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个巨大的水帘,上面点缀着如银钻的星,张佳站在阳台前,只觉得星不是星,是一个个沾满水的刀尖,一点点割着她的心。
这还不够,夜是那么的黑,那么的冰,仿佛江水漫卷她的肺腑,喘不过气,她要窒息了。
透过那抹清亮的月光,她看到楼下的二人互相拥抱,搁在平时她准兴奋死了,可这个时候,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叹了口气。
没带换洗衣服,住酒店能住几天呢,而且躲着爷爷奶奶,根本解决不了心里的困惑愤怒。
楼下的二人松开了彼此。
张佳拖拉着鞋子,耷拉着脑袋,躺在沙发上,开了把斗地主,其实玩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但不玩游戏也不知能干什么,人活着挺无聊的。
一阵脚步声徐徐传来,越来越近,直到在门前拍了几下。
“张佳,开门。”
这声音清冽干净,无端听到有几分笑意,心情大好的样子。
张佳右手点手机,一个顺子出去,左手开了门,看到门前的二人打了一个招呼,又坐回那个沙发上。
魏涞问:“张佳几点了?”
张佳看了一眼手机,“快一点了。”时间太晚了,她眸光微顿,退出游戏,“姐,我不给你们一起回去,一会把我放在酒店门前就行。”
空气沉寂几秒,杨均之拿起钥匙,歪了歪脖子示意,“走吧。”
夜依旧黑,星依旧很亮,路上灯光也很亮,只有大火车经过,显得特别清冷。后面的张佳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杨均之放了一首节奏欢乐的英文歌缓解气氛,缓缓的歌曲流过,车里整添些许温度。
“你喜欢哪个酒店?”他在安静的车里问,如同一阵春风带着绿叶吹进了张佳心里。
张佳还是在盯着窗外,“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她和家里有矛盾,不能离家太近,碰到就麻烦了,一个小女生又不安全,杨均之抿了下唇,手漂亮打了一个弯,往左转了。
很快到达目的地,张佳朝外望了一眼,很奢侈的装扮,住一晚很贵吧,此刻她却不好意思说出来,打开车门,说了声:“谢谢,均之哥,魏涞姐。”
“等一下,”魏涞低头从包里拿出一袋东西,递给她。
张佳拿到手里才知道是什么,震惊的同时她眼里有点热,她听见魏涞说:“这个蓝色的是化血化瘀,白色是消炎的,先用这个蓝色的,再用这个白色的。”
她低着头,重重点了几下。
魏涞盯着她,缓缓说:“换洗衣服明天,明天我给你拿几件。”
“奥好。”张佳嘶哑着声音说。
杨均之看着她,问出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钱够吗,不够的话,我这里……”
还没说完,张佳就打断了他,“有的。”
“早点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杨均之说。
张佳此刻特别乖巧,双手交错,搭在身前,站在车前,风掀起了刘海,她红着眼,“嗯好,你们路上慢点。”
“嗯。”杨均之说。
魏涞对她点点头,指了指她手里的药,张佳笑笑点点头,对面的脸擦肩而过,接着是车身,车屁股,很快,只剩下一个小白点,心里湿漉漉地想——车子像一个母亲远远离去了。
酒店特别安静,前台女士穿着黑色西装,画着精致的妆容,弯着唇给张佳打了一个招呼,“你好。”
“一个人,小包间就行。”
“住几天?”
张佳快速想了一下,这种酒店太贵,李暮给的这钱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她明天再找个旅社住几晚就好。她紧了紧包,说:“一晚上就行。”
“好的,”前台女士的头离开电脑,抬头看了她一眼,“身份证件拿一下。”
“早餐卡需要吗?”
肯定很贵,张佳又紧了紧包,笑笑:“不需要了谢谢。”
过了几分钟,前台女士把身份证和饭卡推了过去,伸开手,指了指,“三楼1268。”
“谢谢。”
张佳拿过去,看了几眼,好奇地来回观望这个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地方。
远处桌子上摆置着一些水果,还在冒着烟,墙壁是金灿灿的,照的她的脸也是金色的,进了电梯,才知道电梯也是金灿灿的。她想着,这电梯是不是金子垒起来的。
还有一点,玻璃擦的太亮了,出电梯进房间的时候,撞到了上面,捂着头,龇牙咧嘴开了门,进了房间,房间并不大,但还有个电脑,她换上拖鞋,坐到了床上,这床可真软啊,坐了一会,她来回打量这个小房间,发现桌子上还有一些小零食,矿泉水。
她下了床,打开电脑放了首音乐,便吃了起来,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失眠,一点左右,她放下手机去了浴室。
**
隔日艳阳高照,鸟雀哼晴。
魏涞这一夜无梦,睡得非常好,起来的时候厉栀都已经洗完漱了,正在刷视频,她下床笑了笑,“怎么没喊我?”
厉栀:“害怕打扰你休息啊,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啊?”
“十二点。”魏涞实话实说。
厉栀一脸姨母笑:“回来这么晚,啊,你俩干嘛去了?”
