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运不适合你”，说这句话的如果换成温晓任何一个家人来，那他多少会生出叛逆心回怼一句。但是面对眼前空荡荡的房间，温晓肉眼可见地抖了下，他立刻支起耳朵紧张扫视房间。
谁在说话？
“我是089系统的人工模式。欢迎回来，宿主。”
温晓一愣，目光一寸一寸慢慢向下移动，最后停顿在魔方系统上，就在温晓进门后这短短几十秒里，魔方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翻了个身向后退去，靠着墙壁压着窗帘，舒服地立在那儿。
“你们系统......还有人工模式？”
槽点太多，温晓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对这离谱一幕的无语。
“所以，你......？”
“我来自另一个位面。你是主机选中的系统测试人员，你的反馈有助于我们维持稳定、免于时空侵蚀。而根据你前一次的疑惑，主机会议决定，在你攻略完5个对象后，完成你的三个心愿。”
“那你们之前还说这些都是我的福缘？”
“十分抱歉，”089的声音冷淡，不走心地向温晓道歉，“智能客服尚未成熟。”
温晓果断拒绝：“我不需要攻略系统，你们去找别人吧。”
“已为你申请调整报酬。主机更正：将在宿主攻略第0、3、5位相亲对象后，实现宿主一个愿望。现在宿主可以先提一个心愿。”
温晓没说话，只冷笑一声。
他拖出书桌的椅子，大摇大摆坐了上去。
开什么玩笑？
他家虽然在K市富豪里只能排个末尾，但他从小到大也没有缺衣少食，父母对他除了某些地方，都算得上百依百顺。
顺风顺水二十几年的温二少，还真没什么自家实现不了需要仰仗外太空的“心愿”。
“宿主暂未回复。089系统将在10秒后切换智能服务，10、9、8......”
“等等。”
温晓拧开酸奶瓶，看着瓶身上凝出的小水珠，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先撕开面包咬上一口。
“你刚才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秦运不合适的？”
温晓打算拿系统的说辞去堵父母的嘴。
“3、2、1。已为您切回智能服务。”
人工客服没有受到干扰，掐着时间倒数完毕。虽是人声，却比合成音更加平稳不带感情。
“我靠。”
温晓傻眼。什么玩意啊，系统也要赶着下班？哪有他这样当客服的啊，要不是自己不认识对方口中的“主机”，温晓高低得去给他扔个差评。
“宿主，已为您比对完毕。根据089判断，您与秦运的相配度约在85%。良婿难得，祝宿主旗开得胜。”
温晓气笑了：“你在说鬼故事吗？”
前脚说不适合后脚说适合？这人机跟人工怎么不先统一一下说辞？
再说了，他跟秦运哪里适合了？
温晓越想越气：“给我切回人工。”
“十分抱歉，089无法理解您的意思。”
“垃圾产品。”
温晓咬牙切齿骂了句，愤愤地消灭完早餐，在089的装死中，气了一整个白天。
中秋后的夜晚来得早，傍晚6点多天便全黑了。夜幕黑漆漆地压着，温夫人上楼喊温晓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过了窗外夕阳。
温夫人拉开一道门缝，警告温晓：“说好了啊，你今晚嘴甜一点，他们说什么你就先应下，做不做后面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温晓关了电脑，耷拉着眉眼有气无力回她：“行行行。”
见温夫人满意地转身离去，跟阵风一样又把温晓的门关上，温晓这才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他的发质天生细软，这一揉，让本就没型的头发更加凌乱。
温晓一直不满意自己头发，细软蓬松整得自己都没什么气场。但温夫人多次宽慰他，还信誓旦旦说这发质等到中年后，不容易变成温先生那种地中海。
温晓的手在发胶喷雾盖子上转了转，最终还是因为懒得洗头而选择放弃。
他下楼的时机没选好，刚下来就迎面撞上温先生温老爷。温晓乖巧地上前问好，接过他爸这位“大人物”的外套。
