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季最后送给卫母的礼物是一个孩子,一个男孩。
他出生后,卫母总是爱怜的看着他,有时还会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
丈夫曾经期盼自己还能有一个儿子,可是他的遗腹子是个女儿,他没这个缘分。
姊姊们也总是围着小弟弟转,只有兄长看向弟弟的目光总是沉默而又复杂。
姊姊还太小,并不明白,只知道他们都是一个母亲的孩子,是最亲的一家人。
哥哥虽然也认同是一家人,但他更知道,弟弟是另外一个男人和母亲的孩子。
随着孩子的成长,卫母不好再随意呼唤,她分别为他们取了名字,长子,孺,少儿。
而两个小的也乘这个东风,女孩取字子夫 ,男孩取名叫青。
当初给小儿子取名时,卫母还犯了难,她并未有幸学习识文断字,给儿女取名也不过是随着大家罢了。
她想了很多,都是诸如长乐未央这样到街上喊一声能有十几个人应的名字。
最后,是一件小事让卫母有了决断。
子夫和青的年纪差的并不太多,还不到两岁,子夫在襁褓时,青还在卫母的肚子里,等子夫会走会跑了,青就出生了。
女儿是在三月出生的,那时候卫母想给孩子讨个喜气,就去求了上巳祈福的柳枝到自己家。
不过这样的断枝又哪里能活,只是孤零零的竖在那里,卫母好几次都想着拔了,却始终没能下手。
直到青出生的时候,那枝叶却生出了嫩芽,卫母感觉很惊奇,她把自己包裹的严实些探出屋子去看。
原来春天又快到了,万物都又要变的郁郁青青起来,她儿子的名字也就确定了。
因为年纪差的不多,所以子夫和青可谓是被卫母一个背着一个抱着带大的。
不过好的是,他的长子已经能帮他分担家务,长女也可以学习织布了。
二女儿就负责每天看着弟弟妹妹,不要叫她们打架,也不要叫他们受伤。
卫母本来还担心少儿年纪小,跳脱的性子干不好,不过从结果看来,她完全多心了,因为少儿很负责。
小小的她觉得自己被委派了一个天大的任务,心中时常感到得意,所以每天都耐心的认真的陪着弟弟妹妹,和他们玩。
子夫和青也是比较好带的那种孩子,他们不哭也不闹,偶尔玩闹生气了,也就是互相不理对方。
不过就有一点让少儿不满意,就是子夫总是偷偷揉搓青的脸,也不知到她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小孩的脸手感好?
少儿不懂,但她听说总揉小孩的脸蛋儿,会让孩子总流口水,她还看见过这样的孩子,好脏,她弟弟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她就管教着子夫,不叫子夫乱揉,可是小孩子吗,你越不叫她怎么样,她越要怎么样。
一日,子夫趁着少儿不在偷偷揉青的双颊,还冲他做鬼脸,青也不怕,就呵呵笑。
二人玩得正开心,少儿回来了,怒道:“卫子夫!”
那声音之大,把子夫吓一个激灵,立刻哭了起来,这一哭还会传染,青先是眼含泪水,憋了憋,没憋住,就和阿姊一起放声哭了。
少儿哄了半天哄不好,自己感觉委屈,就坐着也开始哭,哭声更比弟弟妹妹大。
子夫愣了,不知道还能这样,这小丫头本来哭的就五分真五分假,现在直接把眼泪收了,而卫青可能是太小了,哭累了就睡着了。
等到卫母回家,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小女儿和小儿子抱着睡得正香,二女儿委屈巴巴的抹眼泪。
那感觉真是又气又笑。
不过孩子的成长都是很快的,欢笑的时光似乎还在昨天,一转眼,子夫和青就都长大了。
小时候打打闹闹的,如今却也都相亲相爱。
他们的大兄已经到了能娶亲的年龄,他们则长成两个小少年,而少年的的心事又总是最多的。
这点在青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不过他是个内敛的孩子,不会过分的表露出来,只有和他年龄相仿常在一起玩子夫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青小时候常感到不解,为什么兄姊都姓卫,而自己姓郑呢?
每年他们去祭拜父亲的时候,自己也是不必去的,他曾经私下和三姐抱怨过,可子夫也不明白,只说:“是不是因为你太小了,不敢带你去。”
这个理由并没有劝服青,难道子夫就很大吗?
