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晓寒破门而入后，问：“怎么反锁着门，我叫你也不开？”
冉洼心虚地说：“误触了……刚才在想事……没注意到。”
万晓寒在沙发上坐下。
没有直接兴师问罪。
冉洼却惴惴不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发难。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他坐到了万晓寒的身侧，试探着说：“其实……我刚刚接了一个威胁的电话，说有东西要给你看，让我出钱买断。
“要是被成功威胁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我就没有同意。
“我不能留下隐患，给外人制造离间我们的把柄，增加你的软肋，你说，我做的对吗？”
万晓寒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做的对……可你这么心虚干嘛？”
他缓缓地从文件夹里抽出相片。
“我已经知道了。”
先是一张一张撒。
后面是将剩下的整叠，撒在冉洼的脸上。
相片锋利的四角在冉洼脸上划出几道细细的血痕。
万晓寒说：“你也知道我知道了。
“万景知道，她在你口中，成了一个拿着把柄要挟你我的勒索犯了吗？”
洒落一地的相片，有的露出的是正面，有的露出的是背面。
冉洼扫了一眼，光是看到其中的几张就足够了预判剩余的内容，不用逐一翻看来看。
万晓寒已经全部知道了，他再隐瞒也没有用。
万晓寒说：“威胁电话……呵，你猜是谁告诉我的？
“就是，你的好前任，也是我的好姐姐。
“就是万景把你去找改造人的事告诉我，她怕我被你骗了。
“我竟没想到，她后来还通知了你。”
怎……怎么会是万景？
莫不是难以应付万晓寒的逼问，才想出这招来转移注意力。
牺牲他，来为自己挡枪、铺路。
不，不会的，万景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人比他更懂万景，在预知梦里面她为他而死，在这个版本……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万景对他一片赤忱。
可是，她怎么会这么做？
冉洼还来不及细想，就见万晓寒抄起了一个酒瓶，将瓶嘴朝着他的脸上砸来。
他的身体颤动一下，却已经不准备反抗了。
按照以往的教训，反抗是无效的，只能让万晓寒更加兴奋。
还不如让万晓寒发泄一顿后，结束得更快。
反正他的身体能很快恢复，更重的伤都受过，不差再挨这一次打。
只要，等到万景来救他就好了。
冉洼闭上眼，两肩蜷起。
玻璃破碎，清脆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但是不痛，他身上没有受到什么损害。
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到万晓寒拿了两个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像是在欣赏着他的惊惧。
不是误解，万晓寒就是故意假装要打他，吓他、看他出丑。
鲜红的酒液从瓶口的断茬里流出，倒进酒杯里。
可是知道了他私会改造人，万晓寒的反应，怎么会只是……
“被爱值”越高越稳定。
自从“被爱值”超过80 分之后，冉洼就容易陷入爱的循环自证。
都不用万景主动做什么，他就能从细枝末节中品出万景的爱意。
再加上冉洼的“被爱值”和“负面情绪值”是同步提升的，因而往往在经历负面事件的时候，冉洼便会下意识地联想到万景，还有万景对他的，爱意。
于是，他很快琢磨明白了，万景为何会把他私会改造人的事情，告知万晓寒。
她要是想害他，能提前通知他做好准备吗？
不能只看表面。
正是因为，万景爱他，所以，为他考虑长远。
任何秘密都是他和万晓寒之间的关系的隐患，既然万晓寒迟早会知道的，那么当然要选一个最好的时候。
最好的时候，就是万晓寒最虚弱的时候。
万晓寒先前志得意满，眼里揉不得沙子，恐怕身边也不缺他一个。
但是他刚从曾经的好兄弟手里死里逃生，身心受挫，又遭遇手下的背叛，事业不顺。
这会儿，正是万晓寒最离不开他的时候。
“患难见真心。眼睁睁地看着攀附我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却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与我越来越亲近。”万晓寒说，“我怎么会傻到，被无关紧要的人挑拨，就怀疑你？何况，有我在，你怎么会看上改造人？”
