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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往事】

君子一诺千金,薛大姑娘这一诺,何止价值万金?

作为官身,他应当满意。陆缥弯唇展颜,心下却有些古怪。

事关瞿准,薛扫眉洋洋洒洒说了一篇话;对于他,她只给了轻飘飘的四个字,“善自珍摄”——这话说得郑重,却过于冠冕堂皇。可明明他陆缥,也即将和瞿准一样以身犯险。

像在疾冲之中被一根细如毫毛的刺浅浅扎中,隐约的不适感稍纵即逝,连陆缥本人都难以捕捉。他自然而然微微皱起的眉头,在薛扫眉清澈眼波的专注映照之下,也逐渐舒展。

一切波澜,归于无形。

“你也珍重。”他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

二人交谈之间,天已完全亮了,海风也随之消停了些许,但仍有余威裹挟着浪潮拍上礁石,涛声阵阵。

白日晴好,海鸥飞掠,二人并肩望向不远处深不可见的汪洋。这里没有日晷,没有铜壶,没有报时的更夫,他们陷入沉默,谁也没有动。时间似乎暂时凝结,只有浪花恣意挥洒着节拍。

如此不被丈量、不受打扰的自由时刻,对他和她来说都殊为珍贵。

可惜此刻不能天长地久——他们眼下都有比享受自由更重要的事情。

陆缥深吸口气,率先打破宁静:“时候不早了,带我去看看船罢。”

“请移尊步,跟我这边来。”薛扫眉也自怔忪中复苏,很快启动脚步,引他跟上,“领航舰船就左前方,有二千料,最多可搭载三百人或者同等物资。我按照张正科的单子,连夜从本府济和堂仓库中将可用的药材全部调取出来,另从薛记拣香铺的库存中,选出一些可入药的原料,一并装船。”

薛记拣香铺开设在最为繁华的张宿街中段,其所销售的**、没药等香料,质量不输贡品,各色复合调制的熏香,精妙更甚于未央京中的香店,是碧霄府近几年来大热的店铺。陆缥曾在路过时被人潮和香味吸引,因此入店一观,颇有印象。

“香药用于品评玩赏,即使与生熟药物使用同一品种的原料,其品质和价格也该贵上许多。大姑娘肯捐出香药,足见你的诚意。”陆缥由衷道。

薛扫眉微哂:“我亦有私心。若碧霄府尸横遍地,谁还有闲心闲钱,来买我家的熏香?”

她轻描淡写,并未提及昨夜和拣香铺的朱掌柜艰难谈了半宿,方将此事定下的过程。

拣香铺虽也冠着“薛记”名号,实则是薛家出钱、朱掌柜出香方,联合经营的店铺。所有获利,均需分二成给朱掌柜。若将原料捐出,将影响到销量及朱掌柜的分利,后者当然不肯。薛扫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又给朱掌柜额外加了一成分利,这才勉强劝服她。

说话间,两人已临近船埠。不时路过的船工见到戴着半截面具的薛扫眉,无论背上肩头有无货物,均自然地低眉弯腰,不胜恭敬。

“他们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似乎不怎么意外?”陆缥免不了有些好奇。

“我常来。阿爹当年靠船运发家,船队是我薛家的立足之本。”薛扫眉领他走近那艘高大神气的领航舰船,看着上下穿梭的船工,神色逐渐凝重,“侯爷,我答应捐药,可这十艘商船和上头的人,是借的,不是捐的。薛家船队以精干闻名,有资格上船、出海的,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经验丰富之人,也是他们家中支柱……”

陆缥看出她的顾虑,肃然道:“你放心。南屿的王县令已经回去,我命他连夜布置,将病患集中隔离。你家船队仅需将承运的物资卸载在南屿码头,即刻回航,不会与病区接触。”

“如此甚好。我替侯爷选了最听话的一帮人,您需将他们全须全尾地还给我。”

薛扫眉领着陆缥走过各艘商船,分别介绍它们的载重、用途,如数家珍。陆缥索要的是十艘中等载重的普通商船,可她交付的船队中,有三艘舰船远远超过此种规格,多出的空间,足够为捉襟见肘的官船解急。

