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的顾客并不多,惬意的午后,大多数是约会的情侣或是处理公务的白领。门被推开又关上,连带着上方挂着的风铃也叮叮作响,和着微光,叫谁看都要感叹一句悠闲又安静。
贺喻却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握着咖啡杯把手的那只手微微有些颤动,不规律的颤抖在他轻声做了一个深呼吸后结束。贺喻放下咖啡杯,一滴小小的咖啡液溅到了摆在桌子上的纸面上,并不太明显。
“那天……我在楼下发现昏迷的你的那天,我并没有认出你也是失踪案的受害人之一。”秦诤开口道,一边说还一边小心地用余光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这起失踪案已经牵扯到很多人了,那天在车上你也听到了。我把你约出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相关的线索。”
“一般人也不会有这么全的资料。”贺喻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他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慌乱。“你是警察?”
秦诤笑了一下,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他的警察证,亮给对方看:“你猜也大概会猜到。”
“如果你不是警察,有我这么多个人信息的话,我就真要去报警了。”贺喻调笑道,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看了起来。
白纸黑字的档案上印着他的照片和其他的个人信息。但更加吸引他注意的,是下面的有关于他失踪事件的详细概述。
2037年3月11日同事报案失踪
到今天确实是两个月不假。但就从早上老板给他发消息的态度来看,他如果真的是被同事发现失踪两个多月没去上班,这个开除短信应该两个月之前就发过来还差不多。
他思索了一会,把窥屏了半天一句话没说的00Y叫了出来:“现在的时间到底是什么?”
“嗯?不是说过了吗,今天都是5月19号了。”
如果时间并无问题,难道又是世界线的bug?
又或许,这种偏差就是这个时空所需要修复的关键。
贺喻把文件放下,假装正式地清了清嗓子,又抬起头,以一副楚楚可怜又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向秦诤,开口道:
“有的事……我不太好开口。”
“我在公司遭受了一段时间老板的……骚扰,我想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怎么都不太好说出口。”贺喻目光并没有落在秦诤身上,而是别扭地盯着桌子上还冒着微微热气的卡布基诺。“后来我谁都没告诉,悄悄回了趟老家散心,最近才回来。”
“然后我便遇到你了,警察先生。”
贺喻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跟他前面有些模糊的说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被加了重音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被说出来,不知故意还是无意,竟然还带上了一丝暧昧与挑弄的目的。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贺喻的眼睛没有一下是看着秦诤的,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撒谎且心虚的姿态。如果按秦诤以往的洞察力,他已经可以断定对方是在拿谎话蒙骗他。
但拜贺喻所赐,那些诉苦一般的自白,他现在的注意力只落在那句暧昧的“警察先生”上了。
是啊,归根到底对方也只是一个柔弱的omega,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朋友,又遭遇了这种事,这难道不是很让人怜爱吗?
“怜爱”这个词一出让秦诤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自己这样和那种在心里臆想别人的变态流氓有什么区别?
他佯装淡定地端起咖啡,许久未动的拿铁已经有些凉了,口感变得非常一般,但秦诤还是毫无美感地灌了一大口。
贺喻坐在对面一言不发,默默观察着他的反应,
“我了解了。”秦诤放下杯子,“但毕竟这个案件比较复杂,我还是想……”
“我不想再听了!你给我滚!”
一声刺耳的尖叫在原本清净的咖啡厅里炸开,紧接着便是杯子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混乱打破了宁静的氛围,不少顾客都纷纷回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秦诤的话语被打断,两人都齐刷刷地朝另一边看去。
一个穿着名贵大衣,脸上浓妆艳抹酷似欧美巨星,手里还拎着不知真假的皮包的omega正怒气冲冲地指着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破口大骂,言语激烈到是每一句话都要打码的程度。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上半身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从褐色的污渍来看,应该就是被这位正在疯狂语言输出的omega泼的。
似乎是看坐着的人不管怎么骂都无动于衷的样子让omega更来气,他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抓起一块地上咖啡杯的碎片想也没想就朝对方扔了过去。眼见着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几个服务员赶紧上前抓住他的手,一遍劝阻一边试图把被握紧的杯子碎片拿过来。
一个撕心裂肺,一个一言不发。
贺喻挑了挑眉,感觉就像刚看完一出伦理电影。
毕竟人是一种非常热衷于置身事外看他人热闹的生物,这种突发的又与自己无关的事件某些程度上还有助于分泌多巴胺,促使心情愉悦。
秦诤看着被工作人员扶着,正掩面流泪妆都花了一片的omega,默默叹了口气。被这个突发事件一冲击,他连自己刚刚被打断的话要说什么都一时想不起来了,便拿回桌子上的资料装回手提包,有些抱歉地对贺喻开口道:
“不好意思这么突然把你叫出来,我看现在也不太适合继续谈下去了,这里有点乱,我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我坐地铁回去。”贺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在得知对方的特殊身份后,某种直觉提醒他最好不要和这个人走得太近——万一又跟原来的世界一样变成嫌疑人被抓进去呢。
00Y插了句嘴:“好精彩哦,你们人类的情感生活真丰富。”
贺喻懒得理他。他把被子里最后一点咖啡喝完,刚准备替对方把账结了,就听到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争执现场又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秦诤最先反应过来不对劲。他“噌”的一声站起身,把原本放在自己身边的手提包一边扔到贺喻怀里。贺喻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便隐隐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个alpha信息素暴乱了,你是omega,继续待在这会出大事的。”秦诤在口袋里不知道掏着什么,他看向一脸懵的贺喻,又补了一句:“那个包就麻烦你先帮我收着了,我之后去取。没什么时间了,快走!”
