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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他笑着,走近那个比自己矮上半截的孩子。
“马哈德,”年幼的王子瞬间转过身,耳边的金耳坠丁零当啷,一双酒红色的大眼睛像是水晶球一样闪烁,“你今天的魔法课教的什么?”王子问道,语气止不住的好奇。
“炼金术。”看到学伴如此高涨的情绪,他也不禁心情好了起来,笑着从肩上取下肩带,将身后的背篓放在地上,两个孩子在训练场上席地而坐。
“黑魔术士还要学炼金术呀?”孩子看着他掀开背篓上的蓝布,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依次放在地上。
“黑魔术士再怎么说也是魔法师嘛,魔法师都会…炼金术,还有做药剂。”他也只能这么解释给他听,对于黑魔术士而言,这些只是辅修罢了,如若不是这个在两年前意外认识的王子——趴在他的教室窗外前不肯走,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施展魔术,一个劲地求着自己教授魔法,他其实这门课只要看一眼就好,
抱着不能辜负王子对自己的期望还有孩子的一点虚荣心,他黑魔术课的每门都学的很用心,并且不吝啬倾囊相授,
“鼠尾草,红土,防风草根,还有棕色魔物的毛发….啊,王子,那是**,”看到孩子已经先人一步拿起最为名贵的教材放在眼前观望,他赶紧着急喊道,“请快放下,这东西很容易弄坏。”
孩子听话地放下了,然而**还是碎了一小部分,呜…他内心暗叫不妙,虽然师父不会责怪于他,可是这些就够一个平民百姓生活一年了呀!
算了,他叹了口气,自己已经不再是贫民窟的那个吃不饱的穷孩子,为何还会这么斤斤计较,现在他一年四季衣食无忧,不再提心吊胆风餐露宿,这已经很好了…除非…他拿着药材的手一顿,抬起眼偷偷打量面前的孩子,黄金的额冠在那柔软的发际间若隐若现,最好的工匠打造的孔雀石黄金耳坠轻晃,繁复的金雀花装饰项链璀璨夺目….是啊,除非与他们这些出身高贵的贵族相比….
他将瓦罐架起,在下面点起火,按着记忆里的内容一一往里面加着东西。
鼠尾草,两根,**,三汤匙,风茄根,两把,三滴番红花汁,还有——
————“最重要的,”他转过头对孩子说,“蛇的毒液,而且得是曼巴蛇。”
“曼巴蛇?”
“药材也分三六九等,毒液的毒性高低决定成品质量如何,曼巴蛇没有其他毒蛇常见,但是它们最野性,最勇猛,是最好的蛇毒,也是最高贵的品类。”
他略带伤感,动物如此,人亦然。
可是小王子还是蹲在地上,还没有褪去婴儿肥的小手环住膝盖,把圆滚的脸搭在上面,好奇地问道,
“那是药材的定义呀?是神官们区分的,但在蛇自己看来它们不都是一样的?”
“虽说是人定义的,但是王蛇个头最大,毒性也最好,可以享受最好的领土与猎物,这一切都是神选好的,街头的猫跟神殿里的神猫也是不一样的。”
“我看不出来,”王子摇了摇头,“蛇也好,猫也好,我在街头看到的跟姑姑养的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有些就是最好的,王子,就像你,”他耐心为孩子解释着,“你是王子,是王族,你在各个方面都会比平民优秀许多的。”半哄半真,他只是希望孩子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你来找我其实并不公道,他心里想道,我只是个难民出身的普通下等神官,如若王子你想要认真地学习魔法,我的老师,或者埃及其他地区最顶尖的魔法师都为你所用,只消你说一声就是。
然而孩子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哄,只是眨巴着一双红眼睛,
“可是…马哈德你比我更擅长魔法,更好学,”孩子的笑容纯真无邪,“你比我更优秀啊!”
被孩子天真的笑容怔住,他愣了愣,
“王子!不可以这么说!”他反应了过来,严肃打止,“我怎能与您相比呢?您是埃及的王子,未来的法老王,以后上下埃及的统治者!”他几乎是在训斥了,“怎么可以妄自菲薄,说出这些话呢?就连是玩笑也不允许!”
“……为什么?”孩子被凶到了,可怜巴巴地缩着脖子看他,“我们难道不是一样的人吗?”
一样的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几乎要喘不上气,在我躺在破烂的草席上辗转难眠时,您正在皇宫里接受着无数奴仆的服侍,在我拿着破烂的渔网在尼罗河里穷极方法果腹时,您正端坐在软垫上等待着大厨端上烤好的河马,在我为了活下去而苦苦哀求行人施舍时,您正在整个金字塔的顶尖俯瞰众生挣扎……我们怎会是一样的人呢?
