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贺成啊!贺成也来了。姜雅身体一松,心里像是有个什么东西落了地,忍不住就笑了。
贺成扶着墙头跳下,走到姜雅面前问:“媳妇儿,咱俩这是……是不是发生什么灵异事件了?”
“先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你怎么认出来我的?”
贺成嗤笑一声:“我自己媳妇我还能认不出来?反正我就知道是你。”
“我听你扯。”姜雅也嗤了一声,在这个陌生的异时空,看着近在眼前的贺成,她心情不禁轻松起来,忍不住调侃道,“你看清楚,本姑娘今年才一十九岁,这么瘦,这么漂亮好看,你凭什么乱认媳妇儿,确定不是见色起意?”
“嘁,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十九岁长什么样。”
贺成其实也具体说不清怎么就笃定是她的,大概就是……直觉?
反正那种感觉,这个人就是他媳妇姜雅。两人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学在同一座城市,正式恋爱到现在11年,毕业就一起去了羊城工作,结婚也有五年了。
原本也有点狐疑,直到姜雅白了他一眼,啧,那熟悉的小眼神!
姜雅说:“拉倒吧,我敢肯定,我十九岁那年体重也比现在胖至少十斤。”
贺成对她此刻的关注重点有些无语,体重这两个字对女人到底有多在意,有点肉不好吗?吃外卖、少运动加上过劳肥,大学毕业工作后姜雅的体重节节攀高,减肥节食之类的也没少折腾。
贺成想说她现在这叫皮包骨头,看着姜雅一脸喜滋滋的样子没敢说出来,敷衍了一句:“对对,确实苗条了许多。”话题一转问道,“雅雅,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是说,你对这地方什么都不知道?”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些信息,姜雅忙问,“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是谁?”
“我是你老公贺成啊,还能是谁?”
“你不是贺大成?”
这话问得奇怪,贺成却默契地听懂了,他想了想,便把今天这一早晨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跟她都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我寻思翻墙出来看看情况吧,爬上墙头就看到你了,亏我还一直担心你,结果你不光装不认识,还指着我大骂流氓!”
姜雅:……嘿嘿……
贺成说:“除了你,从我早晨醒来到现在,统共就见过两个人,反正我都不认识。那个瘦猴一样的小青年自称是我弟,还有那个农村妇女,她叫我大成,听口气应该是我什么长辈之类的吧,目前我还不能确定。”
姜雅幽幽告诉他:“你说的那个农村妇女是你亲妈,那个瘦猴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你在这个世界叫贺大成。”
“!!”贺成愕然地睁大眼,“……还真穿越了呀?”
姜雅也有些纳闷,她穿来后,脑子里就有了“姜二丫”的记忆,拥有原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贺成却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读过原书?
姜雅费了些工夫跟贺成解释了一下他们穿书这件事,贺成有些不可思议,他平常也不看网文小说,实在觉得这说法也太离谱了。
事情本身就够离奇了,哪里解释得清楚。姜雅跟他说:“或者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们穿梭时光隧道,进入异次元空间,来到了八十年代的平行世界。”
贺成也只好接受了这个说法。来都来了,管他几维空间、什么世界,姜雅和他都在,到哪儿都是家。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阵悠长的喊声,姜雅侧耳听了听,好像是哪家老奶奶在喊小孩回家。
这个时间人都上工去了,村里空寂下来,留在家里的便只有干不动活的老人带小孩。老奶奶拖长的腔调很有特色,听起来像唱山歌一样。
得亏没什么人,这要是刚才让谁听见了,或者瞧见贺大成翻墙过来跟姜二丫说话,还不知得闹出什么事儿呢。姜雅跑过去把大门栓上,指指屋里叫贺成进去说。
姜雅把贺成带进她住的西屋,屋里一张床,一张木桌,床头一个放衣服的小木箱,一把很有年代感的木椅子。贺成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看到桌上有个小圆镜,赶紧拿起来照照。
黢黑,瘦削,胡子拉渣,土爆了的锅盖头。
贺成嫌弃地放下小圆镜:“这怎么跟非洲土著似的,怪不得你都不敢认我,我十九岁也不是长这样啊。”
“您老现在可不是十九岁。”姜雅说,“你现在应该二十四了。”
贺成愕然:“你说我到这儿就忽然比你老了五岁?不能吧?”
“真的。”姜雅说,“你比姜芫还大了一岁,你跟她,从小一起玩,长大爱上她,可痴情了,以前就干过爬墙头偷看她的事儿,不是一回两回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根本都不认识她。”贺成听着媳妇话里的调调不对,赶紧喊冤,语气一顿,狐疑地乜了姜雅一眼说,“怪不得呢,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装不认识我,还骂我臭流氓?”
姜雅笑了下:“没有,我那不是为了试探你吗,我总得先确定一下吧。”
“也就是说,咱俩都是炮灰。”贺成问道,“你说姜二丫嫁了个家暴男,结局凄惨,那贺大成呢?”
姜雅说,贺大成的结局书里好像就没怎么提,反正是打了一辈子光棍,傻子一个,只能跟着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生活,给弟弟一家当牛做马干农活,日子可想而知了。
“记不太清了。”姜雅心虚笑道,“你也知道,我看书囫囵吞枣的,跳着看,这些不重要的角色,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贺成手指隔空点点她,“你个学渣,看个书也不认真,你就不能好好看。”
姜雅:“我哪知道啊,早知道我还背诵全文呢!”
