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半小时明因才重新到家,他用围巾裹住了下半张脸,除了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之外,神色已经和平常无异。
“你这孩子,怎么说跑就跑了。”柯若兰站在玄关处正要再给他拨电话,见他回来松了口气,放下电话嗔怪道:“之后又不是见不到了,这么着急做什么?”
明因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就是有一种好像将要被抛弃的无措和恐慌。
额头上的汗已经冷却,黏黏糊糊的,他抹了一下额头,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没有反应过来可以再见的。有些太着急了。”
但他心里清楚,不管之后还可不可以再见,他的暗恋故事都已经在这里划上句号了。像大家习以为常的一个春天悄无声息的结束,微微的寒冷仍时断时续,但到了夏天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换好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视线慢慢落在桌面,玻璃罐依然安静地放在那里,里面写满了他独角戏一般的独白。
他举起玻璃管晃了晃,咂咂的碰撞声响起来,心好像忽然空了一块。折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堆满了半个玻璃罐,可惜以后都没机会送出去了。
周六的时候明因还是在惯常的时间里去了杨老师家。下车的时候看见一对中年夫妻被门卫推搡着赶出了门外。他们被推出门外仍在破口大骂,骂的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明因没太听懂,只模糊听出来“狗日的杨志忠”这几个字。
杨志忠就是他辅导老师的名字。他有点诧异地看着中年夫妻,又看向杨志忠。杨志忠抹着额头上的汗,见到他表情微妙地变了一瞬,又很快露出那种一贯的老好人的笑容:“害,让你看笑话了……”
明因皱了下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是我之前一个学生的家长。”杨志忠叹了口气,语气多有无奈:“总是觉得我偏心其他的学生,给他们的女儿穿小鞋。有时候就是很难照顾到每一个学生,但解释了他们又不听,唉,我也不想起冲突,家长培养一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哦……”家长和老师有时候确实挺难沟通的。但隔着一道铁门都挡不住外面撕心裂肺的叫骂声,明因莫名觉得他们的哭声太过凄厉,让人心里也跟着不太舒服,杨志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有点紧张地岔开话题说:“昨天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明因被一打岔,回过神,回答道:“写完了,但是有几题遇到了问题。”
屋里面开了暖气,今天师娘好像不在。明因换上拖鞋走进去,脱掉围巾和外套放在架子上,在客厅的桌子边坐下了。他低头摊开作业本,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像荷塘里探出的根茎。
杨志忠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身上,他一直荤素不忌,但第一次见明因的时候就觉得他太标志了,有少年人独有的修长身段,脸又过分漂亮,眼角的那颗痣看过来的时候总像在勾人。
要不是他是明诚松的儿子,说不定自己早就下手了。
杨志忠心痒痒的,心说既然这关系到我的后半辈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别怪我。他递了杯水给明因:“渴不渴?喝点水吧。”
“谢谢,我不渴。”明因指着习题册上的一道题问他:“老师,这题我算出来总是跟答案对不上,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你帮我看看吧。”
“好、好。”杨志忠习惯性地站在明因身后,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清瘦的肩胛突出,杨志忠忍不住有点心猿意马,看着那道题目说:“啊,这题啊,用的应该是另外一个公式……”
他的手忍不住向下探了一点,在明因背后缓慢地抚摸。他已经有了相当的经验,动作不大也不小,在学校,被他摸过的学生都只能怯生生地低着头,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老师表达喜爱的方式。如果被质问,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说:“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老师只是搭了一下你的肩膀啊。”他的动作幅度确实不大,学生根本百口莫辩。
明因一开始还在认真听,但听他说着说着,肩膀上的异样感越来越重,已经到了让他有点无法忍受的地步。
他动了一下肩膀,想要不动声色地避开杨志忠的手,那双手却紧跟着纹丝不动地贴在他的脊背上。他忍不住抿了下唇,握住笔杆的手紧了些。
杨志忠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和眼角那颗生动的痣,动作越来越放肆,手几乎快摸到了明因的腰,越发觉得不能碰他简直有点太遗憾了。
这下明因再感觉不出什么异常简直就是傻子了,他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杨志忠,嗓音冷下来:“老师,你在干什么?”
杨志忠虚了一下,很快又被明因的脸晃了下神,怒火让那双眼睛格外潋滟,像艳昭昭的一支玫瑰。他笑了笑,那笑容黏腻腻的,跟那张老实人的皮搭配在一起竟然有种惊悚的效果:“老师在给你讲题啊?明因同学,怎么了?”
明因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被拖动骤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瞪着杨志忠:“你当我是傻子吗!”
原本令他尊重的老师竟然会做出这种猥亵的举动,如同一只披着人皮的野鬼,恶心的感受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窜,让他几欲呕吐。
杨志忠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怒一样,茫然地说:“同学,你说什么啊?老师刚才只是在给你讲题啊?”
一般的人听到这种话多半会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反应过激了,但明因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盯了那双伪善的眼睛一眼,直截了当地开始收拾东西,径直就往外走。
杨志忠不依不饶地说:“明因同学,你是有什么误会吧?”
