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酒局散去,顾冀在厕所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叶定拿着车钥匙过来扶顾冀的时候,看见人斜斜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昏暗的灯光下,高挺的鼻梁被切割成明暗两面,顾冀阖着眸子,让原本冷冽完美的下颌线都柔和了下来,平添了脆弱的美感。
“脆弱,你妈的。”叶定心想道,“他可是顾冀,脆弱你爹。”
似乎是察觉到叶定直直望过来的视线,顾冀睁开眼,瞬间气势就上来了,冷漠道:“签了吗?”
“签了签了。”叶定猛地触到他视线,立马小学生站姿一样,回答问题甚至还想举手。
“好,那麻烦你送我回去了。”顾冀直起身子,大脑被酒精麻木得有些过度,突突地疼。
他晃悠了两下才站好,挡开叶定要来扶他的手,慢慢走上前去。
叶定连忙跟上。
前面的顾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又把头扭过来说:“你有现金吗?”
“有有有,怎么了?”
“多少?”
“啊,大概两千。”叶定想了想回答。
顾冀快速心算了一下,发现钱够,于是说:“你不急用的话把这两千给里面的人,我回去了转你2100。”他用手指比了比里面的包厢。
叶定一边说着不急用,一边掏出钱包问:“给里面的谁啊?”
顾冀的思维有些迟钝,皱着眉想了想,修长的手指屈着点了点眉心中间,好一会儿说:“叶,叶尘。”
叶定说好。
包厢里还闹着,叶定疑惑了一下,工作狂推了签约仪式要来参加的同学聚会,怎么还没散顾冀就要走?
包厢紧闭着,叶定正打算敲门。
手刚屈着,一阵爆笑从里面传来。
“哈哈哈,你说真的吗?当年顾冀在看守所,真的被那个了?”
听到熟悉的人的名字,叶定放下了手。
“那可不?你看他长得那模样,长得多漂亮啊,能不引人动手动脚的?”这个人特意加重了漂亮两个字,猥琐又下流。
“叶大老板您说是不是?你那时候跟他玩得不是可好了。”猥琐男继续说。
“你别在这里胡说。”是一道很清润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觉得他是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绅士男人。
“对对对,猴年马月的事了。再说了叶大老板您现在可是985海归硕士,听说那还跟国家院的黎院长搭上线了,黎院长那可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含金量可太不一样了,那高中就肄业的渣渣文盲应该听都没听过吧”有人阿谀奉承。
“对对对,我都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好意思来的,我们这全是高学历,他进来恐怕连话都插不上吧。”
“听说家里还背着债呢,不会是为了找我们借钱吧?”
“不会吧,叶大老板你可得小心啊,他最有可能没脸没皮地缠上你了,对了,这次聚会的钱你得找他要,他刚刚可喝了不少酒呢。”
“还在胡说。”那个被称为叶大老板的人说道:“顾冀当年是不学好,是走错了路,但我们大家都是曾在一个学校的,能帮就帮一把。钱不钱都是小事情。”
“还有大老板心善!”
又是一波无脑的彩虹屁。
叶定没再敲门,揣着2000块钱就回去了。
顾冀看着他回来的脸色,没再说话。
车子开上高架,又下来,叶定把人送到家门口,敲了几下,没人开门。
但争执声倒是丝毫不遮掩。
“不许开门,开什么门,天天凌晨喝得醉熏熏的回来,像什么样子,这么喜欢喝酒,让他自个儿在酒吧住,不像话。”顾升河声音暴躁。
然后有个很温柔的女性声音:“别生气别生气,小冀这不是回来了吗?他那是因为工作。”
“工什么作?什么工作天天喝酒不干正事啊?”
