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孟远洋过得很是平静和规律,起起伏伏的情绪突然之间全都消失了。
早起上班,晚上下班,偶尔聚会,看望小姨,手头上除了秦蓁婚礼和夏天南岛中医馆的项目之外,都是一些小型的展会,直播间的小项目,手底下几个姑娘们轻松就能完成。
颜轻云决定摆烂一阵子,反正也不用找新项目了,现在只要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就行。
周末赵立鸣从京市回来,两个人一起采买家具,布置新房。像对幸福的新婚夫妇。
“等我冬天走了,这套房子就给小姨住。” 孟远洋在新房转了几圈儿,感觉还缺几幅挂画,她对赵立鸣说,“你说让我小姨自己买软装,还是我现在就买好?”
“给她钱让她自己按喜好布置吧。”赵立鸣建议。
孟远洋点点头,小姨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已经很老旧了,是她早些年自己攒钱买下的,孟远洋早就想给她换房,她死活不愿意,现在正好有个现成的理由让她搬过来住。
晚上两人来到孟捷的小店面里,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饭点儿,吃宵夜的还没来,客人不算多,
“帮你住新房子?”孟捷疑惑地问,“你又上哪儿买了新房子了?你自己不住吗?”
“我。。”孟远洋吞吞吐吐说道,“我打算冬天和立鸣去京市了。”
“那你买房子干嘛。”
“哎呀,反正就是买了,反正也是空着,你帮我住,帮我看着。你那套房子太旧了。通风采光都不太好,赶紧搬出来吧。”
孟捷看了一眼正在门外打电话的赵立鸣,问她,“真的决定好啦?告诉你妈没?”
孟远洋一想到妈妈反对的态度,就有些不安, “还没。。等过一阵再说吧。”
“唉,女大不由娘啊。留不住了。想去就去吧。”孟捷有些失落,“还以为你就留在沪城不走了呢,刚从法国回来你又要离开了。”
“罢了罢了,你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吧。”孟捷站起来,戴上围裙准备去后厨,“你是不是等会儿要送他去机场?早点去吧。”
孟远洋答应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
江屿舟发竟然来了微信,他不是把我拉黑了吗?孟远洋在心里疑惑道。
【远洋。。我好想你。】
这一行字冲进眼里,直白又**,孟远洋心猛地跳一下,很快又来了一条。
【可是你不知道。】
孟远洋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感觉一只手抚上了她后背,她吓得急忙退出了界面,关闭了手机。
“远洋,”赵立鸣站在她背后说,“我爸妈刚才来电话,说想下周去京市转转,顺便看我。”
孟远洋淡定地转过身,“噢,那挺好的呀,他们应该也没去过吧,你带他们好好玩玩。”
“那下周。。”赵立鸣有些不舍,“那下周末我不能回来了噢。”
“怎么?就这么想我?”孟远洋随口调戏了一下他,又安慰道,“好啦,没事的,两周不见能把你憋死吗?赶紧去机场吧。”
赵立鸣认真点点头,“真能把我憋死。”
二人告别了孟捷,驱车前往机场。
“下周每天都有各种会议,根本开不完,” 赵立鸣一上车想起明天周一要做的工作就有些心累, “还是你好,总归自己是个老板,我说到底还是个打工的。”
“也是给甲方打工的嘛,也没多大差别。”孟远洋夸他,“你这么优秀,再混一段时间,能力展现足够多,话语权自然就有了。”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忽然连续震动了好几下,她不自觉地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紧。
“再夸我可就飘了噢。”赵立鸣笑了,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诶,不如你下周末也去我那里吧,和我爸妈一起,我们在京市好好逛逛?”
