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蒙蒙亮,沈时就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起来,冷空气一下就把被窝里的热量带走。他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揉着眼睛问道:“要出发了吗?”
“嗯。用过早膳就出发。”
魏闻寒给他穿戴好,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把乌金匕首。
匕首才巴掌长,通体黑色花纹繁复,手柄镶着祖母绿。刀刃纤薄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魏闻寒继续说:“还记得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沈时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见魏闻寒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跟他说话,他有些没适应过来,喃喃答:“过了宣和城,就不能出马车了。”
“对。这把匕首你要贴身带着。”看着沈时严肃又有点害怕的脸,魏闻寒觉得可能吓着他了,觉察到自己的严肃,魏闻寒立马放松语气,眉目舒展,摸着沈时的发顶,柔声安抚:“别害怕,这只是送你的礼物。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护好你的。”
“那你——。”
“刚刚就是吓唬吓唬你,让你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像只花脚猫一样。”
沈时不服气:“我没有乱跑。”
“好。”
“以后不要吓唬我。”
“好。”
城门大开,魏闻寒一骑当前。一身银色铠甲,身披玄色鎏金披风,银色头盔将他平常慵懒四散的头发束在里面。雕刻般的五官在此刻更加视觉逼人,周身散发着果决不容侵犯的气势。
这是沈时第一次看见魏闻寒身着铠甲,整个人张狂锐利,像一把绝世名剑锋利摄人。风拂过他的鎏金披风咧咧作响。
原来有人天生就是造物者最完美的作品。
沈时收回目光,坐在马车里,从怀里掏出匕首,手指轻抚着上面的花纹,自言自语:“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呀。”
“你在嘟囔什么?”和他一同坐在马车里的铭十三,看着他一会儿忧郁一会儿叹气,好奇问道。
沈时瞥了他一眼:“你不懂。”
“我的确不懂,不过要是有人送我这么一把匕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匕首很值钱?”
“这已经不是值钱的事儿了。”铭十三一屁股坐在沈时旁边,伸手就要去摸匕首,语气羡慕不已:“这把匕首可是王爷请大魏最厉害的铸剑师花了两年锻造而成,光是材料就找了整整五年。而且——。”
“而且什么。”
听到铭十三说匕首很是宝贵,沈时赶紧将它揽在怀里,生怕他抢了。
“而且听说那铸剑师早就封刀了,还是王爷三番五次上山,那铸剑师才松口答应。”
材料找了五年,铸剑两年。原主沈时加上自己进府才一年多。
所以,这匕首其实是为了另一人,
没错,答案不言自明:白月光!!!
沈时越发好奇,这白月光到底是何方神圣,尽然让堂堂大魏第二大人物,心心念念至此,而且是求而不得!!
“唉,问你个事儿。”他用手肘撞了撞铭十三,八卦道:“王爷是不是有个白月光??”
铭十三疑惑:“啥?”
“就是喜欢的人,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铭十三微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好像没有吧。没听说过呀。”
沈时:“你再努力想想,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王爷,之前都在训练不和外界接触,不了解。”铭十三突然眼珠子一转:“哦,我想起一件事情,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铭一对铭五,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铭五,所以你们的名字都是一二三四五取的吗?还挺潦草的。”沈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被铭十一反驳:“你自己不也是十。好意思说我们吗?哼——。”
“我错了我错了——。”沈时笑了半天终于止住了,接着发问:“那铭五保护谁呀?”
铭十三本来不想理他的,但是转念一想,铭一一开始就对他说过,凡事以沈时为准,又解释道:“铭五最擅长跟踪和隐蔽,所以他通常是暗中保护人。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看来保密工作还做得挺到位!