上了饭桌，温家老惯例，先喝个汤垫垫肚子。温晓午餐没怎么动筷子，刚坐好就眼巴巴盯着桌上那几个肉菜，心中根本没有老鸭汤的位置。
“温晓，你这次回来就别再搬出去了，在家多补一补。”
“嗯，”温晓含糊地往嘴里送饭，“我回头就把行李收回来，把那边房子退了。”
温晓的爷爷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神气比他儿子还足，每天都是笑呵呵的。他先是上下打量着温晓，欣慰发现：“温晓长肉了，看来在外面也没亏待自己。年轻人，能吃是福。”
“哪里哪里，”温晓抓紧时间夹菜，“前段时间太热了，我懒得过去健身房。爷爷你真是火眼金睛，我就重了2斤都被你看出来了。”
老爷子神气地一扬眉，帮着夹了几筷子青菜给温晓。
“今天早上跟秦运见过面了吧？爸也不瞒你，就跟你实话实说吧。秦家最近走得很高，然后有些生意想跟我们做。刚好秦运最近分手了，他父母就建议他多交朋友。”
温晓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通过早上秦运发过来的好友申请。他有些心虚，小心慎微地把倒扣在饭桌上的手机，缓慢收进口袋。
“爸也没有要给你压力的意思，你就重拾同学友情，先跟他接触接触。”
温夫人眼尖注意到温晓的小动作：“你该不会转头就把别人删了吧？”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是这种人！”
温夫人狐疑地瞅温晓放下饭桌的手臂，温晓带着讨好笑了笑，又把手机放回桌面。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查了你待的公司。这公司，没什么前途，你的工资又少还积攒不了经验。除了弹性工作外没一个优点。
“温晓，你已经26了，你的人生早该走上正轨。听我的话，把工作辞了回公司去，先从你哥的助理做起。”
温晓一窒：“辞职可以，但我想还是先去其他基层部门锻炼比较好。”
“不行。”温先生斩钉截铁。他搁下筷子，皱着眉头去看温晓。
温晓清晰地在他脸上看到，连日的操劳给他带来难以抹去的疲惫。
“一个三十准备成家的，一个二十好几毕业多年的，还整得跟小孩一样，一见面就跟吃了炮仗一样相看两相厌，是打算让别人看你们一辈子笑话吗？”
温晓垂着眼帘，扯了扯嘴角：“你让他把工作辞了，我叫我老板给他安排我助理的位置，然后他的工资我来贴。”
温先生最钟爱的那套瓷碗，被他重重按在饭桌上。
他压着怒火下命令：“你们都闹了这么多年了还没玩够？同父异母也是亲兄弟！今年过年前，你们必须把关系缓和好！”
温晓侧过脸不想搭理他。被温先生这一搅和，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他现在也不太记得是怎么跟温景结仇的，只觉得温景每一次望向他的视线，都莫名其妙带着一股恨意。
分明就是温景有被迫害妄想症，把他当成了眼中钉恨不得拔除。
温晓要是听温先生的话进了公司当那家伙的助理，那得被温景磋磨死。
他才不乐意。
温晓没心情继续吃饭，草草扒拉了几口，准备回房间。
温先生喊住他：“还有一件事。秦运那边你先去试探一下，看看他对你有没有好感，你们能成最好。如果你们都没那意思的话，那么下周开始我会给你安排。你妈跟你未来嫂子都给了很多人选，你就一天相一个，总能找到喜欢的。”
“我不去。”
温晓拉下脸。
还一天一个，他不需要时间放松心情的吗？
“就先跟他们见一面而已，没要你们现在结婚。”
“怎样我也不去。”温晓无视母亲使眼色，也不看依旧淡定好胃口的爷爷，斩钉截铁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抗拒相亲？！这么多年了，你说你喜欢男的，好，我们尊重你。之前你说你自己找对象，好，我们相信你。”
温先生的怒火快压抑不住了：“现在这么久了，你女朋友没有，男朋友更没有。整天就知道待你那破出租屋里，电话不接过节不回，你说你忙，好。那怎么没见你忙出一番事业？”
温晓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被温夫人拉住，他干脆又坐回去，低头看着眼前还剩了一些的丰盛饭菜，有些苦涩地沉默下来。
