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清禾是正在上课时晕倒的,当时她正在给一群幼儿园的孩子上课,突然觉得眩晕,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一群孩子,见到自己的老师突然倒下,都吓坏了,有几个机灵的孩子立马跑进隔壁找隔壁班的老师。
隔壁班的老师来了,一看这情况立马叫了救护车。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睁眼就看到了满目的白色,然后就听到一个人喊到:“醒了!醒了!医生,四床病人醒了!”
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她努力去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
两个医生,还有刚刚去叫医生的刘老师一同进来。
“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问。
她费力开口:“晕,很晕。”
“建议去查一下血液科,初步判定为贫血引起的眩晕,但具体情况还要检查完后才知道”,医生对着刘老师说。
“好好好,这就去查。”刘老师送走了医生。
“真是太麻烦你了,刘老师。”
梁清禾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由衷感激。
“害,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就咱俩年龄差不多大,平时也处得好,帮你一下怎么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晕倒了?”刘老师问她。
梁清禾觉得自己应该是贫血犯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很慌。
可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着跟刘老师说:“没什么大毛病,贫血罢了,养养就好了。”
刘老师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家里打过来的,催她回家,因为她家里还有个小侄女。
她冲梁清禾歉意地笑笑,梁清禾没等她开口说话,就笑着开口:“快回去吧,我没事,等会我就打电话让我妈来。”
“那我先走啦,实在是小孩子没人照顾。你记得等会让阿姨来啊。”
梁清禾笑着:“知道啦,你快走吧,改天见。”
她最后也没打电话让妈妈来,因为家里就她和母亲,母亲一个人太辛苦了。
她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所以一个人死撑着查完了血液科。
等待的过程太漫长了,漫长到让她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月一样。
医生拿着结果走过来的时候,她突然就有点慌了。
“你这个血常规的结果看着有点不好,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做一个骨髓穿刺检查。”医生一脸严肃。
她手脚已经很冰凉了,空旷的走廊里,梁清禾听见自己异常干涩的声音:“好。”
躺在冰冷冷的手术室里,尽管已经打了局部麻药,可她还是能感觉到些许痛意。
想起自己刚刚不小心看到的那根很长很长的针,她就能想到那根针穿过她的皮肉,进入到她骨髓的画面。
那点小小的痛意好像更强烈了,不然她为什么会哭呢?她想。
躺在病床上,打麻药的地方药效渐渐散去,痛意更加明显了起来。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了,是宋也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很怕,很怕这个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因为她不知道见到他时她会不会委屈哭出来。
可她真的好想他啊,上次跟他视频还是在上周六,他在部队里服兵役,一周只有周六一天的时间里能拿到手机。
手机还在响,她慌乱地整理着头发,后来想到什么又不整理了。
“阿禾?怎么回事,我看不到你那边,你是不是忘记开摄像头了?”少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她看着手机里少年的脸,虽然他又晒黑了一点,可他又成熟了一点。
梁清禾用手抚摸着屏幕上少年英俊刚毅的脸,从眉梢到下巴,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好累,也好想他。
忍住嗓音里的哽咽,她撒着娇说:“我刚刚在洗头发,一听到电话声立马就过来了。可是我头发还没洗好,有点丑,所以不想给你看到我。”
少年笑了:“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乖阿禾,让我看看你,我想你了。”
她控制不住眼泪了,因为他说想她啊。
她没办法拒绝他,可她理智还在,知道他在部队里,不能让他担心的。
所以她把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嘴巴还有下巴。
“看吧看吧,只给你看我的下巴和嘴巴。给你留个悬念,让你晚上能梦到我。”
她让自己的唇角翘起来,看起来就像在笑一样。
“好吧,我一定会梦到你的,不过,可不止今晚。”少年用手捂着嘴笑。
她的嘴唇凑近屏幕,轻轻地吻了一下画面里的少年。
少年看到她这么做后,笑着说了句“阿禾你羞不羞啊”,随即也凑近屏幕,轻轻吻了她一下。
“阿禾,我有点事,要集合了,下次再给你打电话好嘛?”
她能看见少年的神色有点着急,于是她说了句:“好,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视频突然挂断了,她再也忍不住了,眼里止不住地往外涌,她用被子蒙着头哭得撕心裂肺。
结果出来了,急性白血病。
做骨髓穿刺的时候她就猜到一点点了,可是接过来医生手里的诊断报告的时候,她的手还是止不住地抖。
“建议你赶紧住院治疗,因为最坏的情况是只有三个月时间,所以越早治疗治愈的可能性越大一点。”
她听不清医生在说什么了,只能僵硬地点头。
拿上病例,走出了医院。
六月的阳光温暖和煦,可梁清禾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没了温度。
怎么办啊?