走到船队末尾,薛扫眉回身望向码头中心位置。那里矗立着一座灯塔,青天白日之下,灯光不曾点亮,只有一只张着翅膀的巨大黑鸟,明目张胆地落于其上。

陆缥随她视线,定睛看去。那黑鸟不鸣不啄,通身无毛,原来是一尊木雕。海风席卷之中,黑鸟喙部略略偏转,与底盘上红色标记一同指向东南方。

“那是用来测量风向的器具,我们叫它‘相风乌’。”薛扫眉解释道,话语里沾带笑意,“太好了!南屿在我们的东南方向,今日刮西北风,正合适开航。那几艘小一些的船,已经整装完毕,可先出发了。”

她走了一路,也喝了一路海风,本就寒意丛生,此刻心念激动,猝然呛咳起来。

陆缥抢前一步,下意识地想安抚薛扫眉颤抖起伏的背部,却在下一瞬,被理智按住了手。薛兼有句话说得对,这里人多眼杂,不当使薛大姑娘的清誉受到玷污。

但凑近的这一小步,足以让陆缥看清薛扫眉目下的青紫颜色。她应当同他一样,也熬了一宿。

薛扫眉咳喘稍缓,自狼狈中站直身体。陆缥的脸,在她稍显模糊的视野中略有放大,接着稳定地显示。原来是她不自觉之中,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使得琼枝下坠,玉树低头。

他深邃的眉目,在不甚平整的时候,更显冶丽。薛扫眉以为那是因自己失礼所致的不耐烦,赶忙松手,道了一声抱歉,随即别开目光。

她不再直视陆缥,自然也没看见,他因这声没来由的道歉和她松开的手,眉头锁得更深。

末了,他不容置疑地说:“你先回去。”

***

陆御史一贯阴晴不定,此次忽然发作,也算稳定发挥。薛大姑娘不以为忤,回到车上,目送薛家船队离开码头后,便由薛兼护送回程。

她本就一夜未眠,此刻松懈下来,不由得生出倦意。眼皮打架之时,马车忽然骤停。

阿橘未加提防,差点一脑袋捅到窗棂上,气得隔着门帘便嚷:“怎么回事?”

没待她有下一步动作,薛兼已在外头肃然道:“别出来。”

可惜车厢里除了阿橘,还坐着他素来管教不动的薛大姑娘。未几,厚重的门帘被一双素手推开缝隙,薛扫眉步出车厢,在马车的前室站定。

居高临下,她立刻看见前面堆叠的人群中心,赫然仰卧着一个抽搐的人。秽物从他的口中不受控制地流出,那人两眼翻白,面色白得发青,甚至隐隐透出蓝灰色。他脱力得连呻吟都发不出,下身周围的地面上也是狼藉一片,散发出诡异的腥臭味。也许是此人的形状太过诡异,周围的人无一敢上前,但驻足围观的人多了,便挡住了薛家马车的去路。

薛扫眉心头一紧。

林掌柜去世前,也是这样的面色。

薛兼刚交待完手下人去前头开路,回头便看见那道素白的纤影。她出来得急,未来得及裹上狐裘,也没戴银箔面具,素面低眉站在那里,好像一尊白瓷观音。无上慈悲,但一碰就碎。

现实与记忆中的画面瞬时重叠。薛兼一时怔忪,喝止的话梗在喉头。

他第一次见到薛扫眉,也是如此仰视。

那是弘文二十二年春三月里的一天,他奉主人之名在薛宅埋伏盯梢。午后,薛少爷惯用的马车出了后门,他便顶着斗笠,骑上毛驴,化装成农夫模样,跟了上去。

那马车出了南城门,径直向南,往城郊桑罗山的方向驶去。转入山路后,行人几乎绝迹,马车又行得极慢,他虽保持着距离,但如此持续地跟在后头,一旦教人发现,恐怕会显得突兀——倒不如先越过去,抄小路到山顶附近,也可洞察马车的去向。打定主意,他往毛驴臀上一击,那长耳畜生低叫一声,小步跑了起来,追上了马车。