……但是看着孩子那纯净无比的眼睛,他咽下了这些呼之欲出的言语,只是轻叹一声,将王蛇从篓子里拿出,用拇指与食指卡住它的嘴,露出滴淌毒液的尖牙。
恶语如同毒牙,
“以后请不要说这些话了,王子。”将王蛇的尖牙挨近铜锅边缘,指腹用力按压它的下颚,手中黑缎子一般闪亮的生物感应到了威胁,牙尖急忙喷射出剧毒的液体,
滴答,滴答
清澈的液体滴入烧热的灰色浓汁中,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泡泡,孩子睁大了眼睛,屏气凝神,
他开始念着咒语,纸莎草上写的上古语言,语速飞快,牙关几乎在打架。
砰,锅内颜色宛若暮色天空蓝紫诡谲的液体卯足了力气,翻出一个大泡,什么在里面升腾而出,汲取掠夺所有精华而从虚空交而来的晶体在涌现的紫气中露出一角,小王子丰润的双唇吃惊地张开,忍不住上前查看,
“马哈德,这是?”
“王子!还不能过去!”
那些氤氲的紫色气体是致命的毒药,是炼金术中最为危险的衍生物,他们通常都会站在三步开外等候其自行消散,
他赶紧去拉孩子,甚至不顾手中正攥着毒蛇的头,孩子灵活地往后退一步,相安无事,而他面色痛苦,那只积怨已久的黑曼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趁他吃痛撒手跌落在地很快钻入花圃无影无踪。
“马哈德!!”王子瞬间跑到了他的身边,担忧不已地看着他那捂着的手腕,鲜血从指缝中不断奔逃而出,从指尖滴落。
“没事,王子,”他强颜欢笑,试图安抚这个还没有他胸膛高的小男孩,“我去包扎一下就好了。”然而这不是包扎就能处理的伤,他自己明白,这一口的毒液能够让他在半个小时内毙命,他得赶紧找到艺术精湛的医生,但是西蒙维西尔现在还在处理政务,也许他的弟子,那个叫夏达的低级神官能帮助他?……还是先通知师父吧。
“你刚刚还说黑曼巴是最毒效最强的毒蛇,”孩子那双清澈的眼睛跃动着担忧的光,几经思索后,王子再次看着他,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把手伸过来,马哈德。”
“王子?”
“快点!”
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他无法拒绝,只好将鲜血淋漓的手递过去,皱着眉看孩子究竟打算做些什么,王子小心接过他的手,举到眼前仔细观察着他那被咬出两个紫色孔洞的伤口……随后做出一件他今生也无法忘记的举动——
孩子将他的手递到唇边,闭上眼睛,柔软的嘴唇贴紧轻轻吮吸着他的伤口。
那湿润,轻柔的触感,让年少的神官几乎如遭雷击,无法动弹,时间几乎是凝滞了,他木讷地看着孩子极为谨慎地吸着他的伤口,黑色的睫毛一颤一颤,……直到王子最后啐出那些带着黑色的血迹,冲他微微一笑,他才如梦初醒,
“王子!你这是为何?”惊诧不已,他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对孩子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感到不可思议,“您是未来的法老啊!为何要做出这些有违身份的举动?”
“我不认为这些有**份,”孩子的表情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平常的事一般轻巧,“我只知道你中毒了,得赶紧帮你吸出来,马哈德,不然你会死掉。”
“可是……可是,那也不该是您啊!”不该是您的唇,这张只吞入琼浆玉液,只啖咽珍馐美食的唇,这张以后呼风唤雨,只此一言即可倾覆万人的唇啊
“为什么不该是我?”孩子又大又圆,活似猫一般的双眼疑惑不已,“马哈德,我们没什么不同,你刚刚就在说什么王族比较优秀,普通的猫,还有什么等级的怪话……说实在的,我们有什么不同吗?我是说,除了那些他们认定的规矩什么的。”
王子极为认真地看“如果没有梅梅还有西蒙,父王一直对我说我是王子,其实我才不是什么王子呢,而且我敢保证,马哈德你在这个位置会做的比我更好!”孩子胖嘟嘟的小手拉过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指,“如果以后我真的成为了法老的话……我向你保证,”孩子抬起头,冲他微微一笑,宛如播种期冉冉而升的朝阳,“我一定会创造一个没有这些东西的世界,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在一块玩!”
