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页——方父认为漫长的人生就是一本书，方宝页就是他人生中最宝贵的一页。
秦舒明认识方宝页全仰仗于当时大学关系不错的室友。
叫张贝贝。
他和方宝页是发小，也是方宝页最好的朋友。
从入学开始就张口闭口方宝页，或者方宝页的小名方蛇
按照张贝贝的说法是“如果有一天他要卖了我，我不仅给他数钱。我还自己找麻袋把自己套进去。甚至遗憾自己不能给麻袋封口。。”
这个夸张而荒诞的说法随着宿舍风扇搅动的热浪，在六月午后发酵成某种蛊惑。
张贝贝口中的方宝页出奇的好。
父母双亡，家中兄弟三个，他排老二。把父母留下来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喜欢接触生人。但是有一些心里疾病。
一次次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于是他对方宝页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观察”的举动。观察他究竟“好”在哪里。
*
新历233年
六月份中午的太阳最毒，它猖狂的释放它的热量，源源不断，甚至柏油路面的空气都有些轻微的扭曲。
秦舒明从宿舍的阳台上，好整以暇的将手搭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人。
方宝页拎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保温箱打着电话。
打了几次电话后没打通后放弃，找了个地方坐着玩手机。
秦舒明也不嫌无聊，方宝页坐着他就看着。
整个下午的时间那人坐在那里，不玩手机，只抽了几根烟，一根烟毕会起身规规矩矩的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直到头顶的阴影不见，脚下踩着的是金红色的光，方宝页才起身看着太阳消失的地方，随后抬起盒子的一角看了一眼。
拎起盒子，转身，没有一丝犹豫抬手扔掉，随着垃圾桶里发出一声闷响，踩着自己的影子离开了学校。
秦舒明微微抬了抬眼睛，猜测着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后来不到一周的时间方宝页又拎着一模一样的保温箱，这次他等到了张贝贝。
宿舍楼下的张贝贝显的很高兴，大手拍了两下，方宝页不在意的挥开张贝贝的手随后道别。
秦舒明不自觉的跟着笑笑。
那天宿舍同学都很高兴，送的是一个八寸的冰淇淋蛋糕，拿出来的时候还释放着凉气。
夏天，这种东西理当受欢迎，保温箱里还有一大瓶清茶。
也凉的沁人心脾。
蛋糕很快被张贝贝给宿舍同学分了个干净。
张贝贝一如既往的大方。
每个人都得到了足量的蛋糕。
张贝贝觉得腻，吃了两口就扔进了垃圾桶。
秦舒明看着手中精致的甜品勺“张贝贝。”
张贝贝手下打着游戏，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什么。”
“他怎么好好的送这个？”挖下一块送进嘴里凉凉的，甜甜的“我记得你不喜欢吃蛋糕。”
“不知道，天热吧，这玩意挺凉的，就是有点腻，”张贝贝喝了一口茶不甚在意的评价“这茶不错。”
秦舒明拿自己水杯放在桌上“我倒一点。”
“恩。”张贝贝手下的键盘噼里啪啦的响着。
入口清爽，仔细回味带着点淡淡的苦味，很好的驱散了嘴里的甜腻。
张贝贝神经大条，早就忘了这个冰淇淋蛋糕的缘故。
秦舒明却记得清楚，上个月张贝贝嫌天热，电话里提了一嘴，几乎没有人会当回事。
方宝页专门送了过来，送了两次，且料到了张贝贝会腻，所以放了一大杯清茶。
微微失神，生活中将别人的感受揣摩的如此细致的人不在少数，但长久做到的人很少。
在张贝贝口中方宝页似乎一直如此。
秦舒明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他大概理解了方宝页的好，能让张贝贝以夸张方式赞扬的‘好’不在于他会给什么，而是别人需要什么。
所以张贝贝但凡提过一嘴的东西他必然会送过来。
而且就像冰淇淋蛋糕一样，他一定会守这个东西完完整整的交到张贝贝手里。
这是一种近乎毁灭的温柔与细腻。
秦舒明评价，对他人的过度关注，是对自身的折磨。
*
偶然间的聊天张贝贝提到继承家业这回事。
张贝贝说道这里不由一乐“我小时候时候这种事和我基本没什么关系。我爸是真没指望我扛起家业，他比较看好方宝页，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说笑吧，家长总喜欢夸别人家的孩子。”一半的试探一半是真的不相信。
“还真不是。”张贝贝挠头“我怎么和你说，他这人早熟，不是催熟的，是他自己本身就早熟。我课桌里塞满小人书的时候他看《局外人》《鼠疫》《理想国》。”
“他那时候多大？”秦舒明倒是不意外。
“四年级，后来初中我把他看过的书看了一遍，可他突然改了路子，看《小河弯弯》。
