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胆小怯懦又没什么生气的人。还很容易自苦,为情苦,为爱苦,为这世上所有愤苦不平之事苦,也为不知道什么事情苦。
从记事开始,就有人跟我说,我是一个被父母丢弃的人。被抛弃这件事对我而言,根深蒂固,甚至很多个日夜我都会频频梦到,一大群人围着我七嘴八舌地说‘不要你’‘丢掉你’之类的话。我当时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因为我虽然没有父母,但有奶奶陪着。
奶奶去世之后,我才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我好像是被遗落在这个世界上的孤魂野鬼,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独自蜷缩在阴暗又潮湿的角落。
我找不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可是也找不到死去的理由。我想,先活着吧。
后来我遇到一个人,不知为何,我很轻易地就喜欢上了她,在我眼里,她一切的一切我都喜爱得不得了,她好像是发着光的。
我第一次有了很想要得到、占有一个人的疯狂想法。只是,我们两个都是女生,两个女生在一起,好像不是一件被世俗认可的事。
但是我觉得无所谓,人在身边就行了。
越相处越觉得。
我觉得我可能是爱上她了。可是我才十七岁,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我没被人爱过,只有在还不怎么记事的时候一个老人短暂的几年慈爱,我哪里懂得爱是什么,又哪里懂得什么爱不爱的啊。
听人说,爱上一个人是甘愿不受控制地自我坠落的一个过程。它无关相貌、性别、年龄、身份,爱便爱了。
对我来说,爱是一件虚无缥缈、匮乏又绝望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我爱上的是宋南伊,我又觉得,这好像也是一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
我想,可能她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吧。让我有勇气好好于这个世界周旋。
为她,我写了很多很多胡言乱语,密密麻麻用便利贴贴满了一墙面。
但是还好,我很及时地在她没看到之前把那些东西全都清理掉了。
我觉得我自己真是疯了。
后来我们分开了。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反正就是不在一起了。也好,也挺好的,我不想耽误她。
再到后来,我越想越后悔,要是我们没有戳破那层关系,没准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都怪我太贪心。我总想着,要是她眼里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她大三的时候来找过我一次。只是她没有认我,但是我认出她来了。我不是很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我了。
我去追她,那天天气很冷,但没下雪,我跑得很快,但是我找不到她了。
我当时想:我小时候被父母丢下的时候也是这么着急忙慌地去追的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好像又一次被丢下了。
她走了之后天空就下起了雪,她想看到的雪。
我休学了两年,靠着画画赚来的很少很少的钱去走了很多地方,每次停在某个地方的时候我都会想,要是我跟她一起来了这里,那会是什么样子。这些事情一想就越发不可收拾,我知道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了。
世界那么大,如果不刻意见面的话,大概率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
也好,我这一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我像行尸走肉般又过了几年,我能感觉到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我觉得我好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我努力地寻找能证明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但是都没用。
我好像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幻化出来了人的肉身,可能是一棵树,也可能是一株草,然后混迹在人群中,观察、模仿人类。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要是她在就好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跟家里的毛绒玩具和摆件很要好,我经常能听见她们说话,叽叽喳喳的,让我有种还在人间的感觉。只是,有时候晚上太吵了,睡不着觉。
医生给我开了安眠药,每次只开几粒。
我没有吃,每次都收集起来。我挺喜欢听家里的毛绒玩具和摆件说话的。
有件事我计划了很久,进行过很多次都中断了。
那一次,我想去江边坐上一宿,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跳下去,这样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安置好了所有毛绒玩具和摆件,有的免费送人,有的低价卖出。
我的毛绒玩具和摆件才不会没人要。
我瞒着所有人,去赴一场最盛大最浪漫的无人约。
那天我把最后一个毛绒玩具送了出去,准备去江边的时候,在楼下听到有人说:‘我找林疏雨。’
我瞬间泪流满面。
我想,原来还会有人来找我的呀,那我还是先活着吧。万一她找不到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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