午时三刻,他站在门外,心里很是彷徨,门内被用金蓝绿色三石串成的密不透风的珠帘挡住视线,没有传出什么别的动静,耳边只有空气被太阳烘烤地酥脆的窸窣响声,还有花园里传来的鸟鸣,午后安静而恬淡。
而他犹豫着要不要叩响门帘,不为别的,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您的外公不过是为了您好,请体谅一下他吧…不,这听起来干活很怪,您的婚礼神官不会多加阻拦,所以请您恢复御前会议的正常出席….会不会太通俗?….我代表神官向您与未来的王后表达敬意与忠诚,您的选择就是埃及的选择,我们不会在意她是否出身高贵,是否知书达理,是否…
…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毫无特点的异族人侍女。
脚步声起,他抬头,不免一怔,那女人端着一碗炸的金黄的蔬菜饼走了过来
“马哈德神官?”她弯下腰,准备把盘子放在一边跪着行礼
“您不用如此,”他反应了过来,连忙制止,“如今您是王后,应当我向您行礼。”
“王后?我还没参加婚礼呢,等到水到渠成时你们再改口吧,”她闻言笑了笑,站起身将盘子往他那递了递,“刚出炉的蚕豆饼,里面还加了茴香,要来点吗?”
“不用….”
“哈,味道可是很好。”她语气略带遗憾,耸了耸肩,从盘内拎起一块炸至金黄酥脆的饼塞入嘴中,卡巴,卡巴,她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走廊外,嚼着。
…一个与底比斯街头平民毫无二致的女人,他发现自己的视线颇为直白地在未来王后的身上打量,黑发,中等身材,浅色的皮肤,身上还穿着侍女的服饰,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珠宝,仅有手腕处的两个草镯子,脖子上的一圈鹅卵石藤编项链,玛娜好像也有一个,据说是她送的,玛娜曾经说过,这个侍女是个非常有趣的朋友….有趣?….王后不需要诙谐幽默,她需要贤良淑德。
她的表情很是恬淡,悠然,十分漫不经心,打量着走廊外的视线懒洋洋的,在想什么?他想在未来王后的脸上搜寻到一丝借机上位的窃喜或者是作为新嫁娘该有的羞涩,可是皆是徒劳,漆黑的眼睛像死水一样扫过周围,最终落回他身上,注意到他这颇为失礼而又莽撞直白的视线,未来的王后并未恼怒,只是冲他扬起嘴角,一抹几乎是讥讽意味的笑,
“厨房里还有鸡肉馅,还有欧芹碎的。”
“不,属下并没有想这些。”他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
“如果是来找阿图姆的,他刚闭上眼睛,”女人直呼其名,摇了摇手中那个被啃了一半的蚕豆饼,“昨天他一夜没合眼,批公文批的,有要紧事可以等一会儿,或者直接进去把他推醒,他不会介意的。”
过于散漫的语气让他不由自主眯了眯眼,心中刚才压下的不悦又开始流动,这个女人….他压着眉头打量着她那张无知无畏的脸,她难道在入宫前没有经受过礼仪培训?不…他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异族流亡过来的难民,被王子捡回的难民。
难道在将近六年的时间总管也没有教会她懂得在皇宫如何行为?一个未来与王并肩的王后怎都如此这般懒散随性?还是说认为已经到达了宫内的最高位置已经无从需要礼仪教化?看来西蒙神官的反对不无道理。
一个来历不明,缺乏教养的侍女何从配称为王的妻子?
“不,我…只不过是路过。”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他弯腰请退,“恕属下告退了,王后殿下。”
“我现在仍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还是把这个称呼留给你们喜欢的人吧,当然,前提是她等的来婚礼的那一天,”女人笑声清浅,“我不会是,也永远不会是王后的,马哈德神官。”
他即将迈出去的那一步硬生生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女人的笑暗含着一丝嘲弄
“什么意思?”他发现自己忘却了敬语,沙哑着声线,“您怎会这么认为?陛下他说过会娶您,那么他就绝对会那么做,你们的婚礼甚至就在三天后。”
“言语的力量固然强大,但是完成与否就不为人知,命运总是反复无常的,谁也不能预判。”女子漆黑的眸子随着笑容眯起,他不知道如何去解析这张讪笑着的脸,其笑容太过复杂,午□□院的风吹来,将她那本来就没有扎好的头发再度吹落几根
“王答应了您,也向所有人宣布,他誓娶你为后。”
“我以前也因为无知无畏而随便做下一个誓言,随之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不要轻易给出承诺,除非你能看见未来,马哈德神官,黑魔术士擅长占卜吗?”她突然直视她,问道,“你的眼睛,最远能看到哪里呢?”
