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惊坐起身。
她做噩梦了。
许是人生来作恶就是要遭报应的,她不过是睡前看了一本套路老旧的小说,跟着骂了几句不成器的主角,竟然就梦见,就梦见……
她记不清那人的脸了。只依稀记得他翻着白眼,阴阳怪气:你不是觉得无情道很好修吗?站着说话不腰疼。那你来试试啊!
元霜打了个激灵,晃了晃头,试图将脑中这段记忆晃出去。
她可不要。
她埋头苦学数年,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工资待遇还不错的工作……
修无情道,那不还是上学吗?
要她上学,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拍了拍脸,清醒过来,正准备下床洗漱,却被屋内古色古香的摆设吓了一跳。
她身上盖的是绸罗锦被,睡的是雕花木床,床下铜镜中,映出她那张熟悉的脸,和头上披着的三千青丝。
“开玩笑的吧……”
元霜声音颤抖,惊呼出声。
梦想成真?
为何哪些一夜暴富的梦不成真,这怪诞离奇的噩梦成真了?
一定是还没睡醒。
元霜一头倒在暄软的枕头里,闭眼数秒,再度睁眼,再度闭眼,再度睁眼……
认命了。
她还真穿越了。
“吱呀——”
元霜怔怔地盯着床上拢起的缎面帘子发愣,只听一旁传来轻响,侧头望了一眼,心中烦闷之气更甚。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电视剧中仙侠装扮的女子。
她头上戴着木簪,身着一件藕粉色轻纱衣裙,手里端着一方木盘,木盘上摆着一碗散发着怪味的黑漆漆液体。
“你醒了?身上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那女子轻声问道,同时将手中木盘放至床头小圆台上,侧坐在床边,将元霜的手拉过去,两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
“外伤已经愈合了,只是身体里还有些内伤。这几日不要运转灵力,需静养。”
元霜抿唇,眼珠转了转,侧过头不敢直视她。
穿越文里不都有系统吗?她的系统呢?这是谁啊!她怎么没有原主的记忆?这和小说中不一样啊!
这时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元霜可醒了?”
元霜闻声看向门口。
来的是两个人。为首是一位白眉长髯的老者,他身后跟着一个头戴玉冠的白衣青年。
粉衣女子起身朝老者行了个礼,恭敬道:“见过菩清长老,见过祝师兄。元霜师妹她外伤已合,内伤未愈,估计还要休养数日。”
元霜见这老者一身行头,便知他是个德高望重的,又看粉衣女子起身行礼,于是连忙爬了起来,准备下床也行个礼。
菩清长老摆了摆手,道:“元霜,你身负重伤,不用行礼了。”
元霜闻言,悄悄收回了刚伸出被子的那只脚。
白衣男子垂眸道:“是我去的太晚了,不然小师妹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
元霜看向他的脸,心底疑惑。
这人真怪,分明话中满是自责,可他面上却毫无担忧愧疚之色,甚至一点表情也没有。这么富有情感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像ai识别文字朗读出来的。
“妖物伤人,你怎有错?”菩清长老背着手摇了摇头,又看向元霜,“元霜,你可还记得伤你的妖物是什么?”
元霜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她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只得磕磕巴巴地回:“记……记不清了。”
“记不清?”
“……嗯。”
“那还记得其他什么线索吗?例如,是在何处碰到那妖物的?”菩清长老又问。
元霜心跳得砰砰快,鸠占鹊巢的心虚感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小,蚊子般地回了一声:“……不记得了。”
粉衣女子疑惑地出声:“什么都不记得?”
元霜缓缓点了点头。
对。按照小说中通用的情节,不知道就装失忆。这样一来,她和原身不一样的习惯、性格、作风,就都能以失忆搪塞过去。
幸而她看的小说够多,也算是为这场穿越积累经验了。
粉衣女子上前,弯腰再度抓起元霜的手腕诊了一遍,皱起眉头喃喃道:“头部没有遭受伤害的迹象啊……”
元霜缩了缩手,奈何粉衣女子抓得太紧,只能心中默默祈祷她别诊了,就当是失忆行不行?
白衣男子问道:“师妹可还记得我?”
元霜赶紧摇了摇头,否认地干脆:“不记得。”
想着以免其他两个人再问一遍太过麻烦,元霜又补了一句:“我真的都不记得了。”
粉衣女子闻言疑惑更重,直接放出一小缕淡青色的灵力探入元霜眉心。
这灵力轻柔,元霜倒吸了一口气,心中忐忑:她不会在查探我记忆吧?若是她发现我不是原来的元霜,会不会把我当成夺舍的妖怪砍了啊!
