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安眠醒来后,没过多久,就接到了爸妈的视频电话。
他不想让爸妈担心,迅速打起精神,接起电话。
一接通,就见妈妈在那边带着哭腔道:“懒懒啊,你终于醒啦!你知不知道,妈妈担心死了呀。妈妈恨不得立马飞到你身边陪着你。你别怪妈妈不在你身边,这段时间你爸跟这边的人进行职务交接,交接的程序很麻烦的,调查这调查那,一有点问题就不让走,我跟你爸都暂时不能离开省界,没办法去看望你。但是你放心,一旦交接完毕,妈妈马上去照顾你,知道了吗?这个大年三十,咱们一定能团聚。”
一接通电话,妈妈就叽里呱啦一通输出。
爸爸坐在一旁不说话,但是面容憔悴,一双眼里布满红血丝,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这才转学三个月,安眠头发长长了一些,从以前的寸头,变成了短发,也变白了许多,加上生病,脸色几乎可以用“苍白”来形容了。
安眠乖乖地“嗯嗯”两声,安慰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刚才医生给我检查,说我只要保持心情愉快,饮食作息方面注意规律,再打几天针,住院观察几天,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那就好。我听你陶伯说,你这次晕倒住院,是因为一个同学?”
安眠心里一跳,“没有!”
他不想让爸妈对宁忱有不好的看法。
他找补道:“是宁宁送我来医院的,没有他的话,我就晕路边了。我得感谢他,不怪他。”
“是吗?”妈妈迟疑。
“是!”安眠生怕妈妈怀疑,猛了劲儿地夸道,“宁宁对我很好,我来这边学习进度赶不上,是他帮我补课,我才进步那么快。要是他把我惹生气了,我还至于这样夸他吗?”
妈妈听他这么说,也就信了,不过,更加纳闷了,“那你这是为什么突然晕倒啊?你跟妈妈好好说说,你平时都干什么了?身体有哪里不对劲的没有?”
安眠情急之下,胡乱扯了个理由,“我……我喝酒了,喝了很多酒……”
这时爸爸发话了,训道:“谁叫你喝酒了!你小子不要命了!”
妈妈拍了一巴掌爸爸的背,训道:“你别训他嘛,他才刚醒没多久,你又想让他晕过去是不是?”又对儿子细声细气道:“你别听你爸这语气很坏似的,他其实很担心你,只是嘴笨不会说,这几天他都没怎么睡,满心牵挂着你,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安眠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和爸爸都爱我。我也爱你们。”
妈妈的眼眶登时更红了,哽咽道:“你知道就好,妈妈最爱你了,懒懒。你要珍惜生命,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知道吗?你要是不在了,妈也就跟着你去了……”
说到这里,视频突然黑了,想必是妈妈忍不住哭了,却不想在懒懒面前展示脆弱,生怕惹了懒懒伤心,再加重病情,所以及时挂断了电话,默默平复情绪。
安眠也红了眼眶。
他也不想伤心,可是,心不由己。
挂断电话后,大概半个小时后,爸妈又打了过来。
安眠和爸妈聊了许久,到了快吃中午饭的时候,才挂断电话。
陶伯过来问道:“中午想吃什么?你今天刚醒,我也没来得及给你做饭。从今儿晚上开始的,你每顿饭,我都给你做热乎的,今儿中午我就先去外面给你买些营养餐回来。你想吃什么?点餐吧。先说好啦,不能吃油腻荤腥的。”
安眠知道自己这一生病,家里都跟着担心,不想再在吃饭上让家人操心,便道:“您买什么我吃什么。您做什么我吃什么。”
陶伯呵呵笑:“好,我一定包你满意。我先出去给你买饭,很快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按床头铃,医生护士很快就来……”说到这,想了想,道:“实在不行,我雇个陪护,这样的话我回家做饭,也有人照看你。”
安眠忙道:“不用!我又不是残疾,我很……健康……再说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犯不着再雇个人来看我。”
陶伯叹了口气,“看看你的身体恢复情况再说吧……我先出去给你买饭,很快就回来啦。”说完,出了病房门。
陶伯走后,安眠躺在病床上,望着病房门,发起了呆。
从他醒来,陶伯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爸爸妈妈也来了电话,医生也来看过他了,唯独那个姓宁的罪魁祸首没有来看他。
这期间,他不知道多少次偷偷望向门口。
可始终看不到那个罪魁祸首来赔礼道歉。
“……”
当然,他又想,于情于理,人家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
“……”
“……”
 ̄へ ̄……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门开了。
然后,他看见那个罪魁祸首走进来了。
也许是他等得有点久、等得有些麻木了,也许是他心底不抱什么期望,又也许是他抱的期望太大,以至于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愣愣地看着罪魁祸首走到他床边。
然后,愣愣地看着罪魁祸首拖了张椅子过来,坐下,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抱歉我现在才来看你,我上午接到陶伯的电话后,就立刻请了假往这边赶,但路上车有些堵,来晚了。你好点了吗?”
