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城的画铺比那小镇上的便要大得多了。
这处的掌柜是个中年女子,接上了头,态度立刻从热络客套变成了恭敬,白怜问,她便答。
掌柜:“咱们的斥候已经把周健捞出来了,就是不知姑娘接下来有何吩咐?”
白怜:“叫人教一教他如何做事,到使团前边清一清路。”
“是。”掌柜颔首,遵从着规矩,办事只听命,绝不多问,而后她又抵上一封信,“姑娘,这封是祁国国主的信。”
白怜拆开信纸。
信前边开篇还算正常,可越写越愤慨,估计写的时候这老小子已经气得在拍桌了。
尊师亲启:暌违日久,未悉老师近况,拳念殊殷,奈何分身乏术,遂来书相询。
不知老师归期几何?屾国那黄口小儿实在欺人太甚,老师有命不可恶性相争,昨岁我祁国丰收,他屾国腹地发水,民众无处可去,他便厚颜无耻派遣官兵送难民来祁,美名其曰促进两地邦交,特派屾地民使来旅居学习,还出言挑拨,逼得学生掏了半数私库以慰黎民,后宫中用度何止差了一倍!
年关我等于鹿原慰问将士举行观兵礼,我祁**中多处革新,风貌不凡更是胜他一筹,他竟干脆拖家带口,领着满朝文武来我宫中一住整整半年,朝会时还一口一个师兄,要分我一把龙椅,说什么,同窗友好慰问、交流学习,实在厚颜无耻......
blabla一大堆,十句里边九句在数落屾国国主。
白怜看得眼角一抽。
当今天下十分,北磐地处北方关外,中原九国,有安国、梧国、宿国、褚国、奕国、沅国、屾国、琰国。
祁国处于最西南处,国都藏身于连绵巍峨山岳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舟车不利,地方特色鲜明,方言又十分拗口难懂,贸易往来都不如其他国家方便,是以算得上是几国里消息最不易流通的,在这个十方对立的时代,倒是十分边缘化。
毕竟这还是一个打信息差的时代。
这也是最初白怜会选择由西南开始的原因,安梧两国这些年互相拉扯着,她自然乐得先放在一旁看戏。而由祁国屾国这两个地方作为例地,则是因为两国的地方特色本身就是一道天然屏障,为了降低远方国家的注意力,慢慢地由近而远去发展。
她在自己第一世的世界里,和性情眼界有关,一统的手段相较于当今,更加强硬直接,戎马一生,是打出来的江山。
后来从系统商城看了不少异世资料文献和影视影片,剥离其中糟粕,倒是也让她有所启发。
此界和她出身的世界格局不同,天下十分的局面,为何不能将国化成州府呢?信息不够流通的时代,人类更容易培养信仰。
中原也曾是一国,少些血仇,实际百姓心里的民族隔阂未必那么深,进行文.化,入.侵,少打仗,能不打仗就不打仗,这样更有助于一统后的治理。
屾国与祁国相邻,也是同样的地貌,各方面的风俗风貌与面临的问题也差不多,还曾是一国分裂而来,两方是上比君主下比平民。
后来两国建交,白怜有意藏着,百姓自然不知道背后还有白怜这么个推手,虽然莫名其妙,但是都发展成这样了,人家两个皇帝都唠上磕了,再一看看近来发展确实势头不错,谁也没这个闲心去找没趣。
爱咋咋的,反正他们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好不就完了?
两国就开始比民生、比军队、比发明、甚至会面时给皇后整得花里胡哨比老婆等等。
当今屾国国主本不过是前国主的侄子,幼年流落民间,脾性不太规矩,后来同拜入白怜门下后才得机上了位。
两边虽是一国一治,但大致的规整、目标上都是相同的,也知晓白怜未来的打算,于是,就导致这两个岁数相差能有一代人的君主就处成了这么个德性,一个接一个上赶着做实绩,搞发展,也是为了争一个未来国都和资源倾斜。
要说这如今的屾国国主也是个人才,在宿国的国主那儿耍不到无赖,就点着祁国国主这个不太懂变通的薅,完了还要给白怜写信、各种通告百姓,把祁国国主夸得天花乱坠,愣给人家架火堆上下不来。
以致于白怜每回收到信,祁国国主都要骂他几句。
白怜收下的门生,都是经过筛选的,她只要能做实事的人,在如今这几个门生里,白怜倒是最赏识这个屾国国主。
这小子机灵啊,要脸有什么用?实际的政.绩才是实在的,他能干出满朝文武上别人家上朝的事儿白怜还真不意外。
若说将来天下大合,她出行要有人接手监国,非此人莫属。
掌柜:“姑娘,北磐也开始有动静了,宿国那边在问,屾祁两国的消息还要压吗?”