好在粉衣女子随即收回了灵力,摇摇头,带着歉意道:“许是我道行不深,查不出元霜师妹头部有何伤势。”
元霜提起的那口气松懈下来。
菩清长老叹了口气,捋了捋胡子,道:“妖物诡异手段奇多,许是她被妖物所伤导致的。元霜,你是老夫最小的徒弟,他呢,是你的大师兄,祝雪衣。”
他又指指那粉衣女子:“这是你药法堂的师姐。”
元霜点了点头。
菩清长老朝着祝雪衣道:“我还要与宗主详细禀报这件事。你记得带着她熟悉一下宗门,兴许能想起什么。”
话落,便快步而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三人,粉衣女子自我介绍道:“元霜师妹,我名沈有仪,你可以叫我有仪师姐。”
她虽然是对着元霜说的,可眼神却一直往祝雪衣身上瞟。
元霜看在眼里,嘴上恭恭敬敬喊了一声:“有仪师姐。”
沈有仪将小圆桌上的药碗端起来,舀了一勺,递给她,道:“这药热着时药性太强,如今温了,药性正好,师妹快喝了吧。”
元霜不习惯陌生人喂她,赶紧接过药碗和汤匙。
一勺入口,她只觉胃中翻涌。想着不能吐在床上,硬生生将药汁咽了下去,整张脸皱成一团。
这么难喝!
这不仅是中药的苦了,更像是她在学校上学时身边同学养的臭水,味道只能用全面和诡异来形容。
全面,自然指的是味觉齐全。酸甜苦辣咸,这药都占全了,且丝毫没有相克,酸得刺鼻,苦得发呕,咽下去嗓子齁得难受,舌根还有些发麻。
诡异,那就是字面意思了。
元霜口中仍有药的余味,嘴角一压,双手扶着药碗放在腿上。
沈有仪温柔地提醒道:“药要喝尽了才好得快。”
元霜磨了磨牙,一股怨气自心头弥起。
这个世界里的药都这么诡异?不能吧。难道是沈有仪故意把药做成这样的?她们两个之前不会有过节吧。
她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啊!留在这个世界一天,她就旷工一天……她万一回去之后被开除了怎么办?她来之不易的朝九晚五工作!
一块白布包忽然被扔在了床上,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一愣,抬头看扔出东西的那人。
祝雪衣淡淡道:“蜜饯。”
元霜虽然还是有些惆怅,却为眼下的甜来得一喜。
她端起药碗闷头一鼓作气喝下,苦着脸连忙多塞了几块蜜饯入口。这蜜饯是糖渍雪梨,雪梨的清甜与蜂蜜相合,倒是也不齁也不腻,吃下去口中生津。
嘴里药味已经散了,她却又拿起一块。还没等入口,余光中看见沈有仪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光,拿起蜜饯的手尴尬地停在了空中,放不下,也收不回。
她挂起一副尴尬的笑,手颤了颤,眼睛一转,将手中蜜饯递到沈有仪面前。
“师姐,这蜜饯好吃,你也尝尝。”
沈有仪一愣,接过蜜饯,眼神微动,轻启红唇缓缓咬了一小口,道:“的确好吃。”
元霜缓了口气,抬眼却见祝雪衣正凝眸看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说:你在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她刚松出的半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
如她所想,祝雪衣竟真的开口了:“小师妹……”
元霜心有些死了。
“……你恢复些力气没有?若是恢复了,我现在带你去宗门里转转。”
他虽然这么说,可元霜一看他那波澜不兴的脸,硬是看出一句:你敢麻烦我,我一会就找个机会一剑劈了你。
她视线下移到祝白衣腰间佩剑,又移到沈有仪脸上,与她的目光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触电般收回了目光。
元霜心道,要是这祝雪衣不劈了我,这暗恋祝雪衣的沈有仪明日熬药也得加料折磨死我。于是僵硬地扯了一抹笑:“……我好像还有些晕。”
祝雪衣没什么情绪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不用了!”
“祝师兄!”
元霜与沈有仪同时出声。
察觉到沈有仪的视线,元霜干笑两声,解释道:“我是说,不用麻烦师兄了……我可以,可以……找有仪师姐!我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她……哈哈……”
祝雪衣看向沈有仪,疑惑道:“找她?”
这番话完全在后者的意料之外。她迟缓地点了下头,不确定道:“也……也行?”
元霜咧着唇角假笑:“那就麻烦师姐了。”
沈有仪也笑道:“……反正我每日也要来送药的,不麻烦。”
祝雪衣见二人达成共识,转身欲离开,脚步却又被一声打断。
“等一下!”
沈有仪脸颊泛起粉意,自腰间锦囊中掏出一个白玉瓶来,双手递给祝雪衣,一双莹润的水眸盯着他,怯怯道:“……这是我做的祛毒散。这几日妖物嚣起,元霜师妹就为此所伤……妖物攻击会留下毒素,这药可祛妖气之毒,还请师兄收下。”
祝雪衣瞥了一眼那祛毒散,连个眼神也没给她,无情道:“不用。妖物伤不了我。”
元霜撇了撇嘴。
这话说的倒是足够装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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