张佳看上去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魏涞简短回答:“暂时保密。”
她接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杨均之打来的,他和她说了声早安,问她要不要一起吃个早餐。
厉栀明显听到了,瞬间低下头,在旁边笑的含蓄内敛,魏涞不动声色地走了出去,才说:“不过你得等会,我要给张佳拿点衣服。”
“嗯。”声音干净利落,又带着刚睡得嘶哑,有点性感。
“你没和顾西洲说吧。”
“没有,”杨均之说:“我一会去找你,魏姐,挂了。”
魏涞说:“也行。”
“挂了,姐,”杨均之伸了伸懒腰:“我要起床了。”
魏涞望着天空,笑了一下,轻轻地说:“挂啊。”
进屋,厉栀出门和她擦肩而过,魏涞问:“一起去吃啊。”
“不想当电灯泡。”厉栀勾起唇。
魏涞作势在她肩上掐了一下,弯起唇:“什么意思啊你。”
厉栀笑得眼睛像月牙,摇摇头说:“没什么意思。”
魏涞涞化完妆,开始换衣服,忽然发现她的衣服都是一些西装裤,深灰色阔腿裤……几件风格差不多的上衣,根本没什么可挑的,怔了一瞬间,她眼眸一亮,从行李箱拿出了一个浅黑底白花的长袖鱼尾裙。
这件设计感满满的裙子是她去年这个时候入手的,因为上班得穿工作服,再加上她当时有点孤僻,不爱出门,很懒,所以就一直没穿。今天算是让它见太阳了,今天太阳还有点大,她又戴了副墨镜,红色斑痣给她冷艳的添了几分明媚感。
杨均之站在树下,惹了一身阳光,他似乎是感受了有视线在周围,往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见了穿着高跟鞋跨阶而下的魏涞,这件黑色裙子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顾盼生姿。
魏涞勾唇,“等很长啊时间了吧。”
“没。”杨均之杨均之看了她一眼,很快将头移开,咳了一下:“今早,张佳和我说,黄阿婆和张阿公去上集市了,张楷心推着伞去卖伞了,所以家里现在没人。”
“没人,我们怎么进去?”
杨均之拍了拍她的头,笑笑:“姐,我知道钥匙藏在哪。”
阳光不骄不躁,树梢的叶子发着光,像一滩绿色的荧光水,杨均之欠身从小花园的的篱笆缝里掏出一把土,土后面就是一串蓝色细绳挂着的一个钥匙。
“你怎么知道在这?”
杨均之懒懒地哼了声,左臂撑着墙壁,“魏姐,快去快回。”
“有人进去我给你发个信息。”
“嗯。”魏涞对他笑笑,说完,转身进了屋子,随着门吱扭一声,不见了她的影子,杨均之忽然吸了几口气,认真放哨。
刚开门一股方便面往鼻子里跑,她伸开手扇了扇散风,张佳的屋子太乱了,衣服都扔在床上,桌子上的化妆品和零食都混在一起,垃圾桶都满了……
怎么找贴身衣物呢。
魏涞在衣柜里找,在床上找都没见到,她向窗外看了一眼,对上杨均之的眼睛,他弯唇一笑,恰是翩翩君子,于是她得出一个结论,家里暂时没人,她果断掏出手机,给张佳打电话,电话好久才被接通。
电话里的人喂喂了两声。
她直抒胸臆道:“你里面的衣服在哪放着,我没找到。”
张佳啊了一声说:“好像在衣柜里,也可能在床头柜里,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用一个粉色袋子装的。”
“嗯行。”魏涞挂断电话,又看了一眼杨均之。
杨均之给她比了一个口型——慢慢找。
谁急了。
魏涞扬起脖子,嫣然一笑。
按照这屋子乱得程度还真不好找,她又重新整理了衣柜和床上的衣服,大汗淋漓,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还是去街上买吧。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此刻院子传来车子运作的轰隆声。
不好,人回来了!
魏涞猛然扭头,看到张阿公穿着灰衫,歪着头,揪着眉头,坐在三轮车的前面捣鼓他的唱戏机,黄阿婆嘴角溢着笑,腿跨开,脚落地,一个翻身,另一个脚也落地,还在给杨均之说话。
她把目光投向杨均之,杨均之正扶着她慢慢走,两人聊的正投机,魏涞刚想扭过头走出去,看到他的脚在地面上划了几下。
什么意思?
让她出来还是继续找?
就这么思考着,余光中瞥见窗外搭着的蕾丝花边的俏皮性感小内内。
魏涞瞬间无语,镇静地从张佳屋里出来。黄阿婆眼真尖,一下子看到了她,笑着问:“锅里有饭,吃点再走啊。”
“不用了,刚吃过。”她捋了耳边长发,一笑,顾盼流连。
“走吧,杨老师。”
杨均之嗯了声,扭头看向张阿公,张阿公拱着腰,眯着眼睛,在看说明书。
“我们先走了。”
张阿公还是低着头,眼睛突然一亮,手在腿上擦了几下,鼓着腮帮子,一按。机子响了,曲调婉转悠长,像个百灵鸟,在地下窝着的大黑狗,忽然伸着脖子四处看,在找声源。
“奥好!”张阿公这雄厚的声音带着兴奋,“好机子好机子!”