不过,虽然他不认可这样的理由,但他也没有去问母亲,小孩子天生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懂得趋利避害。
直到他懂事了,才明白自己同其他兄姊的区别,此后就更是默契的不提这件事。
卫母和长子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三个姐姐也发现了,不过谁都不拆穿。
久而久之,父亲就成了孩子们一个心头的一根刺,为了治愈,全家人都花费了不少光阴。
但目前最让卫母难以抉择的是另一件事,郑季又一次来到了这儿。
“我说你还是不要妇人之仁了,孩子跟着他父亲怎么不比跟着咱们一起做奴仆强。”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他是卫母的情人,经过二人共同的友人撮合走到一起的。
这男人是侯府的骑奴,妻儿都没了,就单身一人,也算踏实肯干,于是卫母就与他搭伙过起了日子。
相处下来,他们预备成亲,于是男人就越发的爱插手他未来的继子女的事儿了。
他给卫母讲,“你看啊,那郑季家大业大,总不至于少青一口饭,最重要的是,他能让青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平民啊,哪像咱们一日为奴,就是一世翻不了身。”
“可是。”卫母狠不下心,这孩子拉扯那么大,怎么舍得送走呢,况且那郑季也不缺儿子,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别可是了。”男人拍了拍她的手,“不是不想养,只是孩子大了,你总要为他的将来考虑,他在咱们身边哪有将来可言呢。”
“咱们再拼命,也不过是能让他像长子一样在府里跑腿,或者像我一样给主人赶马。”
卫母不在说话了,她感到了痛苦,哪怕她已经很努力了,但对孩子,她也时常感到歉意。
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遭受的一切不公都只是因为他们托生在自己的腹中,或许,她应该学会放手了。
于是第二日,卫母带着青去寻了这府上的主人。
老平阳侯死了,现在是他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位置,一个很年轻的公子,脾气秉性也不错,为人好说话。
卫母向他说明了青的身世,平阳侯略微一沉吟,去遣人找来了郑季,问:“你还记得这对母子吗?”
郑季看了一眼卫母,认出了她,但却为自己曾经惹上这样一个麻烦而感到悔恨,但他知道平阳侯在此,容不得他抵赖。
“是的,我认识。”
“那好。”平阳侯点头,他指了一下青,“这孩子是你的儿子,你到底认是不认。”
“我认。”
郑季那种无奈认命的态度,伤到了青的心,也叫卫母为青的未来感到了无比的忧心。
可主人的面子不容他们随意践踏,已经定了的事情,就再难更改了,毕竟再和善的主人那也是主人,掌握着他们一家的生杀。
于是卫母只能为青准备离家的行囊,因为他马上就要跟着他的父亲离开了。
卫母收拾着,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但却觉得怎么也带不够,她流泪,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青的兄姊们知道了这件事后,反应异常激烈,连一向沉默的长子都忍不住去询问他的母亲,那尚且年幼的子夫就更伤心了。
青不只是她的弟弟,还是她的玩伴呢。
临别的这几天,子夫天天哭,比青这个离家之人还爱闹情绪,家人们也不好说她,毕竟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也就由她去了。
那是青临走前的最后一夜,子夫深夜爬起来找了一个地方偷偷掉眼泪,她不想吵醒别人。
青也许是发现了,就跟了过去,说:“卫子夫,你别哭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子夫立刻抬起红肿的眼睛看他,她很生气,“郑青!你不睡觉,偏愿意来看我笑话。”
青没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陪着她,直到晨光熹微时,他才道:
“我不会忘记你们的,如果我真有能力了,我一定回来把你们接走,去过好日子。”
?阿姊:阿姊这个称呼我查的结果最早出现在南北朝的诗歌《木兰诗》“阿姊闻妹来。”,其实离西汉已经很远了,不过可以确定时人有称呼姐姐排行+姊的习惯,例如汉武帝就称金俗为“大姊”
?姊姊:其实“姊姊”这个叠词叫法一般都是叫妈妈和乳母的,最早出现在《北齐书》,不过我觉得叠着叫更亲近,毕竟西汉又不叫“姐姐” ,但话又说回来“姐姐”也曾在宋代有指代母亲,“娘”也曾是年轻女孩的代名词,可见早期古人对“妈妈”和“姐姐”的特定称谓一直是流动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