人?
是老妈跑来收拾什么东西吗。
陶抒苒迷茫地张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边上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一头长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微微下垂,膝上正捧着一本书。
不是妈妈啊。
不对,她房间什么时候是这种装修风格了?
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沙发上的人随即起身,走到床边蹲了下来。
“宝宝,你醒啦。”嗓音轻柔,唇角含着笑意,在暖色光下,如烟似梦,“已经十一点了,桐城的早餐收摊得早,我提前买好了正温着,想不想吃?”
什么桐城?期末都还没结束呢,怎么会跑到桐城来啊。
陶抒苒傻了眼,借着暖黄色的灯光,仔细地看着对方的脸。
深褐色长卷发被拨开在她身侧,极近的距离让陶抒苒甚至可以看到对方不算浓密却尤为纤长的眼睫,一双黛色细眉,尾部微微挑起,衬得原本稍显深刻的面部线条更为柔和了。
是姜寒栖。
又不是姜寒栖。
陶抒苒那好不容易清醒了的头脑又开始犯迷糊了。
对方的五官确实和姜寒栖一般无二,但又哪哪都透露着不对劲。
五中高一的年级女神姜寒栖,那是出了名的冷面。据说从小学开始就是少言寡语、独来独往的,全科成绩甩开第二名一大截却又拒绝了一切学生工作,陶抒苒和她同班了一个学期也没说上过一次话。
她什么时候和姜寒栖组团去桐城旅游的??
此时的姜寒栖,与陶抒苒印象中的相去甚远,面上没有半点冷意,眸中泛着水光,说出的话也十分接地气:“那我现在去给你打水挤牙膏?”
别吧,校园女神沦落到给她挤牙膏,要是传出去被人知道的话,她会被姜寒栖的众多追求者记恨死了。
“姜同学,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好了。”陶抒苒连忙阻止,末了还不忘下个逐客令,“额,你可以先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刻意等我的。”
她现在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来理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姜寒栖搁这太碍事了。
谁知,原本打算起身的人听了这话却又蹲下了,面上写着不安:“宝宝,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我只是希望您能赶紧出去。
没等陶抒苒斟酌好怎么解释,姜寒栖却微微垂下了头,继续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桐城,也很重视这个年假。可是今天突然下了大雨,不方便游玩,所以我才一直没喊你起来。不要生气好不好,过年的时候我们把蕊蕊送到爸妈那,然后出国好好玩一圈,把十周年纪念补上。”
……
陶抒苒混沌的脑子更迷糊了。
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要不是眼前的人和她认识的姜寒栖长得一模一样,陶抒苒都要怀疑自己是穿越了。
休年假,和姜寒栖一起去邻省旅游,蕊蕊是谁,十周年又是什么?!
她认识姜寒栖也就半年不到,哪来的十周年!
听着姜寒栖这熟捻的语气,陶抒苒心中一万个问号,嘴上下了终极逐客令:“我没有生气,就是困,我继续睡觉了。”
说完,她就往被子里一趟,蒙住头不再管其他。
都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
一定是昨天元旦晚会上的姜寒栖太漂亮了,害得她心神不宁地入睡,然后心神不宁地做了梦。
梦嘛,醒来就好了。
再醒来时。闹钟还没有响。
昨夜疏风骤雨,却意外地睡了个好觉。
黑暗中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立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点亮屏幕一看,这才五点。
陶抒苒坐起身来,她打开灯,环顾四周,浅蓝色书架,纯白衣柜,浅蓝色靠椅,纯白书桌,卡通被套和床单,浅褐色木制地板。
这是她的房间没错,而且她昨晚睡前关灯了。
也就是说,刚才果然是个梦。
她居然梦到了自己和姜寒栖在过十周年纪念日,还臆想了她们有个女儿?
甚至从未想过早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陶抒苒被这个梦震惊到了。
她脑中闪过了父母老师痛心疾首的模样,闪过了高考落榜的自己抱憾终身的模样,不由得愤愤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正是学习的黄金时期,瞎想什么破事呢!
翻来覆去五分钟未果后,陶抒苒面无表情地起了身,她努力压抑住心中的骇浪惊涛,决定远离这张罪恶的床。
洗漱时脑子还是懵的,直到听见响动出来察看的妈妈敲了敲浴室的门,陶抒苒满嘴泡沫、咬着牙刷回头看,便看到陶母紧皱着眉头:“临时加课也不和我们说吗?”