温家上下都知道温晓又馋胃口又小。他喜欢的菜肴太多了，多到足以包揽满汉全席。他喜欢种类丰富的饭菜，但他的胃口却无法匹配狩猎美食的野心，而温家又没有吃剩饭剩菜的习惯。
所以只要家里人团聚，只要人一多起来，温夫人都会见缝插针般多安排几道菜，每道菜肴小而精，让温晓大饱口福的同时也不浪费粮食。
而后面温晓搬出去一个人住了。他不会做饭，每天不是泡面便是外卖，除了难吃还是难吃。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家的味道了。
温晓的思绪慢慢从饭桌上抽离回来。
“我跟秦运没可能的。我们不熟。”
“行，那明天你去公司上班。你哥底下还有好几个青年才俊，你跟他们认识也是一样的，还可以顺便跟你哥解开心结。”
温晓憋了鼓气：“认识别人可以，你让我给你的助理当助理都行，但我不去他那里。”
温父和他对视，温父有点想抽支烟，但手刚摸上烟盒就被妻子瞪了一眼。
他板着脸：“明晚开始相亲，一晚见一个，直到你对其中某个人有感觉。然后让你哥跟你和好，或者你跟秦运攀交情，你自己二选一。”
温晓憋了又憋：“一晚上见一个相亲对象不现实，我可以自己找……”
温父拍了下桌子：“出去。”
他指着门口，不看温晓不看妻子：“每个要求你都有理由反驳。既然你不是诚心回来的，那你就回你的出租屋去。”
看，温先生怒到极致的时候，语气甚至比平时更加平静了。
“……什么？”
“现在就走。”
温先生话音一落就站起身，他身材高大，迈起步子来走得飞快。他一路走到门口，给温晓拉开温家大门。
外边微凉的晚风裹挟着一缕桂花的香气穿进屋子，今夜本该是十分美好的一个团圆夜。
温晓被他父亲这话一激，也噌得一声站起来，带着怒气就往门外走，丝毫不见停留。
他刚走出房门，门就砰的一声在他身后狠狠关上。
温晓抿抿唇。
他倔强起来的样子与他父亲很像。
他向前走了几步，这微风送来的凉意丝丝缕缕侵入体内。温晓瑟缩，探手去口袋掏手机，打算打个车回租房处。
可谁知，这一下掏空了。
温晓愣住了：“我靠。”
他感慨着，先前太过意气用事，他竟手机都没拿就跑了出来。
温晓立刻回到温宅，跑到对着客厅的落地窗处，那个位置勉强可以看到餐厅。温晓左看看右看看，客厅空无一人，想来温夫人是去安抚温先生了。
他又瞅了半天，好不容易等来温老爷子，顿时欣喜地敲玻璃。
这老爷子也很有意思，乐呵呵地走过来，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温晓看他拍的温先生怒发冲冠回房间的背影。
温晓无暇欣赏，他看到自己那部手机正在这老人家另一个口袋里，顿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爷爷——把我手机——带过来。”
老爷子像看猴一样戏谑地看了半天，装作没听到，背着手也回去了，就留给温晓一个闲庭信步般的背影。
温晓目瞪口呆。
又在风中等了好一会，天上的明月越来越清晰，佣人保姆们一个也没见着，温晓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彻底死心了。
他磨着牙，朝着出去的路走。
他还真不信邪了。
温先生想要他低头认错，他偏不，他就回自己小窝。
“宿主，089系统真诚为你服务。”
走过一片林木交织遮蔽天空的道路里，温晓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声吓得不轻，他一偏头，这突兀升腾在半空的魔方仿佛第二盏路灯，映出温晓略带僵硬的影子。
温晓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你是想吓死我吗？”
他认出来，此时的系统又是那个可恶的人工上线了。
一缕缕桂花的甜香被秋风送到温晓身边，温晓忽地停下前进脚步，冷风将他的怒火吹灭，他转了转眼珠，直勾勾地望着系统，无比清醒地说道：
“借我点钱。
“这是我的第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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