姜雅跟他说了一下知道的情况,今天是1980年的正月十六,春节刚过,姜家堂屋有一张挂历年画,她特意看过了,阳历3月2日。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岭生产队,位于中北部大平原,地方好像挺偏远的,主要是姜二丫长到十九岁都没出过远门,最远也就到过公社驻地,具体行政区划她都说不清。
贺成问:“你刚才说那个瘦猴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那我难道是拖油瓶?”
“那倒不是。”姜雅说,“你娘是坐产招夫,招夫养子,你继父等于是招赘到贺家的,隔壁院子房子都是贺家的。”
这事情村里人都知道,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姜雅可就不太清楚了,村里老人们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姜雅仔细跟贺成说了下贺家的人口情况,他娘叫包兰香,继父邵保魁,作为继父在村里名声似乎还不错,起码对贺大成这个继子一直和声和气,没听说打骂过。家里除了“瘦猴”弟弟邵春来,还有个更小的妹妹叫邵春红,刚上初中。
“你说贺大成是傻子?”
“反正村里人背地里都叫他傻子。”
“天生的?”
“好像不是。我也不太清楚,他傻的时候可能还没有我呢。”
姜雅想了想说,“依我看吧,其实也还好,就是不算聪明,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说话,待人接物有点迟钝,他好像是有点社恐怕人,见人不说话绕着走,平常在生产队干活都正常,照样拿一个壮劳力的工分,就只会出笨力,分派他干什么就干什么,闷头干死活,脑子不会转弯。”
贺成一琢磨,那正好,反正他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正好继续装傻。
两人聊了会儿,贺成肚子咕噜噜叫了,问道:“你早晨吃饭了吗?”
他一问姜雅也觉得饿了,这年头农村还没真正敞开肚皮吃饭呢,除了农忙扛大活吃硬饭,平常村民家家晚上几乎都是喝粥,一夜睡醒早就消化个精光了。
姜雅那两个便宜弟弟都是正当能吃的年纪,肚子就像个无底洞,有多少吃多少,会给她留饭,但是肯定不够两个人吃。
果然,掀开高粱杆编成的锅盖一看,也就给她留了一碗红薯干粥,巴掌大的一块玉米饼。
姜雅拿起玉米饼递给贺成:“你先垫垫,我把这粥热一下。”
贺成说:“这也不够咱俩吃啊。你先热粥,那边总不能不给我留饭吧,我回去看看,拿过来我们一起吃。”
“恐怕不好拿,要是粥什么的,你就干脆吃完再过来。”姜雅从厨房跟出来,指了指刚才她抱着的板凳说,“拿那个垫一下脚。”
“不用,就这墙头还用费事儿。”
贺成手扒墙头身子一纵,利落地翻回去了。
不光人饿了,圈里的两头猪过了平常的饭点儿,早饿得叫唤了,听见有人声就扒着猪圈门叫,吵得人脑仁疼。姜雅走过去,二话不说拿起棍子咣咣两下,先把两头猪打得退开一些,露出圈门口的猪食槽,丢了一把野菜进去。
趁着两头猪抢野菜,姜雅往大锅里倒了半锅水,烧水搅拌猪食,决定先把猪喂喂。她烧热水拌好猪食,提着大半桶猪食走出厨房,贺成翻墙回来了。
姜雅一看见他,把猪食桶往地上一放,提不动了。
“你干什么呢?”
“喂猪啊,这些都是我的活儿,累死了。”姜雅甩甩手,撇着嘴看他。
“放着我来。”贺成走过来看看桶里,问道,“这什么呀,怎么黑乎乎跟干草似的,猪不是要吃豆渣、麸皮吗?”
“碾碎的干红薯叶,加了半碗红薯面、半碗麸皮。”姜雅说,“你要知道,这个年代,豆渣还是给人吃的。”
两头猪瞧见熟悉的猪食桶,扒着猪圈门越发叫得惊天动地,姜雅淡定地拿起棍子先把猪打退,贺成瞅准时机赶紧把猪食倒进槽里,放下猪食桶去洗手。
“给你留饭了吗?”姜雅问。
“嗐,别提了。你确定这家人在村里风评还行?”贺成说,“锅里统共给我留了一碗稀溜溜的玉米糊糊,堂屋还锁着门,跟防贼似的,别的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跟姜雅走进厨房,在衣兜里掏了掏,小心翼翼掏出三个鸡蛋来,笑道:“鸡窝里刚下的,还热乎乎的呢。”
姜雅忍不住一乐:“你怎么就不怕爬墙的时候碎你一口袋。”
贺成说:“这不没碎吗。我看你家院里菜地有葱,我去拔,小葱炒鸡蛋,你看看还有别的饭吗,再随便凑和点儿。”
“你确定要吃这三个鸡蛋?”姜雅说,“贺成同志,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个词,鸡屁股银行,你那个便宜娘平常别说鸡蛋,鸡毛都舍不得吃。”
“你不是说贺大成挣一个壮劳力的工分吗,没饭吃,吃她个鸡蛋怎么了?”贺成转身出去拔葱,嘴里催促道,“赶紧的,我实在饿了,天大的事情也得先让我吃饱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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