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接下来一段时间跟着唐主任学有所得，我破译模拟器去了，二位，回见。”胡青面朝唐鑫一本正经，转过身来却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趁机向黑曜俏皮眨眼。
加油。胡青对黑曜无声道。此时，他身后溢满暖光，黑曜被这圈从窗边刺进来的光晕闪得眼皮直跳，对上胡青尽是愉悦的眼，心头涌上不明的意味。
大门关闭，胡青的衣摆卷走了空气中的轻快，徒然留下一池死寂，唐鑫黑曜两人相顾无言。
“……”
黑曜下意识挺直腰板，规规矩矩地坐直，双手搭在膝头，变得拘谨起来。
“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这边。”唐鑫看向门边。
黑曜只得依言挪到唐鑫对面，胡青早先坐着的位置。
“你对灵界还有多少记忆，还记得自己住哪吗？”唐鑫打开办公桌下面的储物柜，拿出自己私藏的甜味小饮料，顺手分给黑曜一瓶，他打开浅咂一口，舒服地眯起眼睛。
“什么也想不起来。”黑曜摇头，脑子里只闪过一些不真切的画面，好像是在某个囚牢里被严刑逼供？这和灵界又有什么关系？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太阳穴。
无果，黑曜从唐鑫手中接过外观奇怪的小瓶子，没有马上打开喝，嘴上回话，心中却想：他只是乱入此间的凡人，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事呢？
“嗯。”唐鑫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这下确定黑曜基本丧失了在灵界的生活能力。
既不能放黑曜独自回福利洞天生活，也不能让他回家去。
“之前法器匹配错误的事情你父母也知道，要是这两天他们问起，你就报个平安，情况特殊，胡青给出结果前，你跟在我身边，多看多学，有旁人在的时候慎言慎行，明白吗？”
“都听唐主任的。”黑曜说，他旋即想到：
犬妖父母健在，当真幸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报平安，亲长一定很担心。黑曜想到自己霁明城早逝的父亲，又一阵恍惚，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只是个外来者，暂时使用别人的身体罢了，总有一天要回去，基于道义，既然用了别人的身体，就要替别人尽孝……
“不怕我们对你不利？”唐鑫见黑曜拘谨但又一本正经的乖顺模样，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啊？”黑曜没想到唐鑫会这么问，他回以唐鑫真诚的眼神：“我在灵界举目无亲，醒来至今多亏二位照拂，感觉唐主任和胡主任都是挺好的妖。”
唐鑫失笑，这话要是让黑曜的爹妈兄弟听见，不知他们会不会掀了综合办，他暗暗叹气，接着迎上黑曜的目光，认真道：“以后凡事多长些心眼，别傻乎乎把自己的安危放到别人手中，包括我和胡青。”
黑曜若有所思，想了会，他问：“能不能先给家里报个平安？我怕家人担忧。”
“当然，现在就可以。”唐鑫原打算给黑曜些时间，让他再缓缓，好接纳灵界的一切，现在黑曜自己要求主动融入，哪有不应的道理：“你肯定忘了云镜要怎么用，从纳戒中取出来，我教你。”
“云镜？纳戒？”黑曜左右看看，露出满脸疑问，一身衣服还是胡青给挑的，苏醒时压根没有在身上发现别的东西……难道是……
黑曜低头看见一枚平平无奇的黑色戒指正圈在食指上，这戒指戴在手上浑然一体，没有任何异物感，竟不是普通装饰吗？
“对，不要怀疑，就是那个。”唐鑫关注着黑曜的一举一动，见黑曜找准路径，他继续引导：“回忆你刷门禁的感觉，集中精神，引导灵力进入纳戒，找到云镜，把它牵引出来。”
黑曜正盯着纳戒，闻言即汇入灵力，他马上观见戒中有个神奇的空间，里面躺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吃过两口但依旧冒着新鲜热气的酱大骨，用竹条编成的摇摇椅，写过一半的记事本，各色糖果药丸、毛绒布偶等等，数目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黑曜意动：要找云镜。
有块两个巴掌大四四方方的透明琉璃片被引动，穿过纳戒的空间阻隔，轻轻落在唐鑫的办公桌上。
“很好。”看来黑曜过去的身体惯性还在，有这个基础，术法再上手的速度会很快。
唐鑫激活云镜，令其腾空停在黑曜面前，透明的镜面出现一层洁白柔软像云像雾的背景：“来，控制灵力接过云镜的控制权，像刚才取物一样，读取云镜中的信息，找到你的家人。”
“喔，诶？”黑曜的手在他没反应过来前擅自结了印，灵力开始运行，透过指尖注入云镜，自动选定了家人分组里最靠前的一个。
某种温暖的羁绊笼罩在身上，类似心灵相通的感觉暧昧地若隐若现，镜面云雾搅动，一个穿黑色蕾丝裙的秀丽女子浮现在云镜中央，她的眉眼与黑曜极相似，一看就是一家人。
女子的脸慢慢在云镜上放大，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欣慰。
“小七，你回来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接到你们单位的消息，家里可担心坏了，缺什么只管跟家里说……”
这位是……母亲还是姐姐？黑曜嘴皮抖动，脑子里空荡荡。
