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落再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纷飞的雪花还在不停的落下,乌色的屋檐上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桂树的枝桠上也裹上了一层白色,天地仿佛融为了一体,天气似乎也凉了几分,难怪昨夜许嬷嬷会进来添碳。
柳落在穿越前是地道的南方人,刚到大裕国时又是定居在气候温和的苏州,还真没有好好的看过雪,当下有些兴奋,还未等穿上外衣就兴致勃勃地朝着门外飞奔,却被外间正替自己熏衣的许嬷嬷一把拦下。
“哟,姑娘,这可不行,你这样出门可是要冻坏的。”说着,将一旁烧好的汤婆子递到柳落手中,又领着人回了床上,“姑娘可是想看雪?衣裳已经替您烘暖了,老奴这就替您取来,那雪又跑不了,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姑娘且耐心等一等。”
许嬷嬷替柳落掖好被角,才转身吩咐人打来热水替柳落净面。
一场雪倒是让柳落有些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下来,虽穿得有些厚重,却拦不住柳落轻快的步伐,那种踩在雪上的柔软触感当真让人心情愉悦。
柳落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自己踩出的无数个脚印乐呵呵的傻笑,又捧着雪堆了个小动物,站在一旁颇为自满的瞧着,今年是兔年,堆个胖乎乎的兔子也很应景。
“姑娘真是手巧,这只大老鼠倒是堆得十分相像呢。”许嬷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什么老鼠,嬷嬷再好好看看,分明是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呀。”柳落十分受打击,辩解道。
许嬷嬷听到这话一愣,又认真看了两眼柳落的“杰作”,刚欲说些什么,却听沈予的声音自院门处传来。
“阿落在看什么呢?”
柳落换上一副天真的表情,转过身如往常一样扑了上去,“予哥哥。”随后又拉起他的手指了指地上的雪兔子。
“阿落原来是在跟嬷嬷堆雪人啊,真乖。”沈予认真看着地上那一团不太能辨认出形态的雪堆,刚准备调转目光问问柳落近况,却见柳落一脸期待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地上那堆“动物”。
柳落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沈予:刚好你来了,你给看看,许嬷嬷年纪大了,估计有些看不清,这怎么能是只老鼠呢。
沈予愣了下,这是?要让自己夸的意思?
没办法,沈予只得细细观察了一阵,又摩擦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看那细细的树枝似乎是插在鼻子两侧,仿若长长的两根鼠须,于是出言感叹道,“阿落真是厉害,竟堆得一只硕鼠,很像呢,不错不错。”
柳落心里的小人很不得冲上去给沈予一拳头:硕鼠!你才是硕鼠!
一转头,却看见许嬷嬷似笑非笑的立在一旁,那传过来的眼神似乎在说:姑娘,您看,这不是老奴看走眼,是您堆的本身就像一只老鼠呀。
见柳落似是有些不开心,沈予一时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低下头凑近,“阿落怎么啦?”
柳落本想随便糊弄过去,却听到一旁的许嬷嬷开口,“昨日老奴剪了几对窗花,姑娘抱着其中一幅兔子窗花开心得不得了,今日带着姑娘堆雪人,姑娘便闹着要堆一只兔子。”
说到这,许嬷嬷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雪兔子”,沈予也明白了,这是没夸到点子上,不开心了,正欲补充几句,挽回一下,却见柳落已经被树枝上的落雪吸引了,沈予嘴角微微上扬,果真是小孩子心性,刚刚还不高兴呢,现在就忘了。
柳落此刻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明明那么明显,结果又是老鼠又是硕鼠的,肯定是他们俩眼光有问题。
沈予几步跟上去,伸手试了试柳落双手的温度,发现有些冰凉,于是温声哄道,“阿落,予哥哥给你带了好吃的,咱们先回去看看,一会儿再陪阿落玩好不好?”
柳落明白他这是担心自己着凉,也就没有拒绝,任由沈予牵着自己进了房内。
一入房中,几个小丫鬟就仔细地替二人掸去了身上的落雪,又脱下下柳落的披风放到一旁的熏炉上烘烤。
柳落转头看了眼比自己几乎高上两个脑袋的沈予,想着这么冷的天,这人也不披个披风,衣服看起来也不是很厚,跟里三层外三层的自己比起来简直算得上单薄,就如此,自己仍旧觉得外面风吹起来有些冷,可他有些粗粝的手掌竟十分暖和。
察觉到柳落正盯着自己看,沈予轻声问,“阿落,是要我做什么吗?”
柳落没有回答,只转过身慢吞吞地挪到软榻前,几步蹬掉鞋子爬了上去,舒适地窝在上面。
这些日子以来,沈予已经习惯了有些时候的问话得不到回应,也不在意,只跟在柳落后面坐到榻上。
“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阿落有什么想要的吗?”
