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舟忘了她怎么离开房车的了。他的眼睛已经模糊,前面一片朦胧。
孟远洋清理好了所有的情绪,和婚庆公司的人继续沟通了一下现场,就离开了影视城。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难得出现了橙色的晚霞。
“好美。。。”上车前,孟远洋驻足停留欣赏了一会儿,可心思就是不自觉地回到了刚才江屿舟的话和眼神那里。
我真的在撒谎在骗人吗?她的心中全是疑问。
一个电话突然把她拉回了现实,孟远洋接起。
“远洋?下班了吗?”赵立鸣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做好饭在家等你。”
到周末了。孟远洋突然发现,他们已经分开一周了。
这一周他们有联系,但是谁都没提有关江屿舟的事,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孟远洋到家时,饭菜已经摆好了一桌,就像在法国的日子一样,熟悉又自然的感觉。
一周没见,赵立鸣好像略有倦色,不过饭桌上他就兴致勃勃地拿出了好几个楼盘的资料,一个一个介绍起来,
“这个不错,位置很好,户型也通透,143平,三房两厅。”
“这个小区小了一些,不过周围没什么遮挡,视野很好。”
“你再看看这个,离你的工作室最近,周围商场也多。”
孟远洋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没发表什么意见,倒是问他,“京市的新公司怎么样?”
“还不错,我这么优秀,得心应手的事儿嘛。”赵立鸣很是自信,“下个月我就要开始参加新项目了。估计不能每周回来。”
孟远洋夹了一筷子酿豆腐,“当然是工作要紧,先稳定下来再说。”
“现在买房最要紧,远洋,我看中这个楼盘,现楼发售,精装,拎包入住。”赵立鸣把其中一个叫御彩天城的楼盘资料摆在她面前,“我这周抽空在网上看了好几家,就这个最好了。你再看看。”
“我们先领证,然后立刻就买房,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夫妻共同财产嘛。”
“这套143平的,均价6万多,总价要八百多万,首付加税费可能要300万。”
“我现在手上有260多万,再问我爸妈拿一点儿,应该就够了。”
孟远洋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忍。
她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领证的事情。。。还是要双方父母见个面再说吧。。”
赵立鸣认可:“这个当然,我已经让我他们近期就和你妈妈还有陈叔叔约个时间过来拜访。”
孟远洋点点头。
可是赵立鸣还是很急的样子, “不然就先写你的名字吧,赶紧买房,先搬出去再说,离开这里。”
他一个字都没提江屿舟,可是他惶恐的心态已经完全暴露出来。
孟远洋一脸惊讶的表情,还没领证就直接先送套房子过来吗?
“我知道这八百多万的房子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远洋,”赵立鸣诚恳的模样确实令人动容,“这代表了我的真心。”
“我知道,我了解,我相信你。可是你爸妈会同意你这样做吗?”孟远洋问他。
赵立鸣知道,父母当然不会同意,他陷入了一阵沉默。
孟远洋柔声说道, “你先别急,结婚的事情,一步一步来,好吗?”
“可是。。。” 赵立鸣忍不住了,还是说出了心里话,“可是那个江。。。”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孟远洋打断他,叹了口气,“我和他已经过去了。”
“我相信你,远洋,可是我不相信时间。”赵立鸣越说声音越低沉,“夜长梦多,他又比我优秀,你和他之前的感情似乎也比我们深厚。。。”
时间,就是时间,连孟远洋都有些害怕,谁会不喜欢江屿舟呢,万人迷一样的江屿舟。
如果不是过去破裂的感情横在他们中间,如果不是她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只往前走,谁能抵抗得了江屿舟呢。
是的,不再回头,只往前走。孟远洋定了定心神。
“明天,我先去拜访你妈妈和陈叔叔可以吗?”赵立鸣想要把这些流程都提上日程,赶紧确定。
孟远洋想了想,觉得应该没问题,就答应了下来。
一吃完饭,赵立鸣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楼下买齐了烟酒茶还有高档水果,拎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他还是有些忐忑,“我知道这些东西可能不上档次,你妈妈和陈叔叔未必看得上。。”
“你想多了,” 孟远洋宽慰他,“他们可不是那种人,这种礼数,大概走走样子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诚意。”
赵立鸣点点头,把她拥入怀中,像是绷紧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叹了口气,“远洋,我好爱你。。”
孟远洋也紧紧抱着他,放松下来,心里想着: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两人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在法国的日子,一起工作和学习,回家做饭,一起洗碗,看电视,聊天,然后睡前讲一会儿悄悄话或者心灵感悟,然后相拥入睡。
什么都没变,是吗?爱情还在,信任还在,默契还在。
孟远洋告诉自己,是的,什么都没变,只要一直继续保持现在的样子,和赵立鸣一路走下去,就能收获圆满的幸福的人生,走向终点。
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又觉得好像哪里真的变了。