沈时摸了摸怀里的匕首,寻思着这么重要且贵重的东西,可千万不能丢了。
大军继续南下,自出了宣和城,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戒备。
南边多山丘陵地势且植被茂盛,就算是已入深秋时节,草木依旧郁郁葱葱。四周很安静,偶尔有几声鸟鸣。两侧的山石掉落一个小石子,也能在山涧中清晰可闻。
气氛很严肃安静,连马车内的沈时也感觉到了不寻常,这里过于安静了。手伸进袖子,紧紧抓在匕首手柄上。
铭十三一脸警觉,眼睛紧紧盯着车帘,手持短刀,保持着随时发起攻击的姿势。
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铠甲声——。
声声在空荡荡的山涧中回响,越发诡异。
危险说来就来,两旁山石轰然倒塌,山崩之势向下砸去。
像是未卜先知,部队整齐划一,最外侧士兵举起一人高盾牌,迅速往部队中间靠拢,形成保护圈。同时,位于中间的士兵搭起弓箭,弯弓拉满,分别对准两侧山脊扫射。
山石向下滚落,箭雨向上扫射。金属撞击石块的声音分外刺耳。
第一阵箭雨过后,连同山石一起落下来的,还有一大波蒙面黑衣人。队形立刻调整,长矛向外直刺,随后手握大刀士兵奋起反击,直接冲向黑衣人。
双方立刻展开厮杀,刀刀见血。
沈时所在的马车被盾牌层层围住,他看不见周围的情况。
但是能听到。
刀剑相接的金属撞击声,刀剑刺破皮肉声,鲜血喷涌声,哀嚎声,战马嘶鸣声——。
这就是战争吗?!
都不用看见画面,光是听。就知道场面有多血腥残忍,刀剑不留情,不是死就是我亡。
人命在此刻,微不足道。
血腥味填满整个山涧,浓得化不开。
突变即期,蜘蛛蜈蚣蛇纷纷袭来。士兵立马将早已准备好的雄黄烈酒铺洒在地,手持火把,驱赶毒物。
风陆率人现已完成突袭,绕至敌后方。就等魏闻寒命令,形成包抄。
一道红光划破天空,直冲云霄,在天空绽开血红花瓣。
风陆手势刚落,众将士一拥而上,直击幕后黑衣人。
一切来到太突然,黑衣人们措手不及被迫反击,步步后退。一名身形娇小的黑衣人,往树丛一钻,在林中迅速逃窜。
士兵紧追不舍,黑衣人身形敏捷但体力有限,速度慢慢变缓,士兵抓住时机,一箭射穿她的大腿。
与此同时,蜘蛛蜈蚣蛇等毒物没人操控,纷纷四散而去。
风陆一行人乘胜追击,将一众黑衣人拿下。
持续的杀戮声渐熄,山涧又恢复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残留的血腥气在提醒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残酷的厮杀。
沈时周围的盾牌阵也已经撤离,他打开车门,站在车头。
黄土已被鲜血染红,凝固的鲜血呈现褐色。被毒物咬伤的将士们,脸色发紫,躺在地上无助哀嚎。
浓烈的血腥味熏得沈时几喻作呕。
士兵们手中的武器都没有放下,一手持着武器,一手搬运着尸体,有的是自己的队友,有的是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没有了呼吸。
自己的队友排成一排,平放在道路边,士兵拿着铲子挖出一个个坑洞,小心翼翼将逝者平放在内,整理好遗容。
而黑衣人则随意挖出一个深坑,所有尸首随意丢弃在内,胡乱掩埋一通。
一捧黄土就将就一个人存在的痕迹掩盖。
视觉的冲击,让沈时眼前一黑。堪堪扶住车门,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铭十三看着脸色苍白的沈时,担忧的问:“你没事儿吧?”
沈时沉默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低头进了马车。
一次小小的意外,不能阻挡大军的前进。打扫好战场,大军整装继续出发。
天黑前他们必须达到下一个驻扎点。南方森林茂密,危机重重,尤其是夜间,必须加倍小心。
大军脚程加快,一秒都不能耽误。
沈时抱着双腿,脑袋支在膝盖上,无神的看着前面。似是还没从刚刚的血腥中缓过神来。
作为一个从小在和平时代和平国家长大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残酷的画面,真实且残酷的在眼前上演。
他记得楚美钰说过,世间的一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魏闻寒也说过:有利益争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
他不懂,也想不明白。人活在世界上,过的开心不就好了吗?知足不是才能长乐吗?为什么要争来抢去?