万一,万一她熬不过那三个月,那她的妈妈该怎么办?父亲去世后,她只剩自己了啊——
还有她的阿也,她的阿也怎么办啊?
她答应过他的,等他回来就结婚的——
她记得宋也走的那一天,她送他去车站,车快进站的那一会儿,她凑上去吻了他一下。
然后趴在他的耳边告诉他:“宋也,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所以你一定要给我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回来。”
他听到那话的时候多高兴啊,像中了彩票一样。
不顾快到站的车,抱着她就转起了圈:“阿禾,阿禾,我的阿禾。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等我娶你啊——”
她的阿也啊,走的时候是高高兴兴走的,她也好想让他高高兴兴的回来啊,回来娶她……
这天,路过这条街的路上的行人都能看到,马路旁坐了一个小姑娘,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悲伤好像溢出来了。
电话声响起,是她的母亲。
“阿禾,快回来了吗?别忙太晚,不然回来不安全的。”梁母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我知道了妈妈。”
回到家后,她看到母亲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摆着几盘菜。
“回来啦?菜都凉了,我给你热热去”,看到女儿回来,梁母立马端着菜准备进厨房。
“不了妈,还是温的,吃着刚刚好,不冷不热的。”
她拦腰抱住母亲,阻止了她的动作,然后孩子气地蹭着母亲单薄的背。
梁母感觉到女儿今天不太对劲,可她没说,所以她什么也没问。
餐桌上,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梁母不停地给她夹菜,她连连说了几句够了,可母亲还是给她夹了个大鸡腿才作罢。
她埋头安静地吃着饭,眼泪同米饭一起进到了嘴里。
吃完饭,她要收拾桌子,可是梁母推她回去休息。
她把口袋里折得发皱的病例捋平,拿着它看了又看。
她还是不敢相信啊,怎么会是白血病,还是急性白血病。
梁清禾把病例塞进她一排书上的一本书里,她自己钻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她做梦了,梦到了宋也和她小时候。
爸爸去世后,她和妈妈被爸爸那边的亲戚以扫把星的名义赶了出来。
她伤心地大哭,然后宋也出现了。
宋也当时八岁,比她大一岁,但比她高一个头。
他拿着一株四叶草,弯腰给她擦着眼泪,把四叶草递给她,然后跟她说:“阿禾,你是我的四叶草,是我的小福星。”
梦的开始是他低声说自己是他的小福星,梦的最后是她的少年哭着求她别丢下他。
她被吓醒了,醒来的时候外面还一片漆黑。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客厅响起脚步声,是她的妈妈。
自从父亲走后,梁母一个人承担家里所有的花销,她干着好几份工,每天起早贪黑的忙。
梁清禾的成绩实在是考不上什么好大学,所以她十九岁就考了一个幼师资格证。
现在她周内在学校里教小朋友,周末就在托管班里教小朋友。
梁母六点就出门了,梁母走后她睡不着也起来了。
桌上梁母给她写着便签:“阿禾,你好好休息,妈给你煮了点红豆粥在锅里,你起来后喝一点。”
她抱着膝坐在沙发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
接下来的一周,梁清禾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她会时不时发热,有时低热,有时甚至到39度;她的骨骼关节会疼,疼到她在床上翻滚,悄悄捂着嘴哭。
周六这天,她早早地画了一个看起来很有气色的妆,等待着宋也的来电。
下午六点,宋也的视频来了。
“阿禾,上次有紧急情况,所以我挂电话挂的快。”他有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似乎是怕她生气。
梁清禾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阿也,你这个样子像极了小狗狗。”
“那也是你的小狗狗,是很爱你的小狗狗。”
少年一脸理所当然。
他们聊了很久,有快一个小时了吧,快到收手机的时间了。
“阿禾,还记得你说的话吗?”少年突然问她。
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她佯装生气:“这我怎么会忘记啊?你小看我。”
少年连忙哄她:“是是是,我的阿禾记性最好了。”
电话挂了,她嘴角的笑意没了。
骨骼关节的疼痛刚刚开始就疼得厉害,可是她硬生生忍住了。
“阿也啊,跟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得的。我好想做个遵守诺言的人啊,可我好怕啊,怕我做不到。”
周天,梁清禾跟梁母打了个招呼就去托管班了。
她下午回来的时候,梁母仍旧坐在餐桌旁等她。
“妈——”她喊了一声。
梁母看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句。
今天餐桌上的氛围很奇怪,怪到她不敢说话,只能安安静静喝汤。
“阿禾,明天你请个假吧,陪妈妈做个检查。”
母亲突然告诉出声,可这个消息真的吓了她一大跳。
她连忙放下碗问:“妈,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就去吧?”
