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宫今日十分热闹。
皇帝，贵妃，太医府所有太医，就连平日里闭门谢客的皇后也来了，一众人聚集在寝殿，围在一张床四周。
姜颜完全以一个第三人的心态冷漠地站着，仿佛刚刚在重华殿外哭哭啼啼的不是她。
这一路走来，她已然想明白。
往日毒妃骤然心性大变，很难不让人怀疑用心。而且也不过瘾。既来此处，她当然也得为系统着想，系统既然靠收集情绪能量为生，她作为宿主，怎么着也得尽心尽力。
一味的讨好，倒是难有成就了。
既然邪不可一日转正，那不如先好好做了这毒妃再说。
任何事情从长而计，这是她最擅长的思维模式。
0912：“……宿主，你为什么那么确定你想的是对的？”
姜颜心里回答，“不确定啊，那又怎样。”
0912：“……专心完成任务即可，不要想着有的没的。”
姜颜：你话真多。
“启禀皇上，三殿下浑身温度奇低，乃是十分凶险的寒症，深入肺腑，除非有至热至阳之物，否则即便臣拼尽一身医术，也无法保殿下过今夜啊。”
闻言，柳宁直接倒地晕了过去。
要想办法下台，最好趁这个机会。
能稳坐贵妃多年，身后必有同党，姜颜既然决定好要退居二线，换党柳宁这边，就必得除去自己背后的势力，而这些，柳宁知道的越少越好。
苓妃此刻也吓得不轻，一个字不敢说。所有人，都在等待正堂上这位九五至尊的回答。
可咱们这位皇上，此刻的眼神却聚焦在在一侧站着的贵妃身上。说不出今天贵妃有什么不同，细想起来，她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又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份神情，那双寡情的双眼，都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倩影一模一样。
而且还奇怪的是，刚刚在殿外，阿颜还对他颇为好颜色，可自从踏进这福宁殿，却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皇上？皇上？”
皇上神思千里，能主事的只有皇后，皇后不知提醒了他多久，萧琰才听见她的话，“嗯？”
皇后拖着病体，柔声道，“徐太医在报恒儿的病，皇上日理万机，想必又在为国事烦忧了吧？”
这个台阶，萧琰心领神会，迅速接了下来，“嗯，再报。”
徐太医不敢耽搁，把刚刚的结论又说了一遍，萧琰才面露难色，“何处可寻得至热至阳之物？”
太医说，“世间难寻，何况如今正是寒冬……”
救是救不了的，姜颜独自想着，眼睛望着苓妃身边的宫女阿福，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得了惠妃的令，待皇子去后就拖她下水。
她正想，你可千万争点气啊。
然苓妃却是突兀地打断了太医的话，“我儿时听闻，青州贺家世代行医，祖上传有一火蟾蜍，乃上好的至阳药物。”
太医愣住，迅速分析了这段话中的重要信息，顿时明白，这大概是救皇子的唯一办法，便急切向皇帝陈言，“皇上，臣以为可行，却是要快啊。”
“好！”萧琰迅速敲定，叫人疾速通知十二爷去办此事。
这件事有了着落，那么下一刻就该开堂审问了。
萧琰还记得刚刚姜颜认罪的话，多看了她一眼，却没提起，只是略过，苓妃在入门之前也向他认罪，此刻还素裹一身，萧琰便看向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苓妃胆战心惊的。
但她想，既受了贵妃娘娘恩惠，她必不能再胆怯下去。
只是，即便已经开口提出了解决办法，也始终年纪尚小，涉世未深，一被询问，眼睛习惯性看向刚刚给过她温暖的姜贵妃。
姜颜冲她点了点头。
“回皇上。”苓妃便说道，“妾今日一早见三殿下独自在御花园拱桥上玩耍，妾很喜欢三殿下，也知道冬日路滑，想过去照料几分，不想妾回身接个披风的功夫，三殿下便在妾的身前滑倒，掉落在湖水中，小小身躯砸破坚冰，幸得贵妃娘娘身边的周公公相助，将殿下救起。”
萧琰脸色又难看几分，心里却还有一丝放松，原来和阿颜无关。
他问，“你的意思是，恒儿是失足落水？”
“不！”柳宁突然从内殿出现，一个滑跪到皇帝跟前，“皇上，妾派人去桥上看过，分明是高处，可那雪地之下却有冰层，妾断断不相信恒儿是失足落水，求皇上明鉴！”
姜颜依旧一句话不说。
而在派人查验过后，也证实了柳宁说得这一点。身为女主，她确实洞若观火，也很懂得时机。
姜颜微微一笑，一抬眼，正好与她对上眼睛。
此刻柳宁的心声也被她听了去：如果不是你，那必是惠妃。
姜颜简直想为她拍手叫绝。
现在恐怕在场的所有人矛头都指向了苓妃，可柳宁却另辟蹊径，没有怀疑她，直接锁定了真正的凶手。
在柳宁心里，实在没有为苓妃找到害她孩儿的理由，何况她刚刚还献计救命。
柳宁：但如果是你，那你就是我的敌人。
就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句。
姜颜嘴角的笑尴尬了一秒，这惠妃今日也不知道来不来。
她还是不来比较好。