孟远洋又梦见江屿舟了,他眼里噙着泪的模样好像还刻在她眼球里。
“孟远洋,你还爱着我的,是吗,不要和他结婚,好吗?”梦里的江屿舟一遍一遍质问和恳求。
可梦里的她只是沉默着不敢回答,像是在逃避。
逃避?孟远洋愣了愣神,扭头看了看还没醒的赵立鸣,忽然涌现出一丝愧疚。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若有若无的愧疚感甩掉。
“几点了?!”赵立鸣好像是惊醒一样突然坐起来,看了看时间,才八点。
他因为要去拜访孟远洋父母的事情一晚上都有点紧张不安。
孟远洋笑着说,“放轻松一点,只是去看看我妈和陈叔叔,又不是第一次见。”,她边说着边打开衣柜,拉开抽屉,想着等会儿穿什么衣服。
两个黏土小人儿映入眼帘。江屿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急忙把它们重新藏在抽屉最深处,用衣服盖好,合上抽屉,关上衣柜门,随之而来的却是心跳不止,好像做贼心虚那样。孟远洋被自己这样的状态吓了一跳。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是这次不一样啊,这次我可是以未来女婿的正式身份去见他们的。”赵立鸣起来从背后抱住她,“还好我把最帅的几套衣服都留在你这里了。”
赵立鸣的胳膊就环在她胸口,孟远洋似乎觉得自己狂跳的心要被他发现,偷偷摸摸藏藏掖掖的两个黏土小人儿,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而是去打开了衣柜,“你帮我看看,穿哪套好呢?”然后又伸手要去拉开抽屉。
“我来我来,我帮你找。”孟远洋急忙上前,帮他拿出那几套西服,“你先去洗漱一下,我帮你熨平整一些。”
赵立鸣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去了洗手间。
孟远洋松了一口气似的,又把那两个黏土小人翻出来,在家里寻摸了半天,终于藏在了书柜最顶层的收纳盒里。
到底在紧张什么?孟远洋冷静下来问了问自己,只是两个黏土小人而已啊。
“想什么呢?”赵立鸣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她站在客厅中央发愣,上前抱着她,“等会儿去你家说什么做什么你可得给我一点儿提示啊。”
孟远洋笑着说好。
两人直到出发前,她才到阳台打电话给妈妈,说要带赵立鸣回家。
“什么?!!”孟英在电话那头明显不太高兴,“他不是回法国了嘛,你们又和好了吗?”
孟远洋犹犹豫豫地嗯了一声。
“行吧,你过来我再好好问问你!”孟英把电话猛地一挂。
孟远洋看着在玄关认真擦鞋的赵立鸣,不由自主地为他紧张起来,瞧妈妈刚才电话里的那个态度,就知道等会儿回家肯定没啥好事儿。
赵立鸣擦干净了鞋,穿好,仔细照了照镜子,梳理了头发,再刮了一遍了胡渣,把所有礼物堆在门口,回头看着孟远洋,笑着说,“现在走吧?”
一路上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平静。
孟远洋一边开车一边预料到妈妈似乎不太满意她和赵立鸣的事,不知道等会儿会作何表态。
赵立鸣还是有轻微紧张,毕竟他们两家经济差距悬殊,社会地位不对等,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
虽然之前孟远洋妈妈对他挺客气的,但是也不代表她就能赞成这样一门婚事。
孟远洋一边说着放轻松没事的,一边又觉得忐忑不安,矛盾的很。
站在皇冠酒店大厅,赵立鸣深呼吸一口气,认真调整好了状态,和孟远洋坐电梯上了顶楼。
孟英和陈伟达正在客厅闲坐着,对赵立鸣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
气氛很快变得有些尴尬。
“ 妈妈,陈叔叔,这是立鸣给你们带的礼物,”孟远洋先开口站在他这边,想要拉近一些距离。
“小赵啊,这么客气干什么,”孟英寒暄着,“这次回国,准备待几天啊?”
“孟阿姨,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留在国内工作,打算和远洋结婚。”赵立鸣直接开门见山表达了来意。
孟英的表情一下就凝住了,她看了眼孟远洋,“结婚这么大的事,那不得从长计议啊。”
孟远洋沉默着没说话。
赵立鸣态度诚恳, “是的阿姨,怎么计划,什么要求,我都接受,您说就行。我和远洋在一起也快三年了,一直都计划结婚的。”
孟英急忙用胳膊肘悄悄捅了捅还在看电视的陈伟达。
“诶,小赵啊,我记得你爸爸是不是喜欢钓鱼来着?” 陈伟达站起来,“你来你来,我这里有客户送的渔具,你挑点儿回去带给你爸爸。”
赵立鸣看了看孟远洋,用眼神问她。
“那你去看看吧,挑一些,不用和陈叔叔客气。”孟远洋催促着。
赵立鸣恭恭敬敬和陈伟达去了 。渔具存放在阁楼,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客厅。
他们一走,孟英就发话了 “远洋,你过来,认真跟我说。”。
孟远洋坐近了一些,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你们真的又和好了?”孟英眼神犀利,似乎没有人能骗的了她。
“嗯。。”孟远洋轻轻点了点头。
孟英又问, “那你和江屿舟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和他真的什么都没有,是他最近老缠着我。”
“以前是妈妈工作忙,你的事情,我管得少。可是现在是你要结婚,妈妈一定会认真对待这件事。”孟英坦白道,“前段时间我和江屿舟有通电话,他把你们之前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是啊,那所以你应该知道我和他分手六年多了。”
孟英坐直了身子,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认真问她:“那你看着妈妈的眼睛说话。你真的确定,要和赵立鸣结婚?和他过后面五六十年的人生?”