愕然,他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复,占卜,这是需要极度细心与耐力的事,不是以攻击著称的黑魔术士的专长,爱西斯与民间的女巫可能擅长…还有玛娜,有段时间总是大呼小叫着什么橙子精灵的占卜魔法….
“你能看到自己的命运吗?明天?五天后?一个月之后,未来的十年?”他居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她鲜明看似轻松的声音,“但是我可以,我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知道,因为我的时间已经形成闭圈了,但是无论再怎么避免还是无法被命运卷入洪流…我已经拒绝过太多次了,每当我想反抗,总是有东西阻碍着我。”
…她在说什么?
“不会有人阻拦你的,”他只能生涩组织措辞,“神官团…也终究会接受你。”
“问题不在于你们,”她笑了,笑容很温和,“那些不可抗力的东西,像是命运?或者说是神?就像玛娜曾经跟我说过的,黑魔导士借取力量的那些不可目视的存在,一次一次地阻挠我,让我永远无法达成目标,偿还我做出的承诺。”
“是什么?”他情不自禁问,
而她只是摇了摇头,“不重要了,我又要食言了。”
“……”他握住双拳,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侍女可能隐藏诸多秘密,也许她真是女巫,就像西蒙偶尔抱怨中说的那样,弄虚作假,怪力乱神,说话天花乱坠虚实难辨,王啊,您究竟…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你们敬爱的王再怎么坚持也无妨,我注定不会成为王后,他的喜欢于我而言也只是老生常谈,只是无法推拒罢了。”
她说的好轻松,不屑的语气让好脾气的神官都难得胸中郁沉开来,莫名其妙的话语,老生常谈?无法推拒?她将王的真心置于何处?她将王对她的坚持都看做理所当然吗?
“你不知道他为你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他忍不住大声驳斥,“他原本可以得到临国的支持,首领的盟约,无数金子财宝,他….他为了你而放弃了这些所有!”
“这不是我怂恿的,”女人很冷静,“是他的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他几乎要无力栽倒,这个词太过冷血,恶语如同毒牙。
沉默良久,神官只是低下头,轻喃,
“你…爱他吗?”他不确定,又嗫喏着补充,“或者说,你会爱他吗?”
没有军队,没有财宝,更没有势力的归顺,你唯一的嫁妆就是爱,如此微不足道却不可或缺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份蚕豆饼,哪怕只有爱….
女人一时间没有回答,像是对这个唐突问题感到恼怒或者不满,不过他猜,她只是吃惊罢了,
“奇怪的问题啊,”她轻笑,“我的心意?在神官看来王的婚姻中最无需在意就是这个了。”
“他在意。”
“……”
“他在意,男人在意,丈夫在意,”他很少会这么振振有词,但是面前这个看起来事不关己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让她破碎流露出哪怕一点真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爱你,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对你这么恋恋不忘,但是我不会持反对态度,更不可能像西蒙大人一样至今不愿接受,因为我敬爱他,敬仰如今的法老,我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
水分被全然烤干的多年前的午后,孩子握着他受伤的手,如何为他做下那样的誓言….
我的王子,他恍惚可见记忆里的那双清澈的酒红眼眸,洋溢着拉神明艳之光….
“——更别提守卫他的幸福,”他下定决心,声音朗朗,毫无保留地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他愿意排除众议选择了你,那就请你用真心回报真心吧,最少你会换来作为神官的我的支持,如果他认为你是那个一生仅此的人,那么我就会发誓守护他一样保护你,因为信念在此,我的存在也因此。”
话语落尽,他才意识到刚刚的誓言似乎过于铿锵有力,好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烈阳依旧在茭白建筑上与紫色的阴影相互躲藏,空气在烧焦,而对面的女人,她抱着那盆蚕豆饼,玩世不恭的表情凝固了,
“….啊啊,这样啊….”
