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堂从咖啡店出来,他在店里时听见外面有人在唱歌,但隐隐约约听不真切,一首结束后主唱好像换了个人。
一出门果然看见十多米外围了两圈人,人砌人把主唱遮得严严实实。
西堂看了一眼移开视线,特意走去街对面,以便让自己和人群避开,他往前走,歌声不打招呼地钻进耳朵。
“Jellyfish happy dreaming
Even the water is hot
Lingering it's so carefree
Please don't wake me up
Lingering in the ocean of love
We swim together then breaking apart
And my crystal heart
……”
声音低沉、慵懒,混杂着电吉他的伴奏,给人的感觉像他刚才坐在咖啡店喝的那杯咖啡、适合午后晒着太阳放松的声音,西堂放慢了脚步,让自己能多听几句。
一曲结束,围着的人纷纷鼓掌,西堂不再逗留往前离开。
过年的年味让丽江古城更具人情,小巷邻渠,流水潺潺,水流声偶尔淹没在人声里,花团锦簇编织了整条水渠,三眼井随处可见。
整排的屋檐间隔有序的挂满红灯笼,家家户户正门贴上春联,少许是汉字,更多的是当地民族的语言,或者一些画图符号。
沈弋眼瞅着瞅不明白,相机声响拍了下来,他特意戴了口罩和帽子,这样不仅保暖,还可以减少被要联系方式的几率。
夕阳的光照在木窗和瓦顶,将古城笼罩在橘黄色的光影中,沈弋在人来人往中步调一转踏进店内。
店里坐满了顾客,他问前台:“还有空桌吗?”
前台看了看电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空桌没有了,您介意拼桌吗?”
沈弋想了想道:“不介意。”
前台微笑服务,“好的,请您稍等两分钟,我去问一下对方是否同意拼桌。”
耳边热闹嘈杂,沈弋低头看着地板发呆。
前台去而复返,“先生,这边请。”
沈弋跟着他上去二楼,进到临窗那桌。
对方一身黑,没有任何装饰,气质可观,也戴着鸭舌帽,低着头在专心致志挑鱼刺,看不到脸,拿筷子的手却很好看,骨节分明。
沈弋坐下,前台喊来一个服务员招待他就离开,服务员递过来菜单。
他看了看被拼桌的人吃什么菜,又回到菜单上,点了两道菜和两杯饮料,最后加了句,“和他一样的鱼。”
对方听见了,但没什么动静,低头专心吃饭。
沈弋庆幸桌子挺大,要是桌子小了,说不定吃饭的时候两顶帽子碰在一起。
后厨很给力,尽管坐满了人,上菜却很快,最先上来的是一道炒菜和两杯饮料。
沈弋推了一杯给对方,“打扰了,这杯给你,谢谢你同意拼桌。”
对方这才抬头,两个人眼珠仿佛停止转动,眼里充满诧异,那两三秒钟的难以置信消散,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
“你怎么在这?”
“你又怎么在这?”沈弋咯咯笑个不停,抬起那杯饮料,“干一杯吧。”
西堂神色温和,眼里蕴着笑,嘴角也噙着几分笑意,配合地举起饮料和他干杯。
“你能懂我的感受吧,太奇妙了,我竟然在这里遇见你。”沈弋眼睛里的惊喜藏都藏不住。
西堂拆了双筷子放沈弋碗上,“能懂,尝尝这道‘和我一样的鱼’吧。”
沈弋一个劲儿的笑,笑停了没几秒钟又重新笑起来,吃鱼也堵不上他的嘴。
西堂听他笑听得无奈,“消停点。”
“好好好。”沈弋摆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服务员把菜上齐,两个人都不介意用私筷,分享了这顿饭。
沈弋笑是不笑了,但他频频看向西堂,西堂再次被看得无可奈何,不知道沈弋在高兴什么,他确实有些许难以置信,他拍电影很少用这种异地他乡街头偶遇的戏码去表现主角的重逢,现实里却真在丽江数不清的饭店里拼桌拼到了沈弋。
“帽子摘了我看看。”西堂注意到了沈弋的头发。
沈弋嘻笑,抬手取下帽子,一头浅蓝灰色的头发蓬松炸开,“酷吗?好看吗?”
沈弋肤色白,芝兰玉树的气质让一头蓝灰色头发显得不张扬、不叛逆,这个挑人的颜色被他中和得刚刚好,还助长了他五官的优越性。
西堂欣赏完颔首,“适合你。”
沈弋满意了,终于真正消停好好吃饭,边吃边插上几句和西堂说话,西堂也乐意回他。
两道鱼摆在桌上突兀却也成双成对。
吃完饭,沈弋扬言让西堂跟他走。
“去哪?”
