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啊，干嘛把她说得那么可怕？”。
“不是可不可怕的问题……”
她是高莫茉一届的学姐。入学那会，惊为天人的美貌让顾安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但很快的，她就从“学园之花”变成了“高岭之花”。
——她太冷淡了。
拒绝所有邀约，宁愿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也不愿与谁聊天。翘课更是家常便饭，就连同班学生一个星期也很少见到她几次。
她的孤僻并不会给旁人带来不快，因为从来不会在那双翠绿的眼眸中看到傲慢、自负或是任何险恶的神情。
她很迷人，无论男生女生都喜欢她。可再如何着迷，也只敢远远瞻仰。
没人希望那张高贵的面容现出怒色。不是出于对美貌之人的敬慕或者怜惜——是出于恐惧。
大家都没来由地害怕顾安瓷。没人愿意承认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总觉得惹怒这个人，会遭遇不幸。来自于本能的神秘声音，这么悄悄告诉大家。
后来，顾安瓷向校方租下了曾是教堂的旧校舍，大家开始猜测她是大陆顶级富商的女儿、地下世界某家族的继承人、市教会的主教候选人……
总之，顾安瓷是白帝学园无人不知、无人敢靠近的最特别的人。
莫茉听着这些传闻，回想起顾安瓷的浅笑，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就连贫民公墓那边的混混头子都不敢惹她，你以后一定不要再接近旧校舍了。”
莫茉敷衍地应了一声。她很感谢班长的忠告，实际上人类世界还真没有谁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
她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转学没几天就和班上所有人都聊得上话。班长叶舒文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没礼貌，班长真的很像游戏里的新手村村长。积极热心，无所不知，无所不谈。
正说着，打响了放学的铃声。叶舒文匆忙收拾书包。
“今天就不和你一起了，我要给美春送课堂笔记。你早点回去，天黑以前一定要到家。”
美春是副班长，前天开始请的病假。叶舒文为她做了一份课堂笔记，本来打算她回来上课再交给她。早上打电话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美春哭着请求她今天一定要去她家一趟。
市议会半年前施行了宵禁，天黑以后还在街上闲逛的会被警卫队请去喝茶。学校也有规定，放学后必须直线回家。
实话说，美春的请求相当没道理。说不定会害叶舒文被警卫队带走，就算害怕课业落下也不至于。
怪异的情况让天生好奇心旺盛的莫茉亢奋起来。她抄起书包，跟上班长。
在地图上，Z市像一只横卧的胖海豹。翠河将这只海豹从腰际分为左右两个部分：高楼林立、繁华热闹的东区，以及遍布老旧建筑、贫乏落后的西区。
西区越往西就越混乱。莫茉从东区搬来这么久，一直没机会好好探索。这会跟着叶舒文，出了校门一直往西走。一路上她四下张望，暗自在心里记下了好多新的气味。
美春的家在一片老旧平房之间，这一带充满了酒精、油污和臭水沟的气味，害的莫茉一直打喷嚏。
叶舒文敲响了一片漆皮剥落的暗红防盗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微弱的气流迎面扑来，莫茉抽了抽鼻子，尔后眼眸发亮。
门背后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容。美春嘴唇干裂，哑声说：“班长……你来了啊。真对不起。”
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了叶舒文一跳。
“你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好好吃药？你不会饭都没吃吧？”
美春支支吾吾，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叶舒文的脸。
“我没事，只是在家里待了多天，提不起精神……我想你们陪我散散步。”
“现在？”叶舒文难以置信地指着西斜的夕阳。“你忘了宵禁吗？”
那些颠三倒四的醉鬼、寻求刺激的年轻人、以夜幕为掩护进行不法交易的犯罪者，很可能会在第二天早上变成一具被抽干血液的尸体，将晨练者或是勤劳的环卫工人吓个半死。
普通人不会知道宵禁的原因，惜命的都有乖乖遵守。
莫茉知道——夜晚是狼人与吸血鬼的舞台。吸血鬼狩猎人类，而狼人狩猎吸血鬼。
“我知道的，但是……”美春眼中浮起泪花，“拜托你，今天晚上陪我走走，就今天晚上！”
叶舒文严肃地盯着美春半晌，忽然说：“你惹上事了，对不对。”
美春像是被电打了一下，疯狂摇头，“没有！”
“你别怕。”叶舒文握住她的手，放轻了声音，“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要是我们解决不了，就报警好了。”
美春毫无征兆地甩开她的手，猛地甩上门。沉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我没事了，谢谢你……我好累，对不起，你们请回去吧。”