这压的消息,自然是作为例地的祁屾两地的变.革。
白怜:“给屾国祁国也通个气,那些间客都放进去吧,蕲州军可以出祁了,翻湘岭云门界,从西北进北磐大漠配合乌先生。”
云门界得名,便是因一条山脉横亘,绝壁悬崖高耸入云,是一出天堑之地,想要跨越行军,十分危险,正是祁国与北磐西南境的天然屏障。
山脉的另一边,便是北磐的荒漠地带。
掌柜问:“云门天堑险难,若是蕲州军此行出了差错......”
白怜淡淡一笑,笑得掌柜毛骨悚然:“一支蕲州军,花着其他驻军二十倍的军饷,最好的衣食住行医药军需,这点事儿都办不好,也就不必回来了,直接给家眷送恤金吧。”
蕲州军拿着她手里军.事.资源的绝对倾斜,挑的都是军中人才里的人才。
白怜参考过后世的军中处理方法,在这个时代,控制死士的确是很简单的一种方式,但是要时局的稳定,就要切合人类的需求。
水至清则无鱼,在合理的限度里给予需求满足。
蕲州军免除税收、问诊医用,分发住宅,家眷只要经过审查特许随军,亲眷于国地内可享军士同等优待,直系子孙可免束脩入读国设书院,伤病退后由国家出资供养终老,任务时牺牲以军礼送葬,功绩非凡者,可入烈.士.墓.园,名流千古,赔付家眷恤赏。
直接给一家老小全部安排好了出路,连送葬钱都包了,放眼诸国,也没有这样的优待。
但她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二十倍的军饷,那是买命钱,他们要发挥的功效,自然和普通驻军不同。
掌柜:“是,属下这就传信。”
屋外已经有阵阵凉风灌入。
眼看着白怜一脚要踏出去,掌柜连忙递上一把伞:“姑娘,这乌云滚滚的,怕是要落雨了,这伞您先拿着以防万一。”
白怜目光飘过油纸伞:“不必。”
带着伞行事总有些太周全的,不大能衬托出那股子失意的落寞仓皇感。
也不合宜于去装可怜。
......
宁远舟提着给元禄买的药踏进客栈,交接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目光不由往里边的厢房瞥了一眼。
那房门合着,正巧另一间房门打开,是杨盈走了出来,很显然,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被安排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远......”杨盈倒是什么也没看出来,还乐呵呵地跟宁远舟打招呼,又一下子差点给人真名叫出来,忙改口,“宁掌柜,你是要找阿怜吗?阿怜说上街了,还没回来呢,等她回来我告诉她呀!”
宁远舟顿了顿:“哦,没事儿,我晚些自己同她说。”
夕阳西沉,夜色渐渐笼罩大地,乌云翻滚下的茳城落起了雨。
毕竟事态严峻,为了以防万一,于十三被宁远舟喊出去盯着任如意了。
宁远舟坐在院里屋檐下,见雨水滴滴答答地落,钱昭端着熬好的药给元禄送去,正好从他面前晃过去。
冷不丁钱昭忽然开口:“下雨了。”
宁远舟才回神:“我又没聋没瞎的。”
然而不过须臾,他便领悟过来钱昭的意思了:“阿怜出去时是不是没带伞?”
钱昭面无表情:“不知道。”
钱昭倒是真不知道,他顶多看看宁远舟的热闹,又不是盯刺客,成日看白怜做什么,倒是对任如意,他有所怀疑。
这时候开口,也不过是发现了宁远舟这莫名其妙来的别扭举动罢了。
宁远舟:“......”
......
宁远舟撑着伞穿行在茳城中,天色暗了,街上的行人渐少,他绕了两圈才在这山城的一处街头看到她。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街边积水中溅起一朵朵水花,少女一身白衣与墨发都有些湿润,坐在关着门的屋檐下避雨。
雨天凉风习习,她大概有些冷,抱着臂瑟缩成一团取暖。
她望着街头陌生的面庞撑伞来去,也不知在想什么,总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单薄的身影,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阿怜!”宁远舟快步过去。
白怜倏然抬头,水眸有些诧然与惊喜地看着他,继而眼神又变了变,挪看别处:“哥哥怎么来了?”