至今为止那都是他最喜欢的一本书，哪儿都带着，xx出版社的，当时买也就十来二十块钱，现在你要买全新的都卖到一百多。
我还说你这是买了个理财产品，还涨价呢。反正到现在我也弄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最后一句话有几分落寞和不甘心的意味。
秦舒明只浅浅提了一句“他喜欢看书？”
“恩。以前喜欢，现在……”张贝贝沉默一瞬无比确定的回复“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答案有些不像样。
不喜欢，或者喜欢这种肯定的答案或许比较难，可模糊一点的答案有很多，没见过他看了，看的少了……都可以。
再或者犹豫的说出不知道。
可偏偏张贝贝用了最肯定的语气说出了最模糊答案。
秦舒明挑眉。
“现在也经常看，但是以前他看书总你觉得他周身清净，现在他看书就是皱眉，翻页，时间久了感觉他好像要和书打仗似的。”张贝贝惆怅的蹙着眉。
“反正就能感觉到他压着脾气，脾气压久了人会坏的，要是能发泄出来就不会……”张贝贝的声音戛然而止且不自然的看了一眼秦舒明后闭嘴不语。
秦舒明对别人的闭口不言的东西一向是避开的，这样自己和别人都能落个清净和舒适。
此刻却一反常态反而颇有些激进“怎么？”
张贝贝虽是神经大条却也聪明，只笑笑，避而不答“蛮少见你对别人的事情感到好奇。”
“好奇。”秦舒明扶了扶眼镜。
方宝页身上很多过往，不知道算不算辛秘，但是从张贝贝的态度里得知，一定是对旁人不想提及的事情。
而方宝页身上总有那么一种明显的凛冽感。
后来在关于继承家产聊天后不久，拿着网上购买的xx出版社的《小河弯弯》从炎炎烈日下匆匆走过，路过学校停车场偶然一瞥，于是停下的脚步。
那是秦舒明第一次觉得方宝页好看，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类型，可结结实实的让他觉得好看。
黑色的悍马里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打了领带，衬衫袖子被随意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一块精致的腕表。
夹着烟的手伸出车窗外，修长而有力，轻轻一掸，烟头上的灰烬簇簇落在地上，随后把剩下半截烟噙在嘴里。
随后方宝页像是感受到什么向着秦舒明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车窗缓缓上升，逐渐遮住了方宝页的侧脸。
秦舒明急急退一步，霎时失笑，他站的位置刚好是整个停车场的视线盲区，根本不存在被发现的情况。
索性又看了一会，迟迟没有动静，刚打算离去，车门打开。
方宝页下车，穿的很正式，脊背挺的笔直，衬衫，领带，西裤，皮鞋，款式简单但是看得出裁剪精致。
领夹，戒指，都是蛇的造型，嘴里依旧噙着烟，皱着眉。
像是厌倦了名利场的矜贵小公子。
取下领夹，放在兜里，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最后抬手拽下领带扔进车里。张贝贝从另一侧下来，从后座上抱出来一个小箱子。方宝页关上驾驶位的门，又从后座上有拿下三四个箱子放在地上，扬长而去，不见踪迹。
秦舒明微微缓了缓神，反应过来后轻轻笑了一声。
秦舒明走出视线盲区帮着张贝贝把东西搬运回宿舍。
张贝贝买东西一贯如此夸张，秦舒明倒是见怪不怪反倒侧面打听着其他“你今天没开车？”
“恩。今儿蛇蛇开车。”张贝贝收拾着地上的东西“你看见他车了吗？贼酷。”
“你的也很酷。梅赛德斯G63。多少人的梦想。”
张贝贝转身“不，他那辆悍马H2才是我的梦想。”
“他那辆？”秦舒明迅速抓到重点“怎么？和普通的不一样？”
“蛇蛇那辆改装过的。”张贝贝夸张的比划着“全车防弹，你明白么。”
“防弹？”这个东西离他太过遥远。
“他舅舅以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张贝贝挠头“他家的关系我也不太明白，他舅舅以前和他关系挺好的，但是他家里出事之后就他和他舅舅的关系就变差了，那年……”
张贝贝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空气陡然变的安静而沉寂。
“你总叫他蛇蛇。”秦舒明善解人意的转移着话题。
“小名儿，他属蛇，就方蛇，或者蛇蛇随便叫。”张贝贝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顺着秦舒明的话往下说“没什么含义。”
“小名一般都这样。”
张贝贝神经大条，把什么东西都些写在脸上，但嘴严，比如不可言说的那部分重要内容，从未透露过。
比如方宝页的过往究竟是怎样的。
这次少了一些探究，更像是一种感叹，一个人的过往有这么多让张贝贝缄口不言的事情大概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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