“走吧,魏涞。”杨均之说。
魏涞点点头。
黄阿婆想到魏涞,开门进入张佳的屋子,床上的衣服都不见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她进屋就为了给张佳整理房间?
不对劲不对劲。
此刻早上九点半。
魏涞看了一下钟表,“先去吃饭,再给张佳去买东西。”
“没找到?”
“找到了,”魏涞双手交错搁在胸口,目光对着他的后脑勺,笑了笑:“只是在院子外头挂着。”
“厉害,”杨均之说:“一会去买。”
“我刚才说过了。”
“奥。”
空气安静了几秒,魏涞吸了口气,“神奇,刚才阿婆对着我笑,吓我一跳。”
“瞧你那镇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怕啊,”魏涞顷身贴过去,一丝不苟地盯着他唇角微勾的侧脸,呼吸打过他的耳畔,“你没看到我紧张的都捋头发了吗?”
“魏姐。”耳朵突然红了,也有点痒,杨均之忍着没去挠,只是沉沉地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魏涞看了一眼他的耳朵,悄然弯唇,坐回去,手搭在胳膊上,慢慢点着,慢悠悠地问。
“裙子很衬你。”杨均之说。
魏涞听着心里很舒坦,随着音乐点着头。
“小时候我很爱穿裙子的,”她停顿了一下,释怀一笑:“现在又有点喜欢了,如果我当时心态稳一点,可能就不会被辞退了。”
话题跳得出其不意,杨均之听懂了,她说得是她的前任工作,二人因此有过一面之缘。他注视着前面的路,想了一下说:“魏涞,其实有个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
“Ariu你还记得吗?”
魏涞很平静地点点头,“记得。”
“她一直在关注我,看了《拥抱一下吧》才知道你被辞退了,她一直想给你道歉的,她不是那个意思,害你丢了工作。”
“没事。”魏涞看着窗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思绪回到她那个肮胀狭小的出租房,都过去了。
“你知道我这个人,之前不爱与人交流,虽然现在也不喜欢,我上级想开除我很久了,有没有你的那个小粉丝结果都一样。”
“开除了我也是新的开始吧。遇见了你,遇见了厉栀,遇见了丁导……我也逐渐找到从前的自己,虽然现在对未来还比较迷茫。”
她吸了口气,“总体还好吧……”
杨均之听完她说的话,问:“你小时候没有什么爱好吗?”
“让我想想啊,”魏涞笑笑:“我想当明星算吗?”
“算,肯定算,怎么不算?”他缓缓想着,“演员,模特……”
“丹桢也推荐我去当模特。”
想到丹桢,杨均之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他这人就是个憨憨,你和他最近有联系吗?”
魏涞摇摇头,没再提丹桢,问他:“你从小就喜欢配音吗?”
“我是独生子,从小就一个人,”杨均之笑着,“养成了爱思考的好习惯,看动画片的时候好奇他们怎么说话的,那时候电视机是很厚的,坐在桌上上的,我记得我抹了一圈电视机,绕到后面看,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藏在里面。”
“奥,你小时候也挺憨的。”魏涞说。
杨均之问:“你呢,你小时候挺快乐的吧。”
魏涞不太想和别人分享她的童年,想想挺中二的,时常觉得自己是个骑士,保护过一个长得很帅的小弟弟,这个小弟弟只不过胆子太小,在她被一群小屁孩围攻时,离她而去。
那个时候挺难过的现在感觉太幼稚了,但如果回到那个时候还是挺难过的。
“父母工作后,哄我弟弟。”
其实魏涞从温州回到老家都没交到过朋友,因为她爸很有钱,很有钱的爸爸杀人进里头,她脸上还有块斑痣,人家都说是她爸杀人留下的血,没人敢给她玩的。谁给她玩,谁想当杀人犯。
魏涞回忆小的时候,她在远处羡慕地看着村里的小孩做游戏,跳皮筋啊,扔沙包啊,抓石子啊,多的数不清,她从来没玩过。
她笑了下说:“跳皮筋,扔沙包,抓石子。”
男人敏感起来没女人的事了,杨均之拉起音问:“所以,前几天晚上和你打电话的是你弟?”
“对,”她看了一眼他,“你以为是谁啊。”
杨均之轻松地笑了,“还以为你男朋友。”
“我也不至于这么老牛吃嫩草。”
杨均之的笑容僵硬在嘴边,整个人从天上摔到地下,头晕眼花。过了会,又扭头笑笑:“魏涞,到了。”
“嗯。”她下车进了女士内衣内裤专卖店。
杨均之看她进了屋子,把整个身体靠在了沙发上,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感觉,手指打着字——女友会介意男生的年龄吗?
他抬起棱角分明的侧脸,快速地删除,重新打下一行字——女生会介意男生的年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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