叶定敲门的手放下,尴尬地回头看顾冀。
顾冀低着头,晦暗的灯光让叶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叶定今天听了这么一大段,突如其来地有些心酸。
接着,门终于打开了。
顾妈皱着眉头,又心疼又有点责备,扶着顾冀进门。
叶定没多留。
而顾升河穿着黑色睡衣,坐在沙发上,面上带着还未消散下去的怒色,如同一尊黑口黑面的煞神。
顾冀长腿一跨,几步直接进了自个屋。
“你看看你看看,什么样子,进门也不知道喊人,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了。”顾爸气不打一处来。
顾妈数落他:“少说两句,给别人领居听见了。”
顾升河要面子,一被提醒就住了嘴,呼哧呼哧地开始喝茶。
顾妈叹了口气,回厨房温醒酒汤。自从顾冀在外工作,家里常常备着。
端进去的时候,顾升河又在旁边骂:“干什么你?让那小兔崽子自己难受去。”
顾妈没理他。
“小冀小冀,起来喝点汤和蜂蜜水,不然明天起来头疼。”顾妈弯腰温声叫他。
顾冀用鼻音嗯了一声,过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地起来。
顾妈笑了一下,接着又心疼地说:“哎,这什么工作,天天这么喝哪受得了,要不换一份吧,家里的债你不用担心——。”
“没事。”顾冀打断她的长篇大论。
看着顾冀虽然高但清瘦得不像话的样子,顾妈又红了眼眶:“怎么会没事呢?你身体最重要,还有你爸他刀子嘴豆腐心,也是担心你,就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他现在就是也怪自己,要不是当初——,你怎么会被退学,高中学历都没有,找工作还四处受人欺负。”
“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妈恨恨地说。
“妈,夜深了。”顾冀喝完,起身拍拍顾妈的背,声音放柔:“都过去了。回去睡吧。”
顾妈只好嘱咐顾冀好好休息。
顾冀应了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好像快亮了。
顾冀紧闭的眼突然掀了一层薄薄的缝隙,那亮眼的白光直接曝入他整个眼瞳。
特么的……今天怎么这么疼……
顾冀全身上下,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突然缓慢地重新运作起来,骨子里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头好疼——胃也好疼。”一向能忍疼的顾冀今天都有些忍不了。
他冷汗直直地冒,用尽力气蜷缩起身子想要缓解,却无事于补。
手心被疼到发狂的顾冀抠出了血,位置正好是顾冀的生命线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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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冀,你给我下来!”平底惊雷一声吼。
顾冀刚灵魂归位,就被一声大吼吓得脚一滑,脑子还没捋清楚呢,差点直接交代在这,幸好人反应快,长手扒拉到围墙上方吊着。
就是这姿势属实不太好看,顾冀目测了下高度,直接一跳——
就跳到了教导主任面前,跟主任来了个脸碰脸。
据爬到一半的周思同学说,那一刻他以为他会见证史上最狗血最恶心的事情发生,虽然结局一般,但他不虚此行。
尤其是当时顾冀还轻皱他那好看的眉,来了一句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医院里养着吗的时候。
那一刻,周思同学决定这辈子要跟着顾冀,唯他马首是瞻。
“顾冀!你说什么?”教导主任何镇国气得头发差点都竖起来,像一只喷火龙一样,声音大得足够传遍整个操场。
显然被气得不轻。
顾冀疑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显年轻了很多的何振国,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刚返修不久的操场,还有那排在秋天折磨无数打扫卫生的同学的树。
顾冀纳闷了。
转她又看向旁边一直站着的高高壮壮的男生,极其眼熟又陌生。
想了老半天,被何振国的一句周思,又是你们两个拉回了记忆。
周思,高中以后就没见过。
顾冀揉了揉眉心,什么操蛋的想法都有,而且旁边还有个男高音。
“顾冀,顾冀,你说说你,你想干什么,啊?你高二了,还有一年就成年了,你还给我翻墙,翻墙,我刚刚看你差点摔下来,多危险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这声音,几乎是对着顾冀耳朵在嘶吼。
还没想明白的顾冀也被吵得烦死了,冷漠地吐出真实想法:“想打架。”
何振国都蒙了一下,被这一句话完全给说噎住了,他执教这么多年来,就没见过这么刺毛的学生,他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给我叫我——不对,叫你家长来学校。”
简直是又突破了何振国的又一个高音度,差点都破音了。
又是一番唾沫横飞的教育,顾冀两人才被赶回教室。
而已经对此有了抗性的周思上窜下跳的,极其兴奋,满脸佩服地跟顾冀说话:“顾哥,你是真牛掰啊,对着振国也敢那样说话,把他都气懵了,他脑门的青筋我都看见了哈哈哈哈。”
顾冀步子迈得很快,也没搭周思的话。但周思一个人也能自说自话很久。
高二10班。
正值下课时间,教室里吵吵闹闹的。
顾冀一推门进去,教室里突然就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全体静默,像进了个哀悼现场。
顾冀看了看教室的布局,转头问刚赶上来的周思:“我坐哪?”