母亲看着她,也不说话。
终于,在她急地快哭出来时,梁母安抚似的看着她说:“没事,就是今天拉肚子,怪难受的,想着让你陪我看看去。”
听到她这么说,梁清禾突然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妈妈。”
这一晚,梁清禾烧得更厉害了。
她急急忙忙地从枕头底下拿出药,就着冷水喝了下去。
只是她可能烧糊涂了,不然怎么能看到母亲坐在她的床边给她盖被子,给她敷额头,还隐隐约约在哭呢。
第二天,到了医院,梁清禾准备去检查肠胃那里挂号,梁母拉住了她。
“怎么了?妈妈”她疑惑。
梁母哽咽:“去血液科吧。”
那一刻梁清禾懂了,不是梁母拉肚子需要来医院,而是她发现了自己藏起来的病例。
那一刻,她想的居然是:早知道把病例丢掉就好了,这样母亲就不会知道了。
梁母强硬地拉着她去做了检查,谁知道这么巧,这次的医生还是上次的那一个。
“医生,怎么样啊?”梁母问。
医生拿着病例摇摇头。
“你这个小姑娘啊,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尽快做治疗的。你居然现在才来?你知道一个周意味着什么吗?赶紧办住院手续,准备化疗。要是有匹配的骨髓就更好了,做个骨髓移植。”
“诶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梁母再也忍不住了。
抱着她痛哭:“我的阿禾啊,你怎么这么傻?难受也不说,要不是我不小心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梁清禾想要解释,可她无从说起。
梁母冷静下来后,就给她办了住院手续。
“阿禾,你别担心钱。妈妈这里还有二十万的,当时你爸出事后啊,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赶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这笔钱。”
“可这是你爸留下来的,我……当然得留着。所以一直留到了现在,本来是想给你和阿也以后结婚用的,但现在我们先用来看病,病看好了再说其他的,你不要担心,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一定能让我的阿禾平平安安的。”
她拥着梁清禾,安慰她。
“我知道了妈妈,那可以先不告诉阿也还有宋叔叔宋阿姨他们吗?”梁清禾跟母亲商量。
“好,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找不到合适的骨髓,梁清禾只能反反复复的进行骨髓穿刺、化疗、药物治疗。
可她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她面色经常是发白的,黏膜经常出血,高烧不退,全身乏力,头晕,心慌……
第一次黏膜出血的时候,她怕得要死,可是后来次数多了的时候,她却能反过来安慰梁母了。
她快痛死了,真的。
梁母在的时候,她忍住不喊,不哭。可当梁母出去后,她就开始痛到在床上打滚,忍受不住的时候她就用手掐床单。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瞒着宋也。
每周六宋也给她打视频的时候,她会忍着难受画一个元气满满的妆,然后跟他说话,跟他撒娇。
她能忍住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因此,她和她的阿也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可她演得真的很好,好到宋也仍旧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梁母在病房外看着笑的跟没事人一样跟宋也打视频的女儿,用手捂着嘴偷偷哭。
十五分钟后,里面的人打完视频了,她才走进去。
用毛巾擦去她脸上的粉底和口红,她真实的面色白到可怕。
“阿禾啊,妈妈买了一点清粥,你喝一点好不好啊?”
她看着女儿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吃了两口饭后又难受地缩成一团。
“妈妈,我等不到他了吧?”
女儿像是在问她,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能的,阿禾一定会等到阿也,毕竟我们阿禾这么好。”
一个多月了,她从住进医院到现在以来瘦了不知道有多少。
梁母给她擦脸和手时,都觉得自己摸不到一点肉。
“妈妈,你晚上陪我睡吧”她小声地说。
之前梁母晚上都会早早离开,然后半夜偷偷过来守在门外。
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话,再疼女儿都会咬着牙忍住不吭一声的。
所以她会走了再回来,在门口守上一整夜。
七月了,八月了,九月了。
依旧没有合适的骨髓。
离宋也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近到只有几天了,可梁清禾的病情却越来越差了。
八月到九月之间,她骨瘦如柴了,皮肤上甚至出现了淤点。
快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不再敢接他的视频,每次都让他打语音电话过来,然后她会跟他说上几分钟。
她把和他在七月到九月里打过的语音电话都录音了下来,然后每天都放,每晚都放。
她难受到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听着他的声音就像觉得他在自己身边一样,听着他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妈妈,我等不到他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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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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