“啊?和你爸妈一起?”孟远洋本能地想拒绝,“我和他们不熟啊,突然和他们一起出去玩,我可能会有点紧张和不自在。。”
“那有什么的,早晚都是一家人啊。”赵立鸣不太理解,“早点和他们多相处也挺好的啊。”
孟远洋想反驳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口袋里的手机又连续震动了好几次,她的心忽上忽下地跳动起来。
“下周末是三月底了吧?”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赵立鸣看了看日历,下周末3月29号了。
“那几天我好像有个活动要参加。。”孟远洋想起来了:“最近这个剧组项目的杀青庆功宴,美术组和道具组的人已经把我和颜轻云算上了。”
“剧组杀青?”赵立鸣很快想到了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略带沉重地“哦”了一句。
最近那个江屿舟似乎没再来找她,看来他们之间的纠葛真的已经过去了?
赵立鸣还是有些不安,这个杀青宴可能还会碰面,不会又发生点什么吧?
“您已偏航,请在前方路口掉头。”导航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心思。
赵立鸣愣了一下,看看地图,还好还好,掉头回来不是太远,时间也还够。
孟远洋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带来的震动让她不断地分心。这会儿连路都走错了。
“想什么呢你,怎么路都走错了,”赵立鸣继续半开玩笑地说,“我们远洋这么好看,参加这个庆功宴,岂不是把女主角的风头都抢走了?”
“放心吧,我肯定是朴素出场,以一个工作人员的身份。应酬一下就走了。”
孟远洋走错路的结果就是到机场的时间比预估晚了二十分钟。
换了登机牌,两人一路狂奔到安检口,好在人不算太多。
“那就下下周再见咯?”赵立鸣很是不舍,把孟远洋紧紧搂在怀里。
“放心吧,我跑不了。”孟远洋轻拍着他的背,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几次,她的心都快要跟着震动起来,她就是这么确信,这一路上的震动一定是江屿舟发来的消息。
赵立鸣终于走进了安检、 隔着人群,两人又挥手告别。
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孟远洋终于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摸了摸冰凉坚硬的手机外壳,犹豫着拿出了出来。
边走边看,二十多条信息,全是他发来的。
【你在干什么呢?】
【我还给你的画你应该收到了吧。】
【你说分手的时候让我还给你,我没有忘。】
【你总是叫我别再缠着你了,我现在应该是做到了吧。】
【反正也把你拉黑了,你也看不到,这样也不算骚扰你吧。 】
看到这儿,孟远洋无语地笑了,看来这家伙没搞清拉黑和删除的区别吧。她现在是看得到的啊。真是个大傻瓜。她继续往下看。
【这几天我眼睛都哭肿了】
【化妆老师凶我,导演也凶我,经纪人也凶我。】
【我真的不想哭了】
【可是一想到你不要我就难受的不行。】
这几行字的背后,孟远洋隐约看见了他那张脸,带着泪水的,失落的,悲伤的。
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悄然爬进了她的心,缓缓漾开,想要渐渐堵住血液流通的地方。
接下来是一条十几秒的语音。
“远洋,你在哪里呢?”江屿舟还算冷静的声音传来,“我刚到剧组,今晚我和秦蓁姐姐有一场重头戏,我再休息一会儿,然后化妆,可能要拍到天亮,”
【本来想杀青以后带你出去玩一阵子的。】
【你不想去,那我也不去了。】
【好想抱抱你。】
孟远洋看到这儿,眼睛有些酸,她没有继续往下看,而是收起了手机,抬头望着周围三三两两的人群,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恍恍惚惚发现自己好像站在六年前的位置,那个在机场换好了去法国的登机牌的孟远洋,就是站在这里,哭成了一个泪人,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不是说好了永远都不要回头吗,不是发过誓永远不会再让他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吗?不是答应自己一直朝前走吗?