陶抒苒就读于区里数一数二的市重点实验班,虽然打着素质教育的名号,但各班的上课节奏还是要跟着老师走的,临近考试,在每天早读前或者放学后加一节课的情况也是偶有发生的。期中考试前就加了一个星期的早课,所以妈妈才会这么误会。
陶抒苒转回洗漱台,闷着头继续刷牙,支支吾吾。
陶母看了她一会儿,只当她是默认了,便转身去了厨房做早饭。
早饭时,果不其然又是一顿唠叨。陶母打了个哈欠,边刷着手机上的□□边数落道:“既然你今天要加课,昨天就不应该做语文卷子,挑一个小科目早早做完睡觉,关键时刻,切忌因小失大。”
“我又没写大作文。”陶抒苒夹了一筷子咸菜扒拉了几口粥,随意附和着。
陶抒苒从小听各种教导已经听到耳朵出茧子了。
陶母是区教育局副局长,本身是学教育研究出身,自以为对学习很有一套心得,也没见把自己女儿教得有多好啊。
她往日里少不了怼回去,可今日实在是没心思。
陶母见她一副兴致颓颓的样子,只当她是精神不好,去柜子里翻了一支风油精放进了书包侧边,有些不高兴地继续说:“你们班主任和我说了,以你期中考试的成绩悬得很,文理分科后就算待在实验班也是倒数的。你这次期末要是再考砸了,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陶抒苒你给我警醒一点,别净给人机会戳脊梁骨!”
“啊啊啊行了行了吃完了。”陶抒苒本来心里就乱,现在更是极度烦躁,她飞快地把碗往桌上一放,拎起隔壁座椅上放着的书包就冲去玄关换鞋了。
陶母看着碗里的剩了一小半的粥又是一阵气,去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塞进了陶抒苒书包里才让她出门。
尽管申城的地理位置已经很靠东了,但在冬日的五点半,天边还是一抹沉沉的黑。
公交已经开始运行了,街道上偶尔有车辆穿行而过,零零落落的路人分散得一眼放不了两个。
这是她第一次走在凌晨的街道上,离期末考还有三天,为了避免解释的麻烦,陶抒苒还要在这条路上走两天。
空气中刺骨的寒意刮得她的脸有些疼,陶抒苒沉默着把外套的帽子罩了起来。
车流的背景音渐渐远去,让她有一种四下寂静的错觉,只有路灯在不断向路的前方推进,她看着自己在地上影子长短交错,像极了起伏不安的心情。
大概是因为父母都是教育界人士,从小就过着按部就班生活的陶抒苒从未做过任何出格举动,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还是那样真实的梦。
她和姜寒栖并没有什么联系。
姜寒栖的大名,早在初中第一次区统考后,就开始在区内各校流传了。高分霸榜、从未失手就算了,偏偏家境优渥,父母都是上个世纪的海归博士、德高望重的业内知名医生,精致的长相配上孤高的气质,直接把姜寒栖送上了中学时代的神坛,成为了学生老师之间口口相传的传说。
这样的人在陶抒苒的择偶标准里是会被直接剔除出去的,遑论暗藏什么遐思。
陶抒苒踏入校园时天空已经开始吐白了。
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校园另一端的体育馆,那边连同着操场,视野开阔。
馆外的道路上铺着的红毯还未收起,路旁灯上新挂的坠饰在晨风中微微摇晃。
昨天的元旦晚会就是在那里举行的。
那时,开场预热的音韵还未落完,她便看到身着浅蓝色礼裙的姜寒栖款款走上台,长纱袭地,浅施粉黛,立于面光下,淡然而从容地俯视台下,又仿佛只是静静地望着她,被距离与强光模糊了眼中的情意。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少女的芳心突然跳了一下吧。
陶抒苒做贼心虚,赶忙收回目光,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红了脸,只好把帽兜拢了拢,罩得更严实了些。
走到教室门口时,陶抒苒才突然意识到了提早出门似乎是个错误的选择。
门没开。
平时门都是怎么开的来着,钥匙在班主任那还是同学那?陶抒苒有些抓耳挠腮。
很久没有早起、长期踩着时间进教室的陶抒苒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稍稍思考后,便打开了书包决定背会儿文言实词。
心不在焉地糊弄过去了不知多久,陶抒苒终于听到了走廊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班的,陶抒苒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那脚步声在稍远的距离停住了,顿了两秒,继续靠近,接着,她便听见了一声招呼,音色凉得像是浸湿了昨夜的凉水,明明是单字却又显得语调有些生硬:“早。”
陶抒苒猛地抬头,只见一张熟悉的面庞,在晨光的勾勒下多了一丝柔和,堪堪与梦境重叠。
完了,还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梦醒时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