脑海中也适时响起00Y的声音,正催促着他:“我这边居然弹出环境警报了,你还是听他的快点离开比较好。”
此时的贺喻也不知道是被这股味道熏得还是怎么样,只觉得脑子里像被倒入了一大盆浆糊,晕得发胀。
他抑制住要呕吐的冲动,拿起手提包快步朝门口走去。他把手搭在门扶手上,推开门之前,又朝乱成一锅粥的那边看去。
秦诤已经推开了混乱的人群走到两位当事人身边。omega跌坐在地上,原本干净整齐的大衣也沾上了不少黑污,似乎受了不少的惊吓。
另一位主角已经被秦诤按在真皮沙发上了,但仍旧不太老实,一边挣扎一边不知道喊叫着什么。
贺喻觉得脑袋像被撕裂般疼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正用力按着处于暴乱中的alpha的秦诤抬起眼,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贺喻确实已经离开,这才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额角的汗滴顺着发丝滑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一下眼,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随即抬起头,语气有些凶地冲着一旁的店员大喊:
“都他.妈.看什么呢?打电话叫警察,店里还有没有抑制剂,不拿过来都他.妈.在这站着等上菜吗?!”
……
贺喻并没有直接去坐车离开,他刚出门走了几步就实在没忍住,拐进一个小巷子里抱着大垃圾桶就吐了起来。
00Y看他这幅冷汗津津的样子,也关切了两句:“你还好吧?”
贺喻感觉自己胃都吐空了,这才蹲下身,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缓过那阵尖锐的耳鸣。鼻腔里充斥着垃圾的恶臭,但隐约又能闻到一丝刚刚在店内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
他想起秦诤跟他说的“信息素暴乱”——这应该是那个alpha的信息素。
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大反应。
贺喻捡起刚刚被自己扔在脚边的手提包,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不道德地拉开拉链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毕竟虽然“警察”这个身份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出现至今都没有对他做出什么威胁性的事件。
甚至换个角度,对自己还蛮好的。出了事还第一反应告诉自己快点走,连自己的包都这么信任的让自己一个“莫名出现的涉案人员”拿着。
“心动了?他确实挺关照你的哎。”00Y的声音带着一丝调弄,“得亏你跑得快,我刚刚又去补习了一点相关知识,alpha暴乱对你这种身娇体弱的omega可是很危险的!”
“有多危险。”贺喻的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
“你这种还算轻的,严重的可是会直接被诱.导.发.情.的,如果你在那么多人面前……”
“Stop,我了解了,不用再科普了老师。”贺喻咳了一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些没搞懂的事。”
“比如你为什么会变成失踪人口?说实话,我刚刚查过了这个时空的背景,现在确实是你在精神病院跳楼的前六个月。除了这个abo设定以外并没有其他大的bug。”00Y说,而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秦诤也是bug之一吧。但目前来看,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我这边也没收到警报提示。”
贺喻陷入思考。
第六感告诉他,搞清自己为何会失踪这件事或许便是修复世界线的关键。但就目前来看,各种信息杂乱而又前后矛盾,他捋也捋不明白,只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
他走出巷子,准备在手机上叫个计程车回家,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警笛声。
一群人围着警车,交头接耳地不知正议论着什么。人群中央两个警察正按着一个情绪看起来不太稳定的alpha上车,后边还跟着那位哭得有些梨花带雨的omega。
秦诤站在车旁边,冲着其他几个警察说了两句话,随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像是完成了什么交接任务。
他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里面的白衬衫似乎掉了颗扣子,领口敞的有点大,锻炼有加的身材被展现出来。两边的袖子都撸到小臂以上,露出结实的手臂。
对方似乎透过人群看见了他,贺喻抬眼,四目相对。
秦诤愣了一下,随即一改刚刚严肃又有些冷冰冰的表情,远远冲着贺喻笑了一下。
不知道蒙着眼的丘比特偷偷把箭矢射入了谁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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