他自幼习武,耳力异于常人,就在与马车并肩之时,清晰地听到车厢里头似乎有人在互相拉扯,紧接着传出一个年轻女子的嗔怪声:“大姑娘,快别淘气啦!好好的一个大小姐,怎可以……”

原来马车里的并非薛少爷,而是他的妹妹薛大姑娘;那个出言规劝的,想来是她的侍女。

正这么揣测着,他已经超了过去,很快将那马车撇在了身后。又往前行了半里地,有一处仅可容一人通过的野径入口,他将毛驴栓在道旁树上,预备步行上山。

就在这时,几声惊呼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他站的地方地势较高,回头望去,便见那匹拉着薛家马车的棕色骏马正撒足狂奔,拽得后头的车辕嘎吱作响,车厢剧烈震颤,几欲散架。一截缰绳在地上拖着,与马蹄一同扬起地面上的积尘。

“停下来,停下!”原先坐在前室悠闲赶车的车夫,不知何时下了车,此刻正连滚带爬地跟在后头呐喊,可惜力有不逮,被棕马甩出一程。

若薛家大姑娘此时出了事,惊动整个薛宅,恐怕会影响主人的计划。

他当机立断,飞身上前,一把拽住那棕马的辔头。那马十分高大,惊痛之下扬蹄便向他踏来。他松开辔头,后仰避过马蹄的瞬间,从地上拾起缰绳搭在肩头,手中使出十分力气,终于在站定时拉住了惊马。

车夫终于赶上前来,自他手中接过缰绳,忙不迭地道谢。他重新戴好因动作而歪斜的斗笠,正欲不发一言地离去,忽然被人叫住:“壮士留步!”

他抬起眼,却见一位黄衣少女从马车前室那里俏生生地立起,低眉垂目,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金丝发带自她双鬟上垂下,被薄汗粘在玉一般的脖颈上。十七岁的薛大姑娘未施脂粉,却清丽鲜妍,像一朵从露水中绽开的女贞花。

她身后,一个稍年长些的女子钻出车厢,惊魂未定地拉住她打量:“好姑娘,你没事罢?可吓死阿柚了。你做什么不好,非要顽皮去驾车!要出了什么好歹,老爷、夫人非打死我不可了!”

车夫冷汗涔涔,赔笑着站在一旁。

这位大姑娘因命格奇特,在外修行多年,直到去岁才回到家中。父母兄长自觉亏欠,对她如珠似宝地娇宠;加上她极爱说笑,颇有些急公好义的心肠,即使对微末下人也从不摆架子,所以阖府上下对她又爱又敬,凡事无有不依的。方才在山道上,薛大姑娘见四下无人,一时技痒,非央求着车夫让自己驾驭一段。谁知中途颠簸,缰绳从她手中脱落,马又被树枝惊扰,这才有了险情。

薛扫眉从那名唤“阿柚”的侍女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满不在乎地道:“又啰嗦!你不说,我不说,赶车的大叔不说,谁会知道今天出了什么事?”

她又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好俊的身手,多亏您啦!敢问壮士,尊姓大名?小女子好给恩人立一块长生牌位。”

他是主人收养的杀手,没有姓氏,也没有正经的名字,只有个编号,帮众平日里都喊他“十七”。“尊姓大名”,那管好听的嗓子能轻易说出的这四个字、贩夫走卒都有的东西,他从来不曾拥有。

他今日虽然戴了斗笠、面上也留了须,非仔细看不出本来面目,但也算是在薛大姑娘面前露了脸。为免惹人疑窦,生出更多枝节,还是得尽快离开这里。思及此处,他定下心神,指指嘴,又摆摆手,示意自己口不能言,转身就要走。

“恩人等等!你的手怎么啦?”薛大姑娘眼尖地瞥见他掌中的血红痕迹,立刻蹙紧眉头,往前疾走一小步,“转过来让我看看——是方才受的伤罢?”若不是阿柚在后头拉着,她简直要立时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他本该继续装聋作哑,一走了之的。这样才对。

但她又紧跟着问了一句。

“你疼不疼?”

希望明日我能更到第34章【憨笑】[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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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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