“啊?”周思被这问题问得一懵,见顾冀脸色越来越不耐烦,才慌忙指了个位置喃喃说道:“那,中间那排最后一个。”
顾冀闻言,抬眼看了一下,直接往座位走,教室里人多,座位排布是三个人做同桌。顾冀过去的时候,两同桌坐姿梆硬,一动也不敢动。
顾冀连给个眼神都欠奉,翻了一阵桌洞,凭借那微末的记忆,翻到了家门的钥匙,又拽出书包就准备走。
周思笑嘻嘻地问他:“顾哥,你干嘛去啊?带我一个呗。”
“回家找家长。”顾冀步子没停,嘴上迅速地回答。
“哦哦哦。”周思挠着头疑惑。振国也没说要亲自回家叫家长啊。
只是顾冀一会儿就没影儿了,周思也只好回座位。
呼——
而顾冀一走,教室里瞬间放松下来,玩的玩,闹的闹。
班上的叶尘来搭周思肩膀,笑着说:“怎么,被振国抓了?话说顾哥今天怎么回事,感觉气场大得很,你看刚刚班上同学被他吓得都不敢说话了,生怕惹到他。”
被他一说,周思又想起刚刚顾冀和振国的巅峰对决,一拍大腿说道:“我们尔等凡人怎么能理解神的心思,你不知道,今儿顾哥跟振国硬刚,振国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顾哥直接脱口而出想打架,当着振国就敢那样说,天呐,那场面。”
“卧槽,顾哥这么刚。”叶尘震惊,这也太过头了吧。
“对啊。还有呢——”周思一脸崇拜。
“天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周思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学习委员嘟囔了一句。
“我靠!”周思大怒。
学习委员害怕地缩了缩,嘴上还是照样说:“怎么了?我说错了,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老师。”
“卧槽,真特么无语。”周思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叶尘也在旁边劝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至于回到家的顾冀。
顾家这时还是城区一带出名的富商家庭,电影里的小型庄园结构,高山流水,假山环绕,风水相宜。
只是后来破产被抵押了,里面的东西顾家人一样也没带走。
而迷路的顾冀无终于拖出一辆自行车,往前方的建筑骑。
车轮压过漂亮的鹅卵石,没留下一点踪迹。
顾冀到了门口,打着哈欠进门。心里倒是感叹。
没等感叹完,李姨就乐呵呵地走过来问:“又逃课了?想吃点什么我做?”
“粥吧。”顾冀随口答道,扯了扯墙上挂着的画。
他眯了下眼,好像是真迹来着。
顾冀多年为钱奔波,下意识惋惜了一小下。但只有一下。
他换了拖鞋上楼,又想起点事,停了下步子,转头问:“李姨,爸和,嗯,爸和舒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啊,顾先生他国外有笔生意,好像要很久,小冀你是不是想他们了,顾先生也很想你呢。”李姨说道。
顾升河想他?疯了吧?