果然。
即便是万晓寒这么残暴的人，在落入人生低谷的时候，脾气也会变好，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一样。
万晓寒这时候不想承认，在他的眼里，自己还不如那些空有皮相的改造人有魅力——这恰恰证明了，他已经失去了过往的自信心。
否则，何必强调这一点？
“很多人以往尊敬我，不过是因为我在万氏的地位，没有半点真心。”万晓寒又倒了一杯酒，“别人看到的只是我的假面具，就连万景也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是你知道，却愿意接受，依旧自愿留在我身边。这时候，你明明可以弃我而去的。”
冉洼不清楚万晓寒指的“真正的他”是什么意思。
他不弃万晓寒而去，当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但反正，和万晓寒想象的没有关系就是了。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这样是故意找打，只是沉默地喝酒。
万晓寒凝视着冉洼：“我也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三心二意 、贪得无厌、谎话连篇…… ”
“……”冉洼手里的酒杯一滑，差点滚到地上去。
怎么突然骂人？
难道他知道了他的目的？
万景除了他私会改造人之外，还告诉了万晓寒什么？
“也许吸引我的，正是你的本性……我不准备将你变成另一种人。”万晓寒说，“何况，你那时候不举，就算是想对改造人，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接着，又被我阉了，我何必要怀疑你的忠诚？你都已经没有办法不忠诚了。”
冉洼磨了磨牙。
万晓寒的确是表现出了一副接受他真面目的样子，但，不过是自我感动。
在曹泉泉死后，冉洼在所有人面前都在伪装自己，装得很辛苦……
万晓寒这家伙除了动动嘴皮子之外，懂什么？
为人暴虐，喜怒无常，只能换回委曲求全，还想要他的真心？
万晓寒都亲自动手，把他的身体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还好意思说喜欢他的真面目，不需要他改变？
轻而易举地重提过往对他的伤害，语气还那么轻佻又得意。
冉洼失去了一个那么重要的部位，在万晓寒嘴里，仿佛唯一的做事就是，衬托出他的先见之明？
可真是昂贵的爱呀。
要不起。
“万景一定是听信了一些情感专家的话，才去找侦探查你的。”万晓寒嗤笑一声，“万景懂什么爱情？她只不过是谈得很辛苦、很累，又没有什么收获，因为凄惨才能获取同情。爱情不可能建立在重重的伪装和谎言之下，所以，我和你，才是真爱。”
冉洼觉得无比的讽刺。
万晓寒自己确实谈得很轻松、很自我。
因为身心受挫是他。
万晓寒脸上酡红一片，酒意上头，动容地拉着冉洼的手：“你是我第一次真心喜欢的人，以前我从来不敢有这种感情。因为我和那些同龄的二世祖们都不一样，从小就背负了他们无从想象的东西……
“他们一生下就拥有了一切，而我不是，我的一切都岌岌可危。那时候……我的舅母在备孕，如果她生下继承人，我就会一无所有……我是，我逼不得已……”
“什么？”冉洼没有听清。
万晓寒突然起身，将桌面上的物件一挥而落，东西破碎了一地，但是他的人比这些破碎的东西更加破碎，摇摇欲坠地站着：“我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谁都不知道我为了得到我所拥有的一切，付出了什么东西，所以……一切都是我应得的……包括你……”
谁都不知道，万晓寒付出了什么？
现在不是，谁都知道了吗？
报纸上，都写了啊，白纸黑字的。
冉洼擅长精神胜利法，对于谣言，向来会选择性地相信他想要相信的那部分。
难怪万晓寒对他那么变态，估计是之前也被别人这么对待过。
可惜没阉了万晓寒，要来祸害他。
冉洼恶毒地想。
担惊受怕全无。
既然万晓寒原谅了他的背板，冉洼自然会觉得，万晓寒就是一个，被恋人背叛了也无所谓的人。
之前万晓寒对他凶狠的时候，冉洼还能畏惧他几分，现在万晓寒对他表露真心、展现脆弱的一面……
冉洼不会感动，只会觉得，说不定万晓寒原本就是一只纸老虎，确实很弱。
爱，对他是没有意义的，爱背后的东西，才有意义。
在万晓寒高不可攀的时候，他的爱是珍贵的；在万晓寒虎落平阳的时候，他的爱……只能把他衬托得更加廉价。
在万景和万晓寒这对双双为他着迷的姐弟之间，他逐渐偏向万景，不是因为万景更爱他——虽然这是事实。
而是因为……反正他总是要赘的，当然要选一个更优秀的人来赘。