孟远洋吸了吸鼻子,没有让眼泪掉下来,然后匆匆离开了机场。
可一路上手机又在震动,像是个小小的刺,一下一下扎着她,又痛又痒。
她没有回家,而是停在了车库。周围一片昏暗,隐蔽狭小的空间让她觉得安全,孟远洋解开安全带,闭上了眼睛,心却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电话铃突然想起,她吓了一跳,原来是颜轻云。
“你从机场回来了没啊?不是说好了送完人回来咱俩一起看陈宥维选秀的嘛。慢死了。”
“到了到了!”孟远洋不耐烦地说道,“在楼下了。”然后终于离开车库。
进了门,一桌子啤酒饮料小吃,真够丰盛的。
颜轻云坐在茶几边儿,已经自己劝自己喝了两罐了,看到孟远洋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走进来,一脸鄙夷,“干嘛呀,送个机而已,这幅死样,又不是热恋的小情侣,一大把年纪了,还整的恋恋不舍的,感情有这么深吗?”
孟远洋没理她,一屁股窝在沙发里,也开了一罐,猛喝了几大口。
颜轻云瞧着她气氛不太对,但也没说什么,开始看选秀。
看了一会儿,她就什么都忘了,乐得合不拢嘴。
“这届帅哥好多呀,什么口味儿的都全!”
“陈宥维在里面都排不上前五。哈哈哈,还不会跳舞。”
孟远洋看着电视里晃动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手机在口袋里似乎又传来了震动。
她终于又拿出来,继续往下看,
【你不知道吧,我周围的人都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我跟他们说我老婆可厉害啦,是中式建筑设计师。又漂亮又努力又优秀。】
【我每天也假装你真的是我女朋友】
【假装过去六年你只是去法国学习。】
【然后我计划等你你学成归来,我们就结婚。】
【其实在我心里我们早就结婚了。】
【还好说这些你也看不见】
【不然你又要生气了。】
孟远洋又笑了,眼睛发胀,鼻子发酸。在她停止爱他的时候,他却从未停止。
【好想帮你再掏一次耳朵啊。】
【掏耳朵的时候你最乖了,一动也不动躺在我腿上。】
【最近有人帮你掏耳朵吗?】
孟远洋在心里默默跟他说着,只剩下小姨会帮我掏了,可是等我去了京市,谁帮我掏耳朵呢?
【杀青宴你会来吗?】
【你来了还能假装一次我女朋友吗?】
【不然他们要骂我骗子了。】
【算了。】
【还是不要为难你了。】
【我不想看到你很辛苦。 】
【你值得最好的人,大概是我不配吧。】
孟远洋又笑了,笑着哭了。
颜轻云转头看她这幅样子,不知道她今天又受了什么打击,赶紧上去拍拍她的背:“怎么了我的乖乖。”
孟远洋模糊着泪水继续往下看。
【可是我还是想等你。】
【我控制不了自己】
【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等吧。】
【我什么都不会做,就这样悄悄等着,行吗?】
【如果哪天你想回来了。】
【反正我肯定在的。】
孟远洋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她倒在沙发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了,命运安排他们分开了六年,她明明已经放下了,解脱了,释怀了,她已经开始拥抱新的人生新的生活,她遇见了很合适和的人,可以结婚的人,她努力地继续朝前走着,为什么偏偏又要把她硬生生往回拉扯呢?
她颤抖着在输入框打出一行字。
【你个大傻子,我看得见啊!】
发送出去之后还是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一行灰色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愤恨着又发了一条。
【为什么偏偏要让我知道呢?】
还是那个感叹号,还是那行灰色小字。
孟远洋好想打电话给他,问问他是不是傻?她翻了翻通讯录,没有他的名字,可那串数字,早就刻在她脑子里了,她从来都没有忘记。
按下那11个数字之后,却是久久无人接听。
算了,打给他干嘛呢?孟远洋又挂了电话,自觉无趣,告诉他应该删除好友而不是拉黑吗?告诉他所有的信息我都看到了吗?有意思吗?
颜轻云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能让她这么难受的,除了江屿舟还能有谁?