明因理都不理,直接在路边打车回家了。一回家他就跟明诚松说不会去补课了。明诚松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
明因难以启齿他被一个中年男性骚扰,对方还是辅导自己功课的老师,到现在他都觉得身上仿佛有蛇在爬。他攥紧掌心,听见牙齿发出的咯咯声:“他想要猥亵我。”
“你说什么?”明诚松猛地皱起眉。猥亵,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明因的脸色活像一张白纸,身体到现在还在微微发颤。明诚松知道他不是一个爱撒谎的孩子,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当即就要给杨志忠质问,杨志忠却先他一步打了过来,态度像一个包容无奈的长辈:“小因到家了吗?他今天可能对我有点误会,唉,我也是的,对喜欢的学生特别愿意亲近,但是小因好像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他逼真地苦笑了一下,丝毫听不出破绽:“哪能啊,我自己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可能明因同学性格比较敏感吧,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管怎么样,要是让明因同学不舒服的话,我就先在这里道个歉。”
明因简直被他的卑鄙无耻震惊,忍不住上前一步:“放你的屁!你那根本就是骚扰!”一想到他的举动他就恶心的睡不着觉,这个道貌岸然的东西却有脸把自己描述的像个受害者一样!
路过的明珏知不知何时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探头过来惊讶地道:“你们在说杨老师吗?杨老师不是那样的人啊。”他笑了一下,说:“杨老师和同学之间的关系都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他的,可能有些亲密的举动只是想表示对你的赞赏吧。”
明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因为愤怒和恶心在发抖:“去他妈的赞赏!”
“小因,你也冷静些。”明诚松皱着眉头望着他,另一个儿子的作证显然让他做出了一些判断:“杨老师在老师和同学中的口碑确实都挺不错的,今天可能确实有点误会。这样吧,你要是不想补课就不补了,好吗?爸爸对你的成绩也没有太大的要求。”
“这不是补课的问题!你不相信我吗?”明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态度愈发激动:“他真的在骚扰我!他的手……他的手……”
“搭在你肩膀上吗?”明珏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哎呀,杨老师是有这么一个习惯,但是他真的没有恶意的,他和我们讲话也是这样的。”
明因张了张嘴,像被谁掐住了嗓子。
杨志忠紧接着苦笑道:“看来以后得改掉这个毛病,我以为这是表示亲近,别人可能觉得我居心不良,哈哈。”
这件事最后明因记不清是怎么结束的了,他只记得自己的大脑空白一片,整个人像被兜头摁进了水里,水漫过他的口鼻,他想要大口呼吸,却被隔绝了所有的空气。
明诚松只觉得这是一场乌龙,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便主动说要给杨志忠一些补偿。杨志忠连忙推脱,然后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本来这事也怪我,让小少爷不舒服了。”
“嗡嗡”,他们的声音都扭曲成一道道尖锐的鬼音,在明因的脑子里翻搅。他没再说话,粗暴地推开明珏知,转身摔门而去。
门“啪”第一声被关上,明诚松面色沉了沉,颇为不悦地说:“这孩子……”
明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一边干呕一边捧了把冷水浇在脸上,那种恶心的感觉却还牢牢地盘踞在他的胃里。
之后明因没再为这事闹过,但坚持自己没有误会,明诚松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跟儿子争执,后面都默认不再提起这件事。他以为是明因压力太大了,提出要带他出去放放风,但明因没去。
杨志忠可能是心虚,明因之后在学校里再没碰到过他,一个月后听说他离职回老家教书了,他的学生们还给他办了一场欢送会。
明因强迫自己不要太在意那天的事,他一块肉没少,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太纠结于这件事反而显得他在意。
他又开始正常地上学下学,但是话明显少了很多,比之前更加沉默。
程乔乔和孙新是最先发现的他的异状的,孙新还记得他要追个人,以为他这样是因为失恋了才这么没精打采,安慰道:“害,天涯何处无芳草吗,说明她不是你命中注定的人,你以后迟早会碰到对的人的。”
程乔乔也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我有好几个姐妹都很喜欢你呢,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见一见啊。”
明因低着头,思想却没有办法集中,这段时间总是这样,他很想集中注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快就走神。他根本没听清程乔乔和孙新说的话,直到程乔乔担忧地拍了他一下,重复了一遍,他才拉了一下嘴角,努力正常地说:“啊,不用了,谢谢。”
但他的脸色好差,就连笑也笑的没什么精神。
程乔乔和孙新对视一眼,都有点没办法。明因垂头看着课本,眼神又开始无法对焦。
今天明因照样回去的很晚,他打开门,却猛地一下站住了——明珏知站在他的桌子边,手里拿着他装星星的玻璃罐,正拆开一颗星星看着上面的字。
他的呼吸好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怒火和恐慌冲上头顶,他上去粗暴地夺过玻璃罐,怒不可遏道:“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明珏知却冷笑了一声,看着他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语气尖锐地道:“我动了又怎么样?倒是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
下一章老徐就要重生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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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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