“搬行李。”
西堂疑惑地挑挑眉。
沈弋诺诺哼笑两声,“我想和你住一个民宿,这样有益于增进感情。”
西堂似有非有的辩无可辩,僵持一会儿同意了,出于严谨,打开了软件看了看有没有空房。
沈弋跟着凑近脑袋去看,嘴里念叨着“有空房有空房”,所幸是有的,和西堂一层楼的空房还有最后一间。
收完行李,下去停车场开车。
“哪来的车?”
“租的。”
西堂接手了沈弋的行李箱,“我也租的。”
沈弋兴高采烈顺利入住。
直到晚上,西堂仍能感受到沈弋在兴奋,他有些不理解偶遇为什么能兴奋这么久,但又好像能理解,毕竟他看到沈弋的那一眼宛如一眼万年。
沈弋还想缠着西堂,被西堂冷酷无情赶回房间了,他回到屋内坐下,没捂热凳子呢已经站起来了,转了两步再次坐下,第二次站起来的时候情不自禁闷笑出来,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才开始简单收拾行李。
一觉睡醒够吃中午饭了,直接跳过早餐,被西堂鄙夷了一眼,沈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昨晚凌晨两点才睡着的。
午饭解决后就在古城里乱逛,不挤,两个人可以并排走,沈弋还戴着鸭舌帽,没戴口罩,西堂没戴鸭舌帽倒戴了白色口罩。
一眼看过去两个人有点契合的氛围感。
“你没工作吗?你大过年来这干嘛?”沈弋偏头问。
西堂感觉到冷,把拉链拉上了,“为新电影采风。”
沈弋自报家门,“我也是筹备新剧本,要不说咱俩好呢!”
西堂似是无所谓地瞥他一眼,“谁跟你好?”
“西堂。”
“谁?”
“西堂。”
“你每次把我的名字念得跟念诗一样。”
“我还想说呢,每次念你名字都想背诗。”鸭舌帽沿下是沈弋带起来的一点笑,“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西堂昔时冷萧条,使君名高堂为高。’。”
西堂原本波澜不惊的心里泛起涟漪,他很欣赏沈弋,不是谁都能脱口而出几句诗的,“学问太高了也不好,丰继就不会想背诗。”
“丰哥会背诗干嘛,他会赚钱就行了,投资你,让你一辈子有电影可以拍。”沈弋目光看了看远处。
“我要一辈子拍电影做什么,哪有这么多电影可以拍?”
“诶喂,我感觉我可以写一辈子剧本,那你就一辈子有电影拍咯。”
西堂嗤笑,“不拍你的,拒绝走后门和关系户。”
沈弋哟嚯一声,“看不起谁,我的剧本含金量很高的。”
两个人拌嘴,不知不觉走远。
丽江是有故事和诗意的地方,不管你是带着欢喜还是带着遗憾来,来了就留下你的故事吧,酒馆里、咖啡店、广场上、街头、巷尾,总有一个地方会让你心头一热留下你的故事,你要讲给别人听也行,你要自己悄默搁置在哪也行,你要唱出来也行。
随处可见的人在唱歌,伴奏或者自弹自唱,偶尔路过个唱的歌被沈弋听出来了会唱的,沈弋还能轻哼几句。
咖啡店前坐了个姑娘,贝雷帽、皮夹克、高筒靴,大波浪搭着独特的嗓音,民谣的故事感就涌现出来了。
“昨天这里有个男生唱《Jellyfish》,落日飛車和Michael Seyer的,唱得还挺好听。”西堂下巴朝斜对面的咖啡店抬了抬,示意。
沈弋像情绪开关被开闸打开,他突然疯了一样爆笑出来,惹来路人看他几眼。
西堂走他身侧直接被他吓得脚步一顿,和沈弋相处果然需要时刻准备好一颗强大的心脏。
在沈弋感觉西堂听不下去真可能要捂他嘴的时候,他终于笑歇了,“你口中的男生就是我。”,说完又爆笑出声。
肆意无拘的笑。
难怪呢,难怪他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但细想沈弋不可能出现在街头,所以他打消了折返的念头,只是放慢了脚步听了听。
“Is never the same
The ocean of love
It is time to say goodbye
Now I don't mind
Just being alone
I have a good time
To be on my own but I”
沈弋咳了一声,清唱几句,结束,“以上是来自沈弋歌手的独家演唱,请鼓掌。”
西堂配合他,把手从衣兜里伸出来给他鼓掌。
转悠转悠竟然过去两个小时,沈弋走不动了,应该说不想走了,咖啡店抬眼一数就是三五六七家,他随手指了一家,“走,喝一杯。”
这气势比喝酒的时候足。
西堂抬脚跟上。
整个店就他俩和一个店长,沈弋点了两杯,问店长:“你这怎么生意惨淡,是不是不好喝?”