安眠还是不大相信,愣愣地,抬手,戳了戳宁忱的脸颊——软软的,热热的……
“……”
是真的。
不是做梦。
他一下哽住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宁忱,只想逃避,于是,佯装呆滞,一动不动,只悄悄捏住被角,往上一拉,盖住了脑袋,假装躺尸,希望宁忱可以见眼色行事,不要拆穿他。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下一刻,被子就被扯开了。
他的脑袋重见天日。
他立马翻了个身,背对宁忱,一半脸埋进枕头里,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看。
身后,宁忱的声音轻轻沉沉地传来:“对不起,懒懒。我应该早就告诉你我家住哪里,你病好以后,如果不嫌弃,就来我家玩儿吧,随时随地欢迎你,住进来都行。”
安眠闭着眼睛,佯装不在意,耳朵却精神抖擞地竖着。
他听着宁忱这样说,心里当然有点高兴,然而,一想到宁忱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是同居,又心情低落起来,甚至鼻子一酸,又想掉水豆子。
他急忙又把另外半张脸埋进枕头里。
宁忱看他把脸都埋起来,生怕他憋闷,于是握住他肩,不顾他暗中反抗,强行把他身子扳正了,让他露出脸来好喘气,结果一看,惊了。
安眠虽然闭着眼,可是脸上挂着泪,眼睫毛也在轻轻地抖。
一看就是在哭。
宁忱的心都跟着软成了一滩泪。
他近乎恳求地,哑声道:“懒懒,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
安眠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可是细细一想,宁忱做错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做错……好像只是他在无理取闹。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对谁都不好。
他用胳膊捂住脸,瓮声瓮气道:“我没有不开心……我就算是不开心,也不是因为你……你走吧,你下午还要上课……你不用再来看我了……”
宁忱当然不会离开。
他知道安眠生气伤心,八成就是因为他。
他有心道歉。
那天,尽管安眠不怎么理他,他还是一整天都守在医院。
而安眠,见他守在这里,虽然嘴上说不用,心里当然是开心的,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多扒了一碗米饭,典型的口是心非。
那一连几天,宁忱都起早贪黑地守着他。
他每天一睁眼,俩眼珠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宁忱,有时候还假装睡觉,偷偷扒开条眼缝,往宁忱那里觑觑,看看他还在不在,只要看到他坐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在专注地敲键盘,半点没有离开的迹象,他就很安心。
不过也有意外。
一天他醒来,习惯性地去找宁忱的身影,却没找到。
他想也没想就赤着脚丫跳下了床,往门口那里跑,要去找宁忱,但刚好碰到陶伯进来。
他立马问:“宁宁去哪里了?”一顿,急呼呼道:“是不是去外头买东西了?还是去外面打电话了?还是去找医生了?”
他还没得到答案,就率先给出了一系列猜测,总之就是,宁忱不是不在医院,只是暂时去病房外面干别的事了,一会就回来。
陶伯无奈,“你不是不想人家来嘛?”
安眠一噎。
随即脸一红。
他站在原地踌躇一会。
半晌,他爬回床上去,嘴硬道:“对,我就是不想让他来,他来了我心烦。不来就不来,不来就永远都别来了。”说完,绝情地一拉被子,时隔多日,又把脑袋蒙上了。
陶伯看着那团鼓在被窝里的小蘑菇,“哎……”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终是不忍心瞒他,道:“会来的。待会就来啦。你再等等。”
几乎是立刻的反击,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谁要等他了?”
陶伯:“好好好,不等他。”
然后,陶伯就看见那团小蘑菇翻了个身,随后,被子掀开一条隐秘的缝,缝里,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跟打地道战似的,正在偷偷摸摸往门口那张望。
显然,就是在等他。
陶伯差点被逗笑了。
那团小蘑菇在被子里闷了个把小时,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陶伯急忙走到宁忱身边,小声道:“你可来啦,懒懒等你很久啦!等到鼓在被窝里生闷气。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爱生气……还得拜托你去哄哄他,谢谢啦!”