双胞胎姐弟，基因相近，一开始就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万晓寒只不过是侥幸被选为继承人而已，又靠着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经营万氏……
而万景最近证明了，她也行，甚至能做得更好。
她比万晓寒能干多了，各种方面 ，比如，还能从戴俊誉手里把他救出来。
那时候万晓寒就像一条狼狈的死狗一样，没有半点用处。
冉洼像是一个在摊位前挑三拣四的老到厨子一样，比较着万景和万晓寒这两颗菜的优劣。
任何一个懂得趋利避害的人，都应该知道，一定要二选一的话，在两者之间，哪一个才是更划算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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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有关上。
万景推开一条缝隙，看到冉洼抱着万晓寒。
冉洼隔着万晓寒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她关上门。
干呕。
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往眼睛里滴了几滴护眼液，以缓解辣意。
冉洼得天独厚的魅魔体质 ，确实很好用。
虽然扭曲了他俩的取向，但是实际上，也不算扭曲。
她一直就觉得，很多种马文世界，本质上就是巨大的男同性恋世界。
女性角色都是工具性的，兄弟才是真的，即便成了后宫，也是用来成就兄弟情的一部分。
既然这些男性角色都觉得女人如衣服，以不讲儿女私情，作为杀伐果决的佐证，这么的爱男，干脆直接和兄弟谈去。
万景一向乐于助人，她不是针对他们，她只是顺应了他俩的天性。
看他们，多快乐？
他俩能够直接发展兄弟情，直抒胸臆，就不需要迂回地拿她的姐妹当耗材了，简直就是双赢。
冉洼被虐身虐心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万晓寒这款缺爱阴郁疯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并且误以为冉洼对他也有情意、单方面两情相悦。
然而，冉洼已经对他，心冷了。
这时候，流程就走到了，火葬场。
不出所料。
虽然这对的流程，走得真的很快……但也够用了。
万景联系冉洼，让后者哄住万晓寒，让万晓寒的眼里、心里都是他，务必把万氏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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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冉洼的陪伴下 ，万晓寒狠狠地放纵了自己。
他一向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自小被恐惧所驱使，在睡梦里都不敢放松。
就像是一个紧压的弹簧，迎来了一次的剧烈的反弹。
他不再操心万氏的前途，他的宏愿。
在冉洼身边，他只想要……做他自己。
在不知天地为何物了一段时间后，某一日，万晓寒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内心涌动着一股莫名的狂喜，或者不知什么的疯狂情绪。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显然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身上。
只能是，来自于万景带给他的感应。
万晓寒打开手机，上网查询。
然而在灵气复苏后，网络的消息并不够灵通，信息流通的主流方式，变得很复古。
这是几天以来的第一次，他不顾冉洼的阻拦，驱车来到万氏。
在汹涌的人潮里，万晓寒只能停下了车，得知万景正在开发布会。
顺着人流，他来到现场的时候，万景正说到：“……大家猜的没错，万氏虽然打着清除觉醒者买卖的旗号，实际上，本就参与了觉醒者买卖。
“建立基金会，包括后续针对戴氏、清除据点的行动，也只是万氏为了独占这片市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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