宁远舟低头,见她身上湿漉漉的,很显然是没带伞,她穿的是白衣,淋湿了极是清透,估计是见雨大了没办法才在这躲雨,他放下伞,抽手脱下外袍给她披上。
“怎么淋成这样,下回出来记得把伞拿上,或者叫......叫上元禄他们。”
他下意识想说可以叫上他,但又有些别扭地咽了回去。
白怜一顿,垂着头没看他,只是嗓音微微有些低,似乎情绪不太高:“嗯,知道了哥哥,阿怜下次会注意的,不会给哥哥添麻烦。”
宁远舟瞥见她手边放的东西,伸手想要替她拎起来。
白怜蓦地伸手抓住他衣角,嗓音软软的:“哥哥,我自己可以拿的。”
宁远舟站着,她也没抬头,自然瞧不清她的神情:“这些东西也不轻,你把伞打着就是。”
少女执拗着要去够他拎的东西,但仍没有抬头:“不用,哥哥,阿怜拿得动,阿怜不是那么没用,事事都要哥哥帮忙的。”
“不是,阿怜,我没有觉得你没用的意思,我......”平日倒也不见她非要跟他抢着做什么事,宁远舟再看她的举止,总算觉着有些不寻常处。
是他先前哪句话说重了吗?她是不是不开心了?
他一时也没顾上心底的纠结了,蹲下身,果然看见了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
小姑娘没哭,但眼圈都红了,清眸水光盈盈的,被雨水淋湿的青丝些许贴在她瓷白的面颊旁,活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又可怜,又漂亮得惊人。
白怜一顿,嗓音都带了些哭腔:“哥哥,阿怜可以自己顾好自己的,下次阿怜会自己带伞,不用哥哥来接的,阿怜也可以自己把东西带回去的,阿怜,阿怜不是那么麻烦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忽然扑进他怀里。
扑面的柔软与馥郁,实在叫人难以不想起先前夜里的事。
宁远舟一僵,有些僵硬地推开她:“阿怜,哥哥从来没觉得你麻烦,你淋了雨,这样凉下去容易受寒,咱们先回去再说好不好?”
小姑娘一颤,糯糯地轻声应道:“嗯......”
......
淋了一场雨,前提预备好了,但是白怜只是看起来体弱而已,实际上一拳能抬走一个。
她又给自己灌了一碗从系统商城搞来的药,好一阵折腾,总算是发热了。
白怜这一病,宁远舟哪还顾得上纠结,一用不上他巡查安排使团的时候,便守在白怜身边,她烧得昏昏沉沉的,少有时间醒过来。
为了不耽搁路程,宁远舟没有骑马,就和白怜坐在一辆马车里,抱着她帮她调整睡姿,叫她睡得舒服些,不至于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四肢发麻。
白怜睡得时间太长,宁远舟担心她饿得受不了,只能把人哄醒,又小心地给她喂些加了肉绒菜叶的粥。
小姑娘烧得两颊绯红,浑身滚烫,抱起来跟个软乎乎的小暖炉似的,还带着一股馥郁的香气,吃过了东西,合着双眸又睡了过去。
宁远舟垂眸看着她,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叹了一口气。
白怜没麻,他倒是把自己腿脚折腾麻了。
系统看得一脸不忍直视:【他怎么老这么一副不值钱的样!】转世了都改不了这毛病。
这个白怜也是个人才。
故意把自己搞病。
花样可真多!
好在有个居家旅行必备的医师钱昭,开的药倒是好用,等白怜退了热,有些精神,使团也才到两国关口。
自先前安梧两国那一战,许城便被安国所夺,过了关口,便是安国的势力范围。
过关之时,两道有士兵一路相送,盼着杨盈平安归梧。
杨盈自幼被养在深宫,并不受宠爱,也无多少人关注,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人拜别,倒是让这小姑娘有所感触,心底生出一种责任感来。
商队和使团分开来,一前一后相隔不足一里来行动,白怜自然是跟着宁远舟的。
任如意在使团中,跟在杨盈身侧,以便随时教杨盈应对,等进了城,他们才得到了新一手的消息。
先前镇守许城的王远已经被撤了,新来的将军叫申屠赤,性情跋扈。
杨盈先前并未了解到这个人,还是任如意现场和她讲解,申屠赤乃是安国西面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亦是安国先昭节皇后之侄。
任如意道,申屠是安国沙东部的大姓,申屠赤少年时曾在皇宫寄养过两年,家中世代名将,性格粗中有细,最看不起南边人,叫杨盈应对他时,切记要忍。
果不其然,申屠赤一来,那故意刁难的态度就叫人很是难堪,还嘴贱地专挑别人痛处提,什么他把梧地踩在脚下吃土,杨盈是洗脚宫女生的,梧国是腌臜堆......
要不是任如意拦着,杨盈和六道堂的几人搞不好都要当堂和他动手了。
蕲州军的氛围很适合如意的。
阿怜两个人还没摊牌,这个位面还没结束,我李莲花的开头都已经写出来了,女主出场就在努力搞死自己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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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蕲州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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