宁忱:“您客气了,应该的。”
说着,宁忱往病床上看去。
瞬间,那条用来打地道战的小缝被关死了。
宁忱走到床边,轻轻拉着被子,唤道:“懒懒……”
懒懒装摊尸,一动不动。
宁忱凑近点,道:“你猜我为什么来晚了?”
安眠在被窝里闻到一股饭香味。
宁忱:“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做饭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我来晚了。”
安眠一听,登时心花怒放。
他就着宁忱扯开被子的手,顺其自然地、又故作勉为其难地,露出一颗脑袋,一颗热得红彤彤,冒热气的脑袋。
宁忱立刻摸了摸他额头,确信他没发烧,才松了口气。
而安眠,脑袋瓜正在急速转动。
半晌,他在“装不在乎,继续蹬鼻子上脸”与“是男人就大方一点,人家都给你亲手做羹汤了,而且还陪你这么多天,你应该懂得感恩,人家才会喜欢你”之间,选择了后者。
于是,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两眼巴巴地望着保温饭盒,“你给我做了什么饭?”
宁忱一样样拿出来。
有肉有菜有汤,色香味俱全,看着不比外面饭店做得差,关键是干净卫生健康。
安眠惊奇,“你真的会做饭啊?”
宁忱:“嗯,有时候会给家里人做。”
安眠一怔。
家里人……
那岂不是宁忱的男朋友?
他一想到宁忱每天都在家里给他男朋友做饭吃,顿时没有胃口了。
宁忱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回想刚才自己说的话,提到“家”这个字,他心想,是不是还是因为对安眠隐瞒家庭住址的事情,惹了安眠不开心呢?
这时,陶伯看出来什么,过来道:“懒懒,你不吃我可吃了啊。”说着,就要把保温盒抢走。
安眠紧紧攥着指头,忍了忍,没忍住,就在陶伯即将把保温饭盒抢走时,他出手如电,一把捞住了保温盒,抱在怀里,好像护着宝贝一样。
陶伯笑了笑。
宁忱向陶伯投去“感谢”的目光。
而安眠,后知后觉,刚才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厚脸皮的事。
不过,要放手?
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毕竟这可是宁忱亲手做的。
那天,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脸皮,一边滋滋有味地扒着饭,就差把保温饭盒舔成镜子了。
最后,酒足饭饱,为了象征性地,挽回点名存实亡的脸皮,他很嚣张地随手撂了筷子,瘫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嗝”一声,挥挥爪,轻飘飘道:“也就一般般吧。”
宁忱忍住了不笑,顺坡下驴道:“那看来我还得继续进步,以后你就当试菜员好不好?”
这个问句,显然既保住了安眠的脸皮,又非常投他心意,当然,“好!”安眠一口答应,高兴得摇头晃脑,脚丫都扭动了起来。
然而,陶伯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遗憾,踌躇一番,道:“懒懒啊……明天你就要出院啦……”
这话一出,安眠懵了。
按理来说,出院应该高兴的,然而,他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
半晌。
“哦……”
他垂着眼,有气无力地应了句。
然后,像条小泥鳅一样,滑进了被子里,又默默把被子拉上,盖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小撮头发,探测着周围微弱的信号。
正自闭着,却忽听宁忱道:“我去你家里看你,直到你彻底康复。”
这话一出,那一小撮头发立刻直立了起来,恢复满格信号!
半晌,“呼”的一声,被子被猛地掀开,安眠披着被子,跪坐床上,瞪大了眼望着宁忱,脸泛金光,“真的?”
宁忱见他这样喜悦,也跟着笑了,“真的。”
如果不是陶伯在这里,他真的很想抱一抱可爱的懒懒,摸一摸他的头,甚至……亲一亲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要永远开开心心的。
他又道:“我们离得那么近,我随时都可以去看你。”
这一回,他很细心的,避免说“家”这个字。
安眠立马看向陶伯,急飕飕道:“那咱们今天就回家吧!我身体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
陶伯:“……”
这孩子,就是这么藏不住事!
身体好了的话,还需要宁忱去看望你吗?
真是……
三言两语就露馅了。
只得他这个为老不尊的,打个圆场了,意味深长道:“孩子,你的病还没彻底好呀……明天再出院,回家静养一段日子,到时候小忱会去看望你的,别急嘛。”说着,向安眠眨了眨眼。
安眠一怔,迅速领悟。
他立马跟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瘫倒在床上,默默拉过被子盖好,捂着额头,虚弱道:“陶伯你说得对,我是还有一点不舒服……”
说着,偷偷用机灵的余光去瞄宁忱。
宁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