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内,氛围竟有些诡异的安静。
直到册子“啪”地砸落在地,正正好好地从中摊开,将原本隐约闪过的图像彻底清晰地暴露在两人眼中,这才勉强令他们回过神来。
“我……”赵穆翕动着嘴,有心想要将册子捡起还给她,可想到什么,素来冷静的黑眸此刻竟显得有些无措。
身为掌印,他虽是大权在握,可阉人的身份终究是低人一等。
“大人!”没有错过赵穆眼底的黯然,林秋晴迅速将册子收起,搞怪似的,一脸羞答答地瞧着他,鼻孔放大,语调粗犷而娇媚,“你瞧我,是不是觉得很不错?”
“就我这样,要是送进宫里,不得给那皇帝老儿迷得神魂颠倒啊。”
赵穆:“……”
“哎,”林秋晴似是无奈一叹,小脸别提有多惆怅了,“想到未来那些御史啥的,都要把我标榜为苏妲己之流,我就觉得有些头疼。”
赵穆觉得应该头疼的是那些御史才对。
他抿唇敛笑,心里那些许刚破土而出的阴霾在她这一作态之下也尽数散去。
笑容浅淡,却也瞒不过林秋晴的眼睛,见他总算不再阴郁了,她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没来由地,林秋晴就是觉得像赵穆这样清风霁月的人,不该有那般神情。
别说缺了那二两东西,就是缺胳膊少腿,就凭赵穆这张脸也是可以轻轻松松迷倒一片的。
那么赵穆有喜欢的人吗?
刚才他露出那样的神情,可是想到了自身的残缺?
林秋晴心生好奇,有些突兀地问:“大人可有心仪的女子?”
赵穆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唇角的笑容淡去,又是一贯的清冷淡漠:“这就不劳烦林姑娘操心了。”
林秋晴:“……”
看赵穆脸色突变,林秋晴知道他内心又开始黯淡了,本想着当个知心姐姐开导开导他,既然如此,便不问了。
然而林秋晴住了嘴,赵穆又高深莫测地主动开口了:“我这样的人,何必耽误别人家的好姑娘?”
“哦?”林秋晴来了兴趣,“那听大人的意思,是心里有人了?”
“林秋晴,”赵穆冷斥一声,“适可而止。”
“诶,”接触久了,林秋晴说话愈发地随意大胆,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大人,你这思想觉悟可要不得,难道人活着就为了……那个或者子嗣吗?你这么……这么好,总有人只在乎你这个人,何必妄自菲薄。”
她这么一说,赵穆好像真的卸下了戒备:“我这样待你,你也觉得我很好吗?”
“大人待我虽然狠心,”林秋晴顿了一顿,看向赵穆,突然觉得他眼神发烫,好像在期待什么,于是她也心软道,“但我觉得大人……很好。”
“大人能伴天子身边,权势皆有,已经是很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了,何况这掌印府这么大,还带着几处花园,谁要是跟了你,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日子多舒坦啊,还要孩子干嘛?”
想到前世见过的那些熊孩子,林秋晴就敬敏不谢,深叹一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生下来的娃要是个乖巧懂事儿的,还能省省心,万一是个超雄,那后半辈子恐怕都不得安生。
然而这样的观点对这时代而言,还是太超前了。
古代要的就是开枝散叶,香火传承,女子皆是以子多为荣,母凭子贵。
果然,赵穆略微舒展的眉峰又重新蹙起,那表情像是震惊于她的荒谬:“林姑娘可曾见过这样的女人?”
“当然见过了,”面对赵穆的质疑,林秋晴也没细想,豪迈地拍了拍赵穆的手背,随口就道,“不就在你面前?”
“我就觉得,两个人都开开心心就是最重要的,有没有孩子有什么所谓,至于床第之事……完全可以想别的办法来替代嘛。”
没有黄瓜,你还能没有擀面杖?
话落,林秋晴余光瞥见张错愕的面孔,小脸顿时就僵住了。
这话怎么听上去像是她在自荐枕席?
会不会有些太冒昧了?
而且,她只是见不得美人自卑,只想着劝慰开导,怎么意识一疏忽,手竟落在了赵穆的手背上?!
如此僭越的举动,赵穆也不说提醒她一声?
等会儿,赵穆的手也白得太犯规了吧?
比她一个女人的手都要白上一个色号!
想到这些,林秋晴都快要哭了,讪笑一声,连忙收回自己的手,低头缩脖如鹌鹑一般。
也因此错过了赵穆脸色错愕之余,竟掠过抹浅绯色,惊愕的视线愣愣地瞧着她。
忽而汇聚的细碎的光,在他墨澈的眸里描绘着她的身影,像是将其印刻在心底一般。
屋内,氛围再度寂静,却不如先前那般诡异,竟是莫名有些暧昧旖旎。
“大人,我、我方才……”
林秋晴浑身不自在,正想开口打破尴尬,抬头便瞧见绯袍欣长的身影匆匆掠过门外,只余清浅的音色带着莫名压抑的意味被风送来。
“如此离经叛道,看来,负责教导你的老师该给你多布置些课业了!”
林秋晴:“……”
什么鬼?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又发什么神经?
她好心安慰他还是她的过错了?
此刻,已经来到院外的赵穆,眼里掠过难以言喻的挣扎。
怎么能因为这丫头的三言两语就乱了心神?
她是要进宫伺候皇上,哄皇上开心的,岂容他来肖想。
低浅的呢喃随风散去,向来淡漠清冷的掌印大人阔步向外走去。
入夜,掌印府的书房烛火悠然,身着绯色长衫之人,身形笔挺地屹立在窗边,墨澈的淡瞳瞧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唰——
清风掠来,如鬼魅般的身影忽而出现在他身边,烛光映照下,来人五官都笼罩在黑色的面罩之下,身着夜行衣,整个人仿佛都要融入素描色的阴影之中。
唯有那双仅露出来的眼眸,冷冷睨着赵穆:“赵穆,忍辱负重多年,不要忘了你的目的。”
“要是因为心软导致功亏一篑,咱们可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了。”
音色肃然,勾起赵穆痛苦的回忆。他闭了闭眼,敛住眼底情绪,遂嗓音哑然地道出一句:“我知道了。”
话落,并没有得到回应,屹立身旁的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仿佛此番前来就只为提醒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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