女子见他这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以为是这次被吓狠了，想开口安慰，转眼看清他身后的陈设，似乎在办公室，想到这会边上可能有别人，肉麻的话说出来搞不好会令孩子丢脸，话到嘴边变成了：“什么时候得空回家看看，没给你们唐主任和同事添麻烦吧？”
“啊？嗯，我挺好……”黑曜张了张嘴，脑子乱哄哄的。
唐鑫见状适时插话：“伯母，黑曜挺好的，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跟我出外勤去，恐怕没时间回家，让他先给家里报个平安。”
“唐主任在啊，黑曜跟着你我和老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过去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但好在年轻耐造，你只管使唤他，让他跟着你好好锻炼。”女人眉眼弯弯，脸上挂着大方热络的笑容。
黑曜从双方的对话中推断出这是犬妖的母亲，奇的是，她竟还像二八少女一样青春靓丽，黑曜偷偷侧过脸，调整脸上错愕的表情。这么说来，灵界的妖仙都是千百岁的老妖怪，不可貌相。
黑曜等母亲和上司寒暄完，才一板一眼地对着云镜道：“问父亲母亲安好，儿不能身前尽孝，望……”
“停！”女子疾声打断黑曜的输出，她脸上露出了看穿一切的表情：“你这懒狗儿最近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老娘年轻力壮，用不着你身前‘尽孝’，既然全须全尾的，就别找借口想着跑回家，老老实实留在单位里攒功德吧。”
说完，生怕黑曜回嘴，镜面云消雾散，女子单方面掐断了云镜的链接。
“……”摸不着头脑，黑曜扭头看向唐鑫，却见对方扶额：“黑曜，你真是……”算了，出乎意料地省了个大麻烦。
云镜失去灵力支撑，“哐当”掉落，办公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所幸灵界制造质量一流，桌面与云镜皆不损分毫。
黑曜嗓子发紧，拿起唐鑫给的饮料，拧开猛灌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嘶——”巨甜从口腔蔓延到脑门，意外地起到强力提神醒脑的作用。
“好喝吗？”唐鑫饶有兴趣地问。
“咕咚……”黑曜艰难下咽，斟酌道：“挺，特别的。过去没尝过这种味道。”想不到唐主任浓眉大眼的，居然嗜甜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这罐是尝鲜满赠，放了有一久了，你们小孩子竟然不喜欢吗？”唐鑫面不改色道。
是这样吗？黑曜面露疑色，他分明看见，唐鑫刚才打开的那瓶和手中这个一模一样。
“走吧，先回福利洞天，让你回回神，我手头正好有个小案子，过两天带你练手。”唐鑫笑着岔开前面的话题，差不多已经过了下工的点，先带黑曜回去吧。
没有任何异议，黑曜起身尾随唐鑫，离开主任办公间后，他发现进办公室时有异常动静的位置此刻正坐着个少年模样的妖。
少年摆出刻苦工作的姿态，听到开门的动静，做作地隔了近十秒才从手头的资料中勉强抬头，又故作随意，与正好途经桌前的唐鑫和黑曜打招呼：“好巧啊唐主任，难得见你外勤事务少些，能回来休整，咱们还盼着你多多指导工作呢。哎呀，这不是黑曜嘛，你刚来那天都没说上几句话，得空前辈带你去吃好吃的。”
与人眼不一样，少年的眼睛是圆形的，像两颗黑溜溜的玛瑙，这样的眼睛长在一张有明显美人尖的娃娃脸上显得格外讨喜。
“前辈好。”黑曜小声招呼。
刚才在办公楼下瞥见了不少样式各异的装扮，皮质的琉璃的贝片的金银铜铁的应有尽有，此刻看见少年身穿一身金鳞甲，作武将打扮，黑曜倒适应良好。这大抵是灵界特有的风格，自己不该大惊小怪。
“工作认真是好事，不过工作之余也要好好学习办公室管理条例，不能因为处在视野死角而有半点懈怠，你说是不是，小山。”唐鑫站住脚，目光落在少年背后字体俊逸的毛笔书法挂框上。
少年脸上笑容洋溢，连连点头：“必须的必须的，我次次小会都积极学习，上次还被胡主任点名表扬了。”
黑曜面带疑惑，顺着唐鑫的目光往书法框里细看，上面赫然写着——第四十五条，工作期间，职员应和谐友善，保持人类体态友好相处，非特殊情况禁止现出原形，违者罚扣当月功德绩效……
面不改色，临危不乱，果然还得看前辈。黑曜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你别跟小山学坏。”步行到楼下，唐鑫开口，旋即抬手，让黑曜抓住他手臂：“市区禁飞，缩地成寸会快些。”
“小山前辈他……唐主任你人还怪好的。”黑曜抓住唐鑫的胳膊肘，二人并立，他正好比唐鑫矮半个头，能感觉到前者无意间侧头讲话时无意呼在他头发上的气息。
看样子在灵界会有不错的体验，同事们都挺好的……
“抓稳了。”他听见唐鑫说。
视野里飞速闪过被拉成色彩条的街景，黑曜脑子里没丢出去的念头被极快的速度一并带走。
所以，小山前辈到底是什么种类的妖啊——
诶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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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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