他真的不明白。
“在想什么?”
“王爷?您怎么来了?”
魏闻寒已经换下了铠甲,一身素色长袍,俨然没了刚刚的肃杀之气。
“害怕吗?”他将沈时揽在怀里轻声问:“吓到你了。”
沈时诚实地点了点头。
“不怕,都过去了。”
“一定要打仗吗?”他低着头,不敢看魏闻寒的眼睛,小声问。
他知道自己其实没有任何立场,更不能左右事情的发展。
“你知道,底线是不能触碰的。”
一如独云国觊觎大魏的国土,一如楚美钰伤害了沈时。这都是不能触碰的底线。
“嗯,我知道。”
“战争一旦开始,伤亡是必不可少的。有时候无论事情的好坏,接受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沈时又不懂了,接受坏事?既然是坏事,为什么要接受它,不应该是制止吗?
他不解道:“接受坏事?”
魏闻寒耐心解释道:“如果一件事情发生了,你没有能力改变或者主宰它。那我们是不是能试着放下它或者接受它,让它顺其自然。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是呀!万物自有规律,自己又无力改变就只能接受。
他抬头看着魏闻寒的眼睛,说:“嗯,我明白了。”
“晚上吃烤全羊好不好?”
沈时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魏闻寒宠溺道:“小吃货。”
烤得滋啦冒油的烤全羊,把沈时所有不快的情绪全都扫走了。
反正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
“我跟你们说,我烤的羊,吃过的没一个说不好吃。”赵满边给羊刷油,边对着沈时和铭十三一顿自夸,接着话锋一转:“刚刚铭统领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我犯什么事情了。谁曾想是给你烤羊。不过小沈你居然认识铭统领,就说你不简单。”
沈时:“没有啦,就是刚巧认识。”
“得得得,我也不是那个爱打听的人。”
铭十三:“赵哥,爽快。”
“这烤羊肉呀,还是得蘸上我婆娘调的干碟,那叫一个香。”
沈时:“嫂子很贤惠呀。”
“那是。”赵满一脸自豪:“去年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沈时、铭十三:“快给我们讲讲,你和嫂子的故事。”
赵满看着两张八卦的脸,老脸一热:“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个什么?”
沈时、铭十三:“赵哥赵哥,给我们讲讲呀。”
“还吃不吃羊?不吃拉倒。”
“吃吃吃!”
铭一禀报:“王爷,今天抓获的十五人,经过审讯。皆是楚美钰部下。其中一名女子,就是当时绑架沈公子的成员,外号蛇女。那女子说有重要消息,但是她要见楚美钰。”
魏闻寒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谈条件,说了什么?”
铭一:“逍遥散。”
魏闻寒握笔的手顿了下,但又很快持笔疾书:“带她进来。”
蛇女被两名士兵拖进帐篷,黑色衣服看不出鲜血的颜色,但是浑身的血腥味分外刺鼻。
士兵粗暴的把她往地上一扔,她都没力气爬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使劲的喘气。
“你知道逍遥散。”魏闻寒脸眼神都没给她,冷冷问。
“呵呵呵呵——,知道啊。”蛇女脸趴在地上,声音嘶哑尖锐:“你不知道?”
铭一一脚踩在她背上:“你找死吗?”
蛇女闷哼一声,手指紧紧抓着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
魏闻寒摆了摆手,铭一收回脚。
“你先说说逍遥散,让本王满意了。本王会让你见到他。”
“我要先见他,”蛇女挣扎起身,用双手撑在地面上,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眼睛直直看向魏闻寒,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见过之后,我才说,不然你休想知道。”
魏闻寒放下手中的笔,微抬眼,嘴角泛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告诉本王,你还有机会见到他。不然,你永远都没有见他的可能。”
“你——。”
“本王没什么耐心,你最好现在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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