孟远洋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脑海里竟然没有未来和赵立鸣在一起生活的画面,过了大概五秒钟,她才回答了一句,“是。。”
“你骗人!”孟英一下就戳穿了她,“你刚才明显犹豫了。”
孟远洋没有否认,她不仅犹豫了,她刚才还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屿舟噙着眼泪的脸。
孟英态度变得十分坚决, “但凡你有一点点犹豫,我都不会同意你和他结婚。”
“你要结婚的人,一定是你欢天喜地,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想要嫁给他的那个人。你看看你现在这幅表情,像是想要嫁给他的样子吗?”
孟远洋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神情,但好像不像是心甘情愿要嫁人的样子。
“孩子,不要轻易走进婚姻,这可不是儿戏。妈妈只希望你能幸福。”孟英语重心长起来, “我说这些也不代表我赞成你和江屿舟,我希望你能认真对待结婚这件事。不要勉强自己,远洋,这是婚姻,如果你碍于过去几年的感情说不出口,妈妈会帮你。”
“结个婚而已啊,也没那么难吧,况且我和赵立鸣真的没什么矛盾,这些年相处下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孟远洋说,“如果后面真的不合适就离呗,你不也离婚了吗,照样过得好好的。”
孟英一下来气了,“说什么胡话!结婚了能这么轻轻松松就离婚吗,我和你爸当时一穷二白,没什么好分的,就只有一个你,可现在你什么身家,他什么身家?有了孩子怎么办,要不要打官司?”
这是孟远洋知道自己爸爸是谁以后,妈妈第一次提到他。
“你和他。。为什么离婚啊。”孟远洋试探着问了句,“他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
“还不是因为他那个妈!”孟英刚想说什么却很快就打住了,“算了算了,不想说这些恶心人的事儿,他现在怎么样我怎么知道。”
“反正你和赵立鸣,我暂时不能同意!”孟英又把这个重点强调一遍。
“我绝对先不生孩子,然后去做婚前财产公证,行吗?”
“那也不行!”孟英说,“起码再过一年,再过一年你还是决定嫁给他再说。等会儿我来跟他说!”
“算了算了,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孟远洋急忙拒绝,“立鸣过来拜访,终归是客人,你不要太为难他。”
正说着,陈伟达带着赵立鸣回到了客厅,拎着好几个礼盒。
孟英突然想起来 ,“维维参加的那个什么选秀节目,昨晚就播出了,赶紧回看,赶紧回看。”
陈伟达也急忙凑到电视跟前,夫妻二人就这么把赵立鸣晾在一边,气氛又有些不对劲。
孟远洋拉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赵立鸣有些沮丧,问道,“你妈妈怎么说?”
刚才他和陈伟达去挑选渔具,以为陈叔叔会和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就真的只是挑选渔具,其他一概没提。
“我妈妈说。。。”孟远洋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她说再等一年吧。。”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赵立鸣看着她的眼睛。
“我。。。” 孟远洋似乎也同意了这个方案,“就一年,很快就过去的,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不急这于一时的。”
赵立鸣心中升起了很多不祥的预感,他更加沮丧了。
“你看中的那个楼盘,等下我们先去看看?”孟远洋试图缓解一下他糟糕的心情。
说起看房,赵立鸣的神情明显愉悦了不少,他急忙先和售楼部的经理预约了时间。
“既然这样,我们早点走吧,让我再等一年也可以,那你不能再住现在的公寓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江屿舟怎么知道你住哪儿的?”
孟远洋也记不清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保证:“我以后不会再让他知道我的新住址了,好吗?”
赵立鸣点点头,把她拥入怀中。他还是选择相信她,既然下定了决心,那所有的行动都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怀疑和争吵只会增加更多的阻力。他定了定心神,不断地告诉自己,只要一年,再等一年就可以了。
信心又重新回来了一些,赵立鸣重新整理了情绪,准备告辞两位长辈。
回到客厅,陈伟达一脸严肃地正盯着电视,孟英则在一脸焦灼地打着电话。
电话里提到的那个人,又把赵立鸣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击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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