顾冀不置可否,直接上楼。
我那衣帽间里面的几双绝版鞋应该还在吧。
有点脚痒。
顾冀面无表情地想。
不过顾冀还没试鞋呢,就听见李姨在给顾升河打电话报告刚刚的事。
顾冀:……
顾冀过足了瘾,推门进了卧室,在卫生间镜子前,顾冀看着自己,极度荒谬又诡异。
好像年幼的自己和长大了的自己对着镜子面对面打招呼。
年幼的少年,浅褐色的头发细短又柔软,五官生得极为出挑,面容轮廓极具少年感,精致得如同画家用画笔勾勒出来的。
前一天晚上这张脸还是成年人的脸,眼底泛起的红血丝可怖又吓人。
顾冀撑着洗手台,洗了好几把脸清醒,才回去躺床上。
他刚闭上眼,一道声音就从顾冀脑海里突然响起。
“hello,一分钟之内找到本宝宝,你将获得一份新手大礼包哦,提示:书。”
顾冀猝不及防,被这声音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然后大长腿一立,径直走向书桌 ,把一本新华字典提溜了出来。
新华字典无风自动,书页翻得极快,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顾冀冷眼看着,也不知道怎么地,愣是从里面看出了害羞。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本宝宝了呀?”新华字典一口奶声奶气的嗓音。
“我房间里就一本书。”顾冀很冷淡。
“哦。”新华字典声音有些失落,“还以为是因为你跟本宝宝有缘分呢。”
谢谢,并不想跟一本新华字典有什么破缘分。
“不过,也算是很有缘分啦。”新华字典又高兴起来,并自我介绍道:“你好啊,我是超级无敌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地,知识百科大全,我就是新华——”
话还没说完,被顾冀无情地打断:“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一大堆废话,跟蚊子嗡嗡嗡一样,闹得他头疼。
“呜——”新华字典似乎被宿主的冷漠无情还有坏脾气吓着了,呜咽了一声,只好回归正题,用那奶糯糯的声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叮咚!传道受业解惑,我就是万人迷新华字典。”
顾冀揉着眉心,这货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
路闻年刚对着北大招生办的老师说:“我想当高考状元,不保送了。”
可能是b装得太过头,他就穿成了校园文里的假少爷。
假少爷出身豪门,纨绔子弟一个,学渣人设也是标配。
而真少爷霁简人如其名,风光霁月,长相出挑,稳坐年级第一,标标准准的清贫学神校草人设。
两人云泥之别。
可假少爷初见真少爷,惊鸿一瞥,利用身份对真少爷死缠烂打,丑态百出。
而一朝身份变换,假少爷却依旧死不悔改,变本加厉,为吸引霁简和父母注意,作弊,陷害,使尽手段,把自己弄成真正的万人嫌,死相凄惨,无人敛尸。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而路闻年刚好穿到原主作弊被发现的时候,他拎着卷子:“这么简单的题目也需要作弊?”
众人:这是受刺激了吧。
路闻年呵呵一笑,第二次考试,直接空降年级第二。
众人:?
而路.top癌.从来没考过年级第二.闻年盯着在他上面的霁简两个字:“行,等着。”
下一次考试,路闻年勇夺第一。
结果下一次,霁简又是第一。
从未碰到过对手的路闻年燃起了熊熊斗志。
旁观群众:有谁还记得这是一本真假少爷小说?
*
霁简虽然表面风光霁月,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天性凉薄,对什么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学习不感兴趣,是不是真少爷也不感兴趣,对那个总是做小动作的假少爷更是不感兴趣。
直到有一天,看见光荣榜上顶在他头上的路闻年三个字。
他笑了,这年头,谁还没有个top癌呢。
*
最后——
霁简把人按在墙上,轻声细语:“今天去我家学习,下次年级第一给你。”
路闻年思索半晌,答应了。
然后等到光荣榜出来后,年级第一霁简主动跑到路闻年身边,伸出手:“呐,给你年级第一,今天去我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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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 01[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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