柳落听到这话,睁大了有些微眯着的眼睛,忽然就想到了沈老夫人。
沈予自那日从皇宫回来后,就一直在外忙碌,沈老夫人来了好几次也没能见到人,前日好不容易遇到人在家中,又因为沈予太忙没能好好叙叙家常,他本就常年驻守在西南,已有好些年未能好好陪伴二老,原以为这次能好好在京中过个年,谁承想又被遣到了北境。
思及那日沈老夫人来自己院中看望自己时,许嬷嬷见她总是揉着头部,看出老夫人头疾复发,欲派人向沈予报疾,都被老夫人拦下了,言说他即将远行,莫让他担忧。
沈老夫人虽从未在沈予面前流露出半分不舍,只说男儿本该如此,但她提及沈予时总带着浓浓的不舍,看着十分心酸,想到这,柳落脱口而出,“予哥哥。”
“嗯?”沈予一开始以为柳落是在叫自己,直到柳落又叫了一声“予哥哥”,沈予这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回答自己的那个问题。
想要自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沈予试探着问道,“阿落想要予哥哥陪?”
柳落点了点头,一脸希冀的看着沈予,沈老夫人不让人向沈予报疾,想来是因为老人家心里明白,北上一事已无回旋余地,更何况战事本就变幻莫测,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自是不想让沈予因担心而分神。可二老已经这个年纪了,若真是有什么事,只怕才会让沈予一生都不得安心,自己如今也只能这么提一下,沈予自会衡量,若真不能留下过年,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孩”的话为难。
沈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片柔软,伸手揉了揉柳落的脑袋,家中父母过世得早,祖父祖母虽对自己万分疼爱,却总是小心翼翼顾及着自己,倒是这个小丫头,惹到了就生气,开心了就拉着自己笑得开怀,如今有这么个妹妹在家,会向自己提要求,偶尔也会惹得自己无奈,这沈府都不再冷冷清清,倒是更有家的样子了。
“好,听阿落的,予哥哥陪你过新年好不好?”
沈予的语气像是在哄着小孩子,柳落明白,早已定下来的日子,哪里容着一个孩子的几句话就随意更改,倒也没有在意,只打算年节那日让许嬷嬷早早的带自己前往候府,也算给沈家二老逗个乐。
……
果然,第三日清晨,沈予就带着十几个轻骑随从,整装出发了。
沈侯爷和沈老夫人赶早早就赶来了沈府,拉着沈予殷殷嘱托了一番,冒着漫天的大雪,一路送至城门处。
“予儿,此去路远,北境不比南方常待,万事小心些。”沈老夫人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似是犹豫了一番,最终没再说什么。
“走吧,莫要误了时辰。”沈老侯爷更是雷厉,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只出言催促着队伍。
柳落默默跟在沈老夫人身后,目光转向身后的马车,随即向候在一旁的许嬷嬷使了个眼色,许嬷嬷当下意会,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裹,柳落接过。
沈予正要跟柳落告别,却见柳落递给自己一个包裹,打开一看,竟是件内里加了绒的长衫,还有一对兔绒护膝,这针脚一看便知道是出自祖母之手。
“呐,予哥哥笨,忘了。”柳落清脆的嗓音落在几人耳中,沈老夫人背过头抬手在眼眶处擦拭了一下,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水,这才转过身来。
“原是觉得做得小了些,这才没拿出来,没想到那日在落丫头面前提了一嘴,她竟记住了,还以为是你忘了拿呢。”
沈予心里一阵酸涩,自少时起,祖母就常为自己制衣,无论自己身量长了多少,从未估算错误,如今身量已经不会有变化了,又怎会做小了,无非是原本做给自己的新年衣裳,担心此刻拿出来会让自己难受,这才不愿拿出来。
“是,予哥哥笨,都忘了拿上祖母亲制的衣裳。”说着,沈予俯下身子,轻捏柳落的脸颊,“阿落要乖乖听祖母的话。”
柳落点头,沈予轻抚二老的后背,突然跪下道,“予此生,未尽到为人儿孙之孝,今日远行,定尽快归来,事孝二老。”
沈老夫人急忙将人拉起,拍了拍沈予的手背,“去吧”。
沈予最后看了眼三人,带着时照及一众轻骑打马而去,一行身影逐渐在雪地中变成一个黑点,随后消失在视野里。
沈老夫人看着一旁懵懂天真的柳落,上前将人搂在怀里,万分疼爱,不住的道,“好孩子,好孩子,是个好孩子。”
柳落被圈在怀中,心中暖暖的,知道老夫人不仅仅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沈予,那个让他们牵挂,又让他们为之自豪的孙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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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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