“苓妃，现在你怎么说？”
苓妃身陷囹圄，但看向姜颜坚定的目光，她还是坚持，“皇上，妾以全族担保，此事绝非臣妾所为。”
皇后观察到了她的动作，“你看向贵妃做什么？往日里也没见你与贵妃的交情如此深厚。”
“皇后娘娘，”姜颜适时的接过了这个话术，这是她带皇上入殿以来的第一句，皇帝的目光立时投射而来，姜颜迅速感觉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她替苓妃开解，“此事，妾相信苓妃妹妹是无辜的。”
“哦？”萧琰瞬间接了她的话，“为什么？”
“皇上，皇后也说了，妾与苓妃并无深交，绝无包庇她的可能。妾愿为她担保，实因妾亲眼所见，殿下落水之时，若妾再晚到一会，苓妃妹妹就该自己跳湖救人了。妹妹实乃纯净，良善之人，又怎会想到这般阴毒的招数来害人呢？”
苓妃再次险些被这番话感动地掉下泪来。
萧琰对姜颜表现出十足十的信任，“既如此，那就严审御花园值夜宫人，把昨日上过桥的人一一盘点出来，一个一个审。”
皇后马上接旨，一个眼神示意太监去办，自己给皇帝行了个礼致歉，“臣妾无能，让皇上劳心了。”
萧琰摆摆手，他此刻心情颇好，从姜颜说话那一刻起，他似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但帝王至尊让他掩饰的很好，言语间的确显露出疲惫，“皇后卧病，好好休息吧。”
这一夜，所有人过得心惊胆战。
希望三殿下好起来的一方，个个的心都悬在福宁殿，生怕有噩耗传出。希望三殿下死的那一方，却已经动用手段，去阻止领命找血蟾蜍的十二爷得胜而归。
这样一个夜晚，姜颜却接到了今晚接驾的消息。
很快，感觉从小太监来报过之后，不到一刻，圣驾便到了。
与皇帝单独待在正厅里，其他人自觉地退下，姜颜却没有一点要就寝的意思，始终在榻子上坐着。
她也在等消息。
且她确定，今夜一定会等到。
“阿颜，朕觉得你变了。”
我们的皇帝陛下突然找她抒发情感。
姜颜嗤笑一声，当然变了，她姜颜可是现代少有的天才女大学生，岂是那贵妃能比的。
她这嗤笑，不仅没让皇帝发火，反而让他展颜一笑，“朝政确实繁忙，只有来你这，朕才能欢快些。”
“皇上欢快，可臣妾不然。”姜颜深沉地说，“这锦绣宫被您修的真是好看，可再是花团锦簇，也不如我茶山后那一片红梅动人。”
萧琰脸色骤变，“阿颜，这么多年，你可是还在怪朕？”
“妾不敢。”姜颜微微一笑，“您是天子，我怕死，我岂敢怪你。”
她这戏演的真是精妙绝伦，脑海深处，系统欣慰又真诚地夸赞她，“宿主好能力。”
绑定之时，这人的履历简简单单一个智商爆表，0912也看不见别的。却是没想到，演技也如此精湛。
0912：“不过这皇帝有些偏移人设了。”
姜颜顿时被这话吸引过去，“怎么说？”
0912：“身为后宫文皇帝，人设却过于多情，这算是一处bug。”
“……我引起的bug？”
0912：“目前看来是的。”
姜颜：“那怎么办？”
0912：“有办法，这个我来处理。”
两人还没说几句，小太监着急忙慌的声音传了过来，“皇上！皇上！”
姜颜瞬间坐直，她知道，时机到了。
萧琰不耐烦地看向自己的贴身太监，“什么事？”
太监不敢抬头，几乎趴在了地上，“三殿下，三殿下，薨了。”
……
安静的夜晚，巨浪掀起。
福宁宫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声，响彻了整座宫墙。
十二爷没能带来救命的血蟾蜍，柳宁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没了。
姜颜想，她应该看清了几分君王本色吧。
姜颜去看过一遭，又回了自己宫里。
天快要亮了。
惠妃怎么还不让阿福拖她下水？不怕自己被查出来吗？
姜颜一直在殿中坐着，闲来无聊，手里滚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等进了冷宫，又不知道怎么度过这几年，按理说柳宁成长的速度非常快，最多不过十年就能当上皇太后，如果有自己提点，那可能再短一些，但即便如此，这样的时长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长了。
她知道有的空间能让时间流速变慢，如果现在有这么一个空间，让她睡一觉就能过一年就好了。
洞察到这些想法，0912的心是惊了又惊，美眸里还有几分严肃。
“这个世界没意思，除了等就是等，连个事都没有。”姜颜趴着无聊，“系统，我要是被闲死，算任务失败吗？”
0912：“……”
一个苹果被她扔到天上，再接住，落地这一刻，姜颜心念一转，“我被你抓取的时候，就是被苹果砸了头，我现在再被砸一下，会怎样？”
0912：“不会怎样，你脑袋会起个大包而已。”
“我不信。”
下一刻，姜颜手一扔，脑袋没一会被精准砸到。
一阵剧痛袭来，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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