她默默念了句诗:“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念完之后,氛围更怪异了。
电视机里唱歌跳舞的美男还在来回晃眼。孟远洋坐起身来,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罐啤酒,冰冷的刺痛的感觉很快转化成灼热的滚烫的。
喝酒吧,驱散所有的烦恼。孟远洋又开了一罐。
“就是的,来吧姐妹。”颜轻云也举起啤酒罐,“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整天为了男人哭哭啼啼的,可不是我们孟总的作风!”
“干杯!”孟远洋擦干眼泪,又痛饮了一罐,“为我们永恒的友谊干杯!”
“友谊万岁!”颜轻云跟她碰了个痛快,
喝得高兴了,两人在客厅跳起舞来,张牙舞爪的,没有一点儿章法。
一个熟悉的脸庞,满头金毛,出现在电视上,
“陈宥维!”颜轻云兴奋地喊,“你最帅!”
“陈宥维!”孟远洋也喊,“你最棒!”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不断地转圈儿,跳舞,颠颠倒倒。
孟远洋又笑着哭了,伏在沙发边上,哭的一抖一抖的。颜轻云拍拍她,把她扶回了床上。
她哭着睡了,眼泪浸湿了枕头。
接踵而至的全是深不见底混乱无序的梦。她感觉一直往下沉,下沉,下沉。
这种恐怖的感觉她觉得很熟悉,紧接着又被抛在空中然后落下,反复,反复,反复。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六年前刚到法国的时候,这种毫无头绪只有恐怖感觉的梦陪伴了她好几个月。
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孟远洋在梦中想抓住什么,
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空,是无,是黑。
许久许久之后,
忽然有一阵一阵的震动,隐隐约约,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坚定,要把她拉出梦境。
可是她醒不过来,她好像被一种引力锁在了梦的深处,
然后又是一阵一阵的震动,持续不断地,呼唤着她。
那个震动没有放弃,她终于被唤醒,是床头边正在充电的手机压在了胳膊下面。
黑暗中她闭着眼睛接起,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是刚才那股可怕的梦。
“远洋。。”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刚才打电话给我了?”
孟远洋惊地坐起身来。一瞬间从梦中脱离。
“我在你公寓门口。”
她光着脚下床,奔到门口,伴随着抑制不住的错乱无章的呼吸,和缓缓发抖的手,她打开了门。
楼道里微弱的光映出他的身影,他挂了电话,一步一步进来,反手关门。
孟远洋的心剧烈的跳着,一切都乱了节奏,他的身影逐渐靠近,除了那对闪闪发亮的双眼,一切都看不太清。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画面,是她在法国最初几个月日日夜夜幻想过的。
她幻想着江屿舟突然出现,告诉她,一切都只是个误会,告诉她一切都没有结束,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可她从未等到,漫长的等待过后,只剩下放弃二字。
“你。。”孟远洋想说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酒精的余温还在,搅动着她的神经和细胞,让她连站立都不稳。
他的眼睛掠过一道光,他猛地俯下身来,封印住她的全部。
她原本一片混乱的大脑和心脏现在彻底死机,却从中萌生出了本能一样的行径。
江屿舟的吻沉重而热烈,浓郁的情绪教人有窒息一样的错觉。
孟远洋急切地回应着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才发现这种原始的本能原来只有对他才有。
客厅里很暗,整个屋子都很暗,只有外面投进来的一点光亮。
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却感觉从未有过的熟悉。
两人的呼吸喘息和气息纠缠不断,迫切的索求夹带着离别又重逢的激动,江屿舟的嘴唇都在轻微地哆嗦。
吻到最后,两个人都落泪了,
江屿舟已经全然崩溃,他伏在她肩帮上哭泣,带着埋怨,低吼着:“我都已经要放手了,为什么你要打电话给我!”
还不等她回应。他直接抱起她,回到卧室,将她稳稳放在床上,一只手摸到了她冰凉的脚,他急忙用被子捂住。
“怎么这么凉。”他说完又吻了过去,眼泪滴在她脸上。两个人深深陷进了柔软的羽绒枕头里。
孟远洋的一颗心飘飘荡荡着,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幻。
时间就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她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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