她忽地笑开,眉眼舒展开来,颊边没扎好的黑色碎发垂了下来,懒懒搭在肩上,
“感谢您,马哈德神官,”过于轻柔,让他一时无法判断这是嘲弄还是真情实意,异族的女子看着他,死水般漆黑的眼睛盛满了一种杂糅的情感,像是悲戚,又好若惋惜,“我爱他,当然爱他,”
她的叹息像啜泣一般无望,
“那么…就拜托你答应我,务必好好守护我的丈夫了,这是我的愿望,女人的愿望,妻子的愿望。”
沙沙,珠串宝石凌波闪动,女人掀开珠链,身子很快钻进书房,消失于那串闪亮的门帘内,他一人伫立在走廊内,久久没有离去,檐外金色烈焰依旧在烘烤着世界。
学无止尽,当老人躺在床上迷离之际时,枯槁的手抓住他年轻,充实着生命力的手指,他能感受到师父的生命力正随着灵魂阿卡巴一同流逝而飘散空中,混沌的灰色眼睛却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平静地叫人哑然,学无止尽,老人重申道,马哈德,冥界也不过是一个修行的场所罢了,对于黑魔术士而言,不存在死亡,只要信念仍存,则无处不在。
只要信念仍存,则无处不在,当时的他将师父的话刻入心间,直到赶来的神官学徒将师父已经僵硬的手从他温热的手心中拨开,节哀,马哈德神官,现在是你继承遗志的时刻了,接着走来的西蒙神官说道,将师父脖子上的千年轮取下,递给了作为大弟子的他,他如今也仍坚守信念,努力修行,若要问起信念为何?那不是很明显吗?
….只希望他(法老)幸福,哪怕不再是个欢叫着将甲虫塞入他手中的孩童,会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淘气地撒娇,变成了一个需要承担世间所有责任的人世神,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信念仍存,无处不在。
那天的下午,他指导了三个见习黑魔术士的练习,巡逻了一圈王墓,为阿蒙神像换了蜡油做了晚祷,最后回到神殿边的居所时,已经疲惫不堪。
很好,塞特没有守在门口一脸不爽地通知他加班,门口没有总管派来打报告的侍从,看来玛娜也没有继闯祸,他步履蹒缓沉走入,绕过徒弟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坐在纸莎草编织的席子上,他平复着呼吸,准备进行一下例行冥想就入睡,月光从身前的窗子探入,床头微动的闪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回过头,那是….?
伸长手臂去够,拿到眼前,原来是玛娜“完璧归赵”的作业,一个勉强拼好的盘子。
裂口像花纹一样在面前展开,布满着整个盘面,他轻轻一摸,似乎还有点摇摇欲坠。
真是一份差强人意的作业啊….算了,她起码做到了,叹息一声,他无意间翻过盘子,背后还有一行小字,他定睛一看,
对巴起,师呼!
…是否是以往太逼着她练习魔法了而忽略了文字素养,女孩歪歪扭扭的字还画错了…下次得拜托一下夏达神官或者学院里的老师为她专门开堂文字课了…
他这么想着,疲惫的面容却缓和了,将盘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他起身,绕过一个拐角就走到了徒弟的房间。
轻轻走入,黑暗中他可以看到床上那个正酣睡着一动不动的黑影,她一定累坏了,他想,控制魔力对于见习者而言确实是个难题,但是你做到了,我为你骄傲,玛娜。
女孩发出轻微的鼾声,咂巴着嘴,就算在黑暗里他也能看见少女的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刚捡回她的时候,女孩还只有个陶罐那么大,身上脏兮兮的,又瘦又小,估计是在贫民窟待久了,夜里总是睡不好,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脚边,“好好照顾弟子也是师父的职责。”看到师父与西蒙神官这么说,那时的他也只好像是母亲一般每夜哄着玛娜入睡,直到她逐渐长成少女,他不由分说地给她划出一间房间,很少进出她的卧室。尘世间的父亲也是这么做的,他当时是这么想着。
他抚摸着玛娜的头,感受着这头蓬松柔软的秀发下她温暖的体温,还有那清澈透明的频率。
“师父?”她咂巴着嘴,声音细软。
“玛娜,你今天干的很出色。”
“嘿嘿……我今天可是突破瓶颈了喔!”少女迷迷糊糊地哼唧着,“我啊……一定会成为比师父还厉害的魔法师!以后保护师父的!”玛娜蹭了蹭他的手掌,就像小时候一样,“明天……我们学什么?师父?我现在可是充满了斗志……”少女懒懒的声音有些跃跃欲试
“你首先把以前欠的修炼补完再说吧,”
他在黑暗中深深注视着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在笑,“不过现在……先休息吧。”
“好!晚安,师父!”
“晚安,玛娜。”
在黑暗中,他久久抚摸着少女的柔软的头,就像多年前安抚她入睡一般,直到身下再度传来浅浅均匀的韵息才起身离开。
他想要见证这个少女翱翔高飞,就像自己的师父见证自己一般,他也想见证这个少女拥有自己的信念,远远超越他的高度。
翌日卯时,由西蒙神官提前半个时辰通知,御前会议由法老王主持在正殿举行。
破案了,师匠的师匠是黑衣大贤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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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黑魔导神官的一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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