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烈的视觉还有嗅觉的双重冲击下，乙的头皮软了。
浑身的骨头找不到着力点，他几乎难以站直，扶着门框才没有跌倒在地上。
他身后的人被他阻碍了视线，挤着上前。
一看到万景面前的东西，他们先是不由自主发出一串惊讶的咒骂声。
接着便是，死一般的安静。
乙被推搡了几下，往前一趴，差点跪在了地上。
也不用万景催促，他就连滚带爬地爬回了座位，正襟危坐，不复之前的拿腔作势。
空调的风吹在他的身上，他的额发滴水，轻薄昂贵的丝质衬衫加速了蒸发的速度，他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怕声音太大，提醒了万景他的存在。
万景着人拿了浴巾，还有几套备用的衣物，给这些去而复返的、意外被淋湿的人。
乙伸手接过的时候，甚至怀疑布料里藏着那种一口致命的毒虫，或是暗器……总之是能够将他杀死的东西。毕竟他方才对万景实在出言不逊，万景要是拿人开刀，他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没有，暂时没有。
万景越是客气周到，对比之下，就越是让他觉得恐惧，因为他一直在担心，对他的惩罚什么时候会开始。
猛兽食人，可以预料；然而如果有一天，原本毫无威胁的温顺宠物，撕咬主人……还是后者更可怕一些。
“考虑到公众的接受度，报道上，少了很多细节。”万景在转椅上转了半圈，从背对着他们到面向他们，“可是，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我一向很有分享欲，不愿意独自欣赏。”
报纸上确实说了，万景杀了戴俊誉，救了万晓寒和冉洼。
却没有描写她怎么杀的。
又配了那么多高清的靓照 ，看着就像是摆拍的。
毕竟万景带了那么多人去，说不定是手下杀的，万景占了个功劳而已……很多人都会这么想。
这时候，乙才回想起来，万景是一个觉醒者，而且她很特殊。
她是第一个有战斗记录的觉醒者，第一次让人直观地感受到觉醒者与常人的力量差距，战胜了藤妖，救了很多人。
如果后人有记录，万景的那场战斗与灵气复苏开始的时间并列，给这个世界带来恐惧和希望。在很多时候，这两者形容的是同一个东西。
“我要的不只是万氏明面上的经营权，还包括……”万景捏着那张同意书，“……那些无法暴露在阳光下的，地下产业。”
话音刚落，没人敢应声。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在今日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万景只是一个好用的弃子。
谁都知道，万家那个制止觉醒者买卖的基金会，是什么烫手山芋。
即便万家没有参与觉醒者买卖，万景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贸然的许诺是危险的，希望满足，会带来更高的要求，希望破灭，就会引起憎恨和报复欲。
现在看来，万景竟然早就知情……甚至……
乙刚拿起笔，准备签那份承认万景经营权的同意书。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万景是真的要和万晓寒夺权。
不管理由是不是她所声称的那可笑的，想让万晓寒放下事业，回归小家庭的说辞。
万景和万晓寒的经营思路迥然相异。
接盘戴家的矿脉，这就不可能是万晓寒的决定。如果万景早就知道万家对于觉醒者买卖的参与，说明这也不可能是万景意气用事的烧钱之举。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万景是故意的。
包括他之内的大部分人，都不赞成万晓寒放弃觉醒者买卖，转而做前景尚不明朗、上限有限的改造人生意。
尤其是在戴氏势落之后，万晓寒依旧固执己见，这个分歧变得更严重。
看来万景的意见，和大多数人相同。
“戴俊誉拍下这些矿脉，是想要垄断制药的触媒。可惜他那个谨慎的弟弟缺乏远见，舍不得为此投资。实在是，太浪费了。”万景明着是说戴家那个私生子继任者，却又像是在指桑骂槐，说万晓寒见识短浅。
乙舔了舔嘴唇。
能读出万景的这层意思，他自觉很高明。
在万景的一套威逼利诱之下，剩下的人也都排着队签了同意书。
乙故意最后一个签。
他磨磨蹭蹭的，靠近万景的耳边，色厉内荏地说：“靠着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来威胁人，能长久吗？”
万景往后一退，面露疑惑。
乙给自己抓了个发型，又抖了抖自己湿漉漉的衬衫，接着扯松了领子。
钮扣崩了两颗出去，胸口大开。
既然万景早知道觉醒者买卖，乙自然猜测她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实力，来自于大量药剂的饲喂。
在服用完觉醒者药剂之后，乙很快发现，在和那些没有服用过的人之间，已经产生了隔膜，光是猜测万景也吃过觉醒者的血肉，便让他产生一种同类的亲近感。