一如既往稳定发挥的冒昧,西堂想。
“不好喝早倒闭了。”店长翻个白眼,“谁知道你俩怎么摸索过来的,藏这么深的巷子你俩也能找来。”
沈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这话说得真不好听。”
店长不在意,“彼此彼此。”
店长去做咖啡了,西堂问沈弋,“你没有因为你这嘴被人打过吗?”
“小时候打过,后来没有了。”
还没等西堂说话,沈弋自顾自地接着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后来没有了?”
也没有很想问,好吧,还是有点想知道的,西堂感觉有时候应付不了沈弋。
“后来没人打得过我了。”沈弋开始了他一直让人莫名其妙的爆笑,边笑边说,“想打我却打不过我,诶,那感觉很爽的。”
西堂失笑,应付不了沈弋就应付不了吧,跟着笑就行了。
咖啡还挺香,收钱也贵,难怪开个店这么深巷子也没倒闭,来了的顾客怕都是回头客,一天卖三杯也够苟活了。
咖啡喝完得算是傍晚了,西堂带沈弋去吃一家他前几天吃过的店,家常菜,味道不错,就是量少,两个人吃点了快满桌的菜。
西堂吃完搁筷了沈弋还在持续进食,他怕沈弋吃得消化不良,“歇歇吧,过两天可以再来吃。”
沈弋这才猛灌一口饮料擦擦嘴,帽子一戴,“走。”
晚上沈弋成功赖进西堂屋里,沙发上双手摆开一躺,感慨,“人生啊,‘王孙走马长楸陌,贪迷恋,少年游。似恁疏狂,费人拘管,争似不风流。’,好舒服啊!”最后的啊字被他拉长声调,抑扬顿挫。
西堂想起来沈弋喝醉的时候他脱口而出过前半句,但实在被他喊得炸耳朵,拿了笔记本电脑过去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再喊就出去。”
“哦。”
“学富五车是吧?”
“是呀!”沈弋夹着嗓子嗔嗔怪叫,在他又要大笑前的零点零一秒被西堂制止。
“再笑也出去。”
“哦。”
屋内只有西堂按鼠标的声音,沈弋躺了会儿,屁股带着身体动,挪去西堂身边。
界面一览无余,是纪录片参赛的。
“过审了?”
“嗯。”西堂退出参赛界面,打开文件夹最后检查了一遍纪录片成片,偏头看沈弋,“要不你来投?”
沈弋眼珠子一亮,“我可以吗,好啊,让我赐予你好运。”
他按照西堂的指示,把纪录片成片拉进另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导演个人信息、作品大纲、作品本身。
“怎么回事,我有点紧张。”沈弋鼠标停留在“发送”。
西堂促狭地笑了一声,佯装催促,“快点。”
沈弋按下鼠标,“好运赐予完毕,一定能获奖的。”
西堂学他,“哦。”
“我要看。”沈弋说着已经自顾自点开了。
西堂去泡了两杯简易的茶,茶包丢杯子里,热水一冲就好了。
沈弋之前看过一遍,再看还是被吸引了,目不转睛。
期间西堂喊了沈弋一声,见人没听见,不再打扰他任由他坐在那看,只是把沙发上的毯子披到他肩上。
一共三期,沈弋看完第一期,眼眸在片尾时睁圆了,鼠标往回后退了三秒。
他没看错——沈弋,摄影助理。
他的名字出现在西堂的纪录片成片里。
沈弋:唱歌装到了,随机爆笑一下hhh鞠躬~感谢奶糖的手榴弹~“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by《无题》·李商隐,“西堂昔时冷萧条,使君名高堂为高。”by《浩燕堂》·沈括,“王孙走马长楸陌,贪迷恋,少年游。似恁疏狂,费人拘管,争似不风流。”by《少年游·十之九·林钟商》·柳永(我很喜欢的一首诗),歌词是《Jellyfish》by落日飛車/Michael Sey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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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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