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温禧融不进的话题，仿若被隔绝。
而周北尧在他们提起宋以苒时，也没有像方才那般有所回应，神色还算自然，只是缓缓松开了搭在温禧腰上的手。
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种怪异的沉默中好几秒，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周北尧问：“怎么你拿着。”
他其实想表达的是，为什么要麻烦她带来。温禧却听岔了意思，有点没能控制好语气。
“她亲自送来会好一点吗？”她抬眸望向他。
周北尧眉尖轻蹙，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便解释道：“不必理会她。”
这句话并没有让温禧心里好受点。她倏地没了兴致，有点不想困在这里，打算出去透口气冷静会儿。
未料周北尧伸手拉住她，正好握住温禧的手掌。
待摸到她掌心里硬卡纸片，他接到手里看了眼。
别人递给温禧的名片，她还没来得及扔，甚至在听他们热络寒暄时，捏在手里解闷把玩。
周北尧仔细看了下折皱的卡片，注意到上面的数字，对应的正好是这家酒店的房间号。在联想半个小时以前他看到温禧和一个男人站在一块闲聊，他即刻明白了这张名片的用意。
原本不该拿出来说事，但在察觉到别人对她的觊觎，他心里没由来地升起一阵烦躁，便道：“不要别人给什么，你就收什么。”
这句话仿佛也在变相点她此前多此一举去接宋以苒托她带来的生日贺礼。
温禧心里的火苗彻底被点燃，径直道：“我今晚就不该来这里，对吧？”
周北尧抿紧唇，神情淡下去，说：“没人这么想。”
见他仿佛不为所动，当着外人的面上，又是公开场合，温禧不想真的和他在这里起争执，妥协道：“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温禧忽然懂得了为什么周北尧没叫她来，像是提前预料了她无所适从的情况。尤其是在来之前她就陷入过一阵怀疑，这会儿在听到他们又提起宋以苒，饶是想装作不在意，脸上也挂不住。
所以她第一次选择逃避一会儿。
周北尧在听到温禧的那句“算了”时，眸光便沉了下去。
这仿佛戳到了他身上的逆鳞，致使他一贯平稳的语气也夹杂着些许不耐：“又在闹什么？”
两人在外人看来就是在角落说悄悄话，直到氛围变了。程穆宇最先感觉不对，便提醒周文骞赶紧进入庆祝生日的下一环节。
周文骞反应过来，瞥见他哥略微阴沉的神色，立刻走上前道：“该切蛋糕了。”
闻言，周北尧敛去眼底的眸色，抓着温禧的手腕，交代道：“累的话让周文骞带你去休息室待一会儿，晚点一起走。”
说着，周北尧递给周文骞一个眼神后，便松开了温禧。
他大步流星离开。
温禧浮起的心又狠狠落下，神情有点难看。
身后传来热闹的动静，与此处的寂静有着鲜明的对比。
周文骞清了清嗓子，也不问俩人突然怎么了，只单手抄兜催促道：“走不走？”
“你不用管我，我直接回家。”
“那不行，我只听我哥的。”周文骞拦着她，将她往里面的休息室带。
温禧拗不过他，只好忍了又忍。
等把她安顿好以后，周文骞已经等不及要走了，并道：“好好待着，别乱跑啊。需要什么叫人给你送。真不懂我哥都过生日了，你和他闹什么脾气……”
温禧没理他，找到一张沙发坐下，有些疲惫地靠着。她平时上班不怎么穿高跟鞋，今晚回家为了搭配衣服才特意换了一双前不久新买的，还没能和自己的脚磨合好就穿出来，脚后跟自然而然就容易磨伤。
这里没有其他人，门也被关上，她也就不顾体面的将鞋子脱下，放松双脚。
*
休息室外。
生日歌在耳边响起，明明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周北尧却如置身事外般，脸上的笑容有些淡。
余光中，周文骞已经回来了，正与别人喝酒碰杯。
他刚想问一句，温禧有没有好好待在里面等他，有人走上前，找他说话。
即便周北尧有心早过去找温禧，但考虑到答应周文骞的事情，他只能一拖再拖。
原本准备早些退场，依旧没能按照计划进行。
还是程穆宇见他说话开始心不在焉，索性道：“大家这会儿都喝嗨了，估计你走了也没人发现。”
周北尧放下酒杯，将领带扯松了点，按了按眉心，“你帮下周文骞。”
“行了，你去忙正事儿吧。”
和大家打了招呼后，周北尧往休息室那边走去。
……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周北尧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靠在沙发上已然睡着的温禧。
她兴许是感觉有点冷，半张脸都缩在外套里。
这个时间已经不早，可她等了他很久，甚至都没有吃上蛋糕。周北尧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忍，此前闷在胸口的情绪渐渐消散。
他和她计较什么呢？
头一次，周北尧为自己的行为举动感到荒唐。
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走到温禧身边，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温禧率先动了动。
她仿佛感觉到有人到来，睁开眼看向他。
温禧其实早就嗅到属于周北尧身上的专属木质香气，见是他也不意外，从沙发上坐起身问道：“可以走了吗？”
周北尧应了声：“嗯。”
话落，她弯腰去穿高跟鞋，起身时有些踉跄地朝前倾了下。
幸而周北尧就在她身前，刚好扶住她的腰。
温禧心中的情绪还没消解，在触及到他的身体时，很自然地挣脱开。
见状，周北尧问：“我让你生气了，对吗？”
“难道我连生气都不可以？”她索性承认，也不打算和他拐弯抹角。
想要为他准备惊喜的期待心情，已经在这一晚的波折中分崩离析，这和她设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周北尧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是觉得无奈，径直道：“如果有让你生气的事，你可以都告诉我。不是不允许你生气。”
“我有什么自然都可以告诉你。那么你呢，你会对我坦白到什么地步？”温禧忽然好奇。
嗓子里浮起一阵干痒，太阳穴又开始抽痛。周北尧心生烦躁，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想以此舒缓干涩的喉咙。
半晌，周北尧径直开口：“你想让我坦白什么？”
温禧感觉那个时机来了，几乎不假思索问道：“宋以苒真的只是你弟弟的前女友吗？”
他目光深邃，漆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眉头很细微地动了动。
面对温禧的质问，以及那双充斥着期许的眸子，周北尧动了动唇，点头回道：“是。”
温禧紧握掌心，决定换个方式去问：“那你对她有过想法吗？”
她的声音落在寂静的休息室里，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即便如此，温禧也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犹豫。
犹豫了是不是就代表，是有过的？
这也验证了那一次她偶然听到的，他和宋以苒所说的话。
宋以苒觉得对不起周北尧，是否表示，他曾是那个没有得到过的人？
因为宋以苒选择的是他的弟弟。
他曾出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仿佛有了更加合理的解释。而在周北尧家里，他告诉她的那些话，无非只是想掩饰真心的借口。
在周北尧未曾回答的时间里，温禧脑子里已经迅速过了一遍所有他们相遇时的细节。
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打破凝滞住的气氛。
两人都没去理会，周北尧这才缓缓开口：“其实你不必在意她。”
“在意她的不是我。”温禧立即回道，有种想要一口气捅破所有、豁出去的架势，眼神坚定，“我只在意你。所以我时常会感觉这一切不太真实，或许是我太轻易就得到了？”
“温禧。”
“你和宋以苒在医院那天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脸上还浮起笑意。
“……”
温禧抬眸看向他，挣扎片刻还是开口：“其实当初你拒绝我后，我就打算放弃的……但你，又给了我希望，让我以为真的可以试试。你真的只是因为赌气，才想要尝试吗？”
他神色僵住，似没预料到会被温禧听到，是什么情况？而她也过了好些天才提起这件事。
周北尧注视着她，心头蓦地被什么绞紧，浮起一丝难堪与歉意，“抱歉。”
温禧眨了眨眼，旋即偏离视线，看向又敲响的门，语气冷静道：“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用管。”周北尧走近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可以告诉我。”
看似把主动权放在她手里，实际上好像是他不愿意做出选择。
她注视他的眼睛半晌，深吸口气，道：“我……”
“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但周文骞喝多了，只有你能做主是直接送他回周家还是？ ”
周北尧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偏眸看先程穆宇，神色沉冷，暗示他不合时宜的打搅。
见状，程穆宇耸耸肩：“行，我自己看着办。”
门又一次合上时，温禧已经穿好外套，也整理了下情绪。
她也不看周北尧，只默默开口：“我想回家。”
周北尧斟酌片刻，顺应道：“好。”
时间走向零点，夜里风大微寒。
温禧走在周北尧前面两步左右，风掠起她的长发、衣摆，背影看上去有种朦胧的美，让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拉住她。
指尖快要触碰时，她没有察觉，刚好将双手抄进大衣口袋，也就错过了他那一瞬的主动靠近。
司机已经提前等候。
周北尧让温禧先上车后，才绕到另一边车门上去。
他们今天都是经历过来回奔波的人，又有了一场费心的“争吵”，这会儿在反而都不怎么开口。
直到车子驶上高架桥，温禧后知后觉发现这不是回她家的路，便道：“去哪里？”
周北尧疑惑地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回家。”
“我是说回我自己住的地方……”
“时间太晚，就不折腾了。”他淡声拒绝。
即便能感觉到她有些不高兴，但周北尧仍然没如她所愿。
他想，今晚怎么也得在一起的，毕竟是第一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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