“没事才怪！”叶舒文把门敲得砰砰响，“你先开门，我们一起解决！”
美春用后背抵着门，死死捂住嘴，不然她会放声大哭。即使如此，眼泪也止不住。
她恐惧着，绝望着，为班长的关心感动不已，同时也成倍地羞愧。
以班长的性格，不把事情解决是不会离开了，美春正为难，门外叶舒文焦心的喊声戛然而止。
“啊诶——班长怎么晕倒了？我可没用手刀敲你后颈啊，不是我干的！”
美春听出这是新来的转校生莫茉的声音，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她能感觉到这也是个很不错的人。
“那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注意安全。”
这样就好。她们都是无辜的，无辜的人不该不幸……可她的父亲也是无辜的啊，为什么就偏偏这么不幸呢？
美春瘫坐在地，睁着茫然的双眼无声流泪，她一直哭，哭到落日最后一抹余晖也消隐在远山延绵的天际。
入夜了。
“笃笃笃。”
敲门声惊醒了美春，她惊惧地看着夜色中模糊不清的大门。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哦。”门外传来在哪听过的声音。
诚恳的音色让美春冷静下来，是了，那伙“人”是不会礼貌敲门的。
“你是莫茉？”
“嗯。”
“你们不是回去了吗？”
“我把班长送回她家就马上过来了。相信我，我能帮到你。”不等美春拒绝，她接着说，“你身上有吸血鬼的味道。”
美春难以置信地屏住了呼吸，心中燃起希望，“你是什么人？”
“打个比方的话，吸血鬼是老鼠，我就是狗……呃呸呸呸，我才不是狗，是猫。……不对，我不喜欢猫，我不是猫。”尴尬的咳嗽声后，“反正我是他们的天敌就是了。”
就像想要捉住泡沫般的希望，美春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昏黄的路灯映在莫茉脸上，她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像任何时候看上去都是这么的神采焕发。
莫茉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夸可爱，越长大就越嫌弃自己的娃娃脸。她不知道，她最招人喜爱的，其实是面容上那纯真开朗、懵懂无畏的光芒。
“那群家伙躲在哪里？你告诉我。”
Z市这只胖海豹的尾部在数百年前曾是乱葬岗。五十年前，市议会碍于面子稍作修葺后就没再管理过，现人称“平民公墓”。
随着经济发展，这附近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会选择搬往东面。
公墓一带逐渐成为Z市最危险的地方。这里聚集着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形体消瘦的瘾君子、无恶不作的暴走族……
莫茉带着美春，往最深处的公墓走去。一路上，从沾满灰垢的窗玻璃后、挂着蜘蛛网的墙缝里、阴暗的小巷深处，透出无数双窥视的目光。
这可不是两个小女生结伴就敢闯进来的地方，更何况还是夜晚。她们被认为有着什么了不得的靠山，所以没人敢上前找茬。
美春相依为命的父亲被吸血鬼掳走，那伙吸血鬼有三只。他们让她带一个同龄女生来交换，不然就杀了父女两人。
这是她请假前一天发生的事，美春整整三天都躲在屋子里。前所未有的惊惧中，求生欲和良知两相交战。
“父亲没有故意违反宵禁。”
美春告诉她。这个清贫的家庭全靠父亲四处打工维持，老实又笨拙的父亲时不时受到雇主刁难，被拖延下班时间。
“他被吸血鬼咬伤，只有咬伤他的吸血鬼才能为他解除诅咒，不然父亲也会变成他们的一员。我无论向教会还是警卫队求助都救不了父亲。”说着，美春的声音染上了哭腔：
“吸血鬼不是都在二百三十年前的大清洗中全部被教会消灭了吗？为什么父亲还会落在吸血鬼手上……”
“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你父亲救出来。”
莫茉向她保证。
只要打败并捉住那群吸血鬼，把他们揍到老实为之，就没什么问题了吧——单纯的莫茉这么想着。
她们离公墓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了完全没有人类生活痕迹的角落。
长满杂草的大道旁，是两长排曾被漆成明黄色的双层公寓。残破不堪的墙面上布满了嬉皮风格的涂鸦，道路尽头隐约可以看到一座座墓碑沉默林立，乌鸦的怪叫时而划破寂静的夜空。
莫茉忽地凝住脚步，眼眸雪亮，将惴惴不安的美春护在身后。
“就在这里。”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阴恻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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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贫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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