他一开始的确在万晓寒面前说了她不少的坏话，但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跟着万景有更多好处，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合作。
与其说是他在万晓寒和万景之间权衡利弊，倒不如说，他早就有所偏向。
恐惧是权力的土壤，权力又能滋生爱意。
乙意识到万景是一个漂亮的异性，强大又足够危险，同时他也知道她笨拙和脆弱的一面，因而感受到了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这是很自然的。
“哦，我终于懂了，你的意思是说，你这一身水是我故意滋的？呵，可是我拿的刀可是开了刃了。用得着这么迂回委婉吗？”万景问。
会议室里的其余人，看到乙的样子，心照不宣地走了。
“不是你做的，还会是谁？”乙问。
“也许是气运……老天帮我而已咯——等等，只是钮扣掉了，也不用扔掉吧，太浪费了。 你脱什么衣服？又没什么看头。”万景这么说，但是表情很平淡。
她是真的，习惯了这种投怀送抱的小把戏，没法意外。
“威信不能只建立在恐惧之上，你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如，让我来教你吧？慢慢的，深入的。”乙靠近她。
“啧。”万景很不耐烦，此刻已经忍到了极限。
她本打算找几个刺头，杀了来立威，杀鸡儆猴。没想到都是软骨头，这么轻易，就都签字了。
这栋楼如果是万晓寒的，在里面多死一个人也就算了。
但是，毕竟未来可能是她自己的，死了人之后会贬值。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还是不死得好 。
万景转念又一想，她先入为主了。
在灵气复苏的世界背景下，又不是什么法治社会，这楼里的人命本来也不少，不差这一个。
她想通了，不忍了。
在把这个诡计多端的丑捞男给宰了之后，万景隔着一张纸巾，捏起他的脸，品鉴了一下。
乍一看，难看；细看之下，还是难看。
又品鉴了一下他的身材，很是普通。
她只是对男的没有兴趣，但是不代表她没有审美，整体评价是，比不上连婉儿介绍给她的那堆人里面，最差的一个男模。果然是姐妹，给她留的都是上等货。
刚刚那些提前走掉，只为给她和这人留下单独相处空间的人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觉得他配她合适。
万景微妙地不悦。
竟然如此低估她的品味……但是一想，她之前喜欢过冉洼，又觉得这种低估，也不是没有理由。
万景令人收尸，擦着手上的血迹。
她调查了一圈，也没查出来，突然出现的电梯停运，还有警报误启动，滋水，是谁的恶作剧？
万景从厕所出来，和一个平平无奇的安检员擦肩而过。
暂且只能理解为小世界意志在给她瞎加感情戏，机械故障，制造了一些毫无诱惑可言的湿身。
只能当乐子看。和冉洼那些感情戏相比，不能细想。
细想就让她感到，太寒酸了。
不过还有一些附带的效果，倒是还不错，据说她是控制了全楼，威胁与会者不签就烧死他们。
烘托了她的形象。
万景所到之处，消息灵通的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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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景和冉洼联系的时候，脑补了很多夺嫡剧情里，主角利用身边人去欺骗竞争对手的感情、达到从精神上瓦解敌人的戏码。
她鼓励冉洼，利用他的魅魔体质，继续努力，让万晓寒离不开他。
她警告冉洼，得让万晓寒心尖尖上只有他一个人，周围不管男人女人可都得防住了，要向所有人宣布所有权，可不能让万晓寒和别人太接近。
她建议冉洼，只有爱得比万晓寒还要疯，才能杜绝万晓寒突然为爱发疯。
此外，万景还做了所有未来会坐拥无上权势、享受无边孤独的主角都会做的事情：
她暗示冉洼，事成之后，在她身边会有他的位置。
但是又没有明说。
因为不会兑现。
她追一个不成一个，好不容易有点感情线，还都特别畸形，都提前享无边孤独了……演演戏怎么了？
同时，万景还提供给冉洼很多娇夫和他超爱的老公的甜蜜思路，灵感来自于，恋爱脑组宿主死前和系统签订契约的时候，幻想里的素材。
系统 888 一开始还是抗拒的，但又说不出为什么抗拒。
“所谓，分享欲是最高级的浪漫。爱他，就要把自己想要的，分享给他。”万景用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它。
很快系统 888 就积极地给万景调取素材，并没有反对意见。
万景给了冉洼很多小建议，还没有放